翌日，琉璃宮清晨依舊是昨日那般虛無縹緲。赤魔、沈長老和段緯天站在和昨日來的路上正與莫回春說著什么。再見段緯天的時候見他精神雖是頗為憔悴，但看上去比前幾日那昏迷的樣子要好的多。唯一讓人感到不同的便是那左臂已不在，只留下一個長長的袖袍掛在下面面上帶著幾絲堅忍和痛苦的表情。只是那臉還是如從前一樣，是那么的蒼白沒有絲毫血色。就算莫回純醫術通天一夜之間也不可能一夜之間讓段緯天恢復如前，更不可能沒有一點痛楚。

“前輩，這次事情晚輩真是感激不盡，在下定不會忘今日之恩；只不過弊教實在是太忙非得鄙人回去一趟不可。他日必定親自登門拜訪！”

莫回春看來精神并不是很好，略顯疲態，看來昨夜一定花費了不少心血。本來著“五陰散”就是人間的一大奇毒之一，手段尋常之人決不可能治愈，更何況段緯天難又受了那么重的傷。莫回春昨晚也是傾盡了全力，一晚上都沒有睜眼。就連赤魔也是想不通，不知道為何這位于自己素不相識，性格怪僻的老者竟會這個樣子幫自己？看樣子并不像是受好友所托這么簡單，赤魔隱隱感到這其中另又隱情。

莫回春也沒對赤魔的人話感到多大驚訝，淡淡的語氣中帶著疲勞的語調，道：“算了吧，以后也還是不要來的好。”沈長老笑道：“前輩，我家教主確實忙的很，以后……”還不等話說完，莫回春又不耐煩的道：“不是講了嗎，怎么還是這么多的話。”說完滿臉怒氣的看著沈長老。赤魔心中不大解，先前那番言辭都不見得這老頭生氣，現在不知怎么變了個模樣。赤魔只當是這些隱世高人脾氣古怪，也只好不便多說。看了看天色后，抱拳道：“那好，前輩就此別過！”說完長拜了一下轉身就邁步回去，沈長老也是這個樣子后就跟隨赤魔去了。

當赤魔他們走出一些時候，忽地聽到后面傳來了一陣聲音，雖是清晰但卻是明顯的底氣不足，“山南前轉八十峰，回首相望便是道……”赤魔怔了片刻后，忽然明白了什么，面部是那個露出感激和興奮之色。很明顯知道這啞謎的意思。

當莫回春強提一口真氣說完后，眼前一黑便倒了下來……

暮春一天天的過去，初夏也是一步步的來了。

那夜李漳云和那不知名的小女孩來言談回來后幾天內都是精神不振，整日里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李漳云的師傅見自的徒兒這個樣子自然勃然大怒，將李漳云狠狠責罰了一番。這老者大半輩子都在研究“玄術”和參透天道，幾個指頭一算便知道自己這寶貝徒兒為何這樣。但不知又為何卻又一直都不一語道破。

畢竟是年少心事，一段日子后，李漳云也就慢慢淡忘了那年那夜與誰在蜀山曾經夜談只是將它放在心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一人回味。那老者見自己徒兒這么快就變回來心中也是暗自贊許，只是李漳云沒有發現而已。

世間時不時傳言天下風云暗涌，不時還有傳聞哪地方有什么稀世法寶出世或是什么靈獸現身的消息鬧得當地人都是人心惶惶，不過也有人也是暗中竊喜。而飛云洞卻是一如從前的那般安靜和寂靜。就是到現在李漳云也沒有發現自己第一次夜里與那蜀山普通弟子交談是他說有什么兇獸之類的東西。不知什么時候李漳云變得格外安靜，心中一片澄明，仿佛整個人都變了一樣。無所思，沒有其他的想法，一天內除了三餐外就是修練和專研道法，或者有的時候與那老者一起探討修真之路。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那老者在滔滔不絕的講李漳云在一旁托著下巴在聽罷了。和從前一樣李漳云不懂的地方那老者還是不管……要李漳云自己悟出。為了這個李漳云在私下也沒少將自己那性格怪異的師傅罵了一通。不過罵是歸罵，回過頭來還是在孤燈下，獨自一人苦思冥想。

不知不覺間，洞外那一二里外的那處林子和這石洞成為一個單十孩子來來去去的地方，偶爾也有下山給自己的師傅買兩壺成年老酒。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數著過去，老者心中的憂慮也是越來越是深。終于這夜晚上老者將李漳云喚了出來。李漳云最近好像知道自己的師傅有些煩躁，當喊愛他的時候乖乖出來，站在旁邊。

那老者有意無意看了李漳云一眼后道：“你入門也有兩年多了吧。”

李漳云開始還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么事情來，聽自己師傅話這么一說就道：“是啊，自兩年前盛夏的那場大雨后都快三年了。”說到這兒李漳云似乎想起了什么來，雙目中有淚光隱隱閃動。兩年前的那場洪水是李漳云永遠的痛。李漳云連忙試了試眼角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這時老者也是交集萬分，只不過嘴上沒有說什么。“這個你記得倒是清楚。”老者淡淡的說道。“這個自然，要不是師傅你的話，我可能就……”老者看了李漳云一眼后，故意裝作很氣氛的樣子，道：“老夫怎么當初瞎了眼，看上了你這小子。”這師徒二人有時免不了這么一番。兩人都是明白其中的意思。說來也是奇怪的緊，老者性情高傲，從不在其他人面前無聊胡扯，但看見李漳云后就不知怎么生了親近之意來。雖然言詞之間盡是挖苦、諷刺之意，不過對李漳云卻是發自內心的疼愛。

李漳云很快就忘記了剛才那傷感的往事，笑道：“那可是師傅你沒有眼光哦！”老者白了李漳云一眼后，道：“看來你都要快成仙了吧！”李漳云連忙搖手，道：“沒有，這個哪里敢啊，就算飛仙，你也比我早啊！”

老者心中猛的一抽搐，忽然想到了什么。方才故意一表嚴肅的臉龐轉眼間就沒了，換來的是一張歷經歲月滄桑和皺眉滿布的老臉。

“這三年真是快啊，一轉眼便是幾年光陰。”李漳云也是長嘆一聲道：“哎，人生真是寂寞啊！”那老者氣的一跳，面色發紅，大聲罵道：“小兔崽子，想找死不成啊！”語畢伸手就給李漳云一下。

李漳云也不傻，腳尖輕點，身子朝后面飛去。老者似乎沒有料到會有這么一招，大意之下竟是沒有打到，挨了個空。雖然滿臉是怒氣，但心里還是高興的緊。長嘆了口氣，一本正經的對李漳云道：“今晚來是找你有事情的。”老者不管李漳云在一旁，道：“你入門都兩年多了，現在修道之法是應該傳授給你了。”李漳云一茫然，道：“那凝神決不是嗎？”老者搖頭答道：“那凝神決是修意的，到現在這修氣的還沒有傳給你呢！”

李漳云忽然想起來，叫道：“想起來了，前些年不是講再過十幾年后才修練這聚氣之法嗎？”說完一臉奇怪的看著那老者。在李漳云印象中自己師傅從來都不講沒有道理的話，即使說什么也是一定有理由的。說是十幾年的事情也一定是十幾年后才做的。

老者似乎沒有想到李漳云竟會還能記起自己以前說的話，心中對李漳云也多了幾分信心。回頭一想再過幾年后自己便羽化登仙那時候再也不能這般戲謔，心里更是感慨萬分。望著李漳云慈祥的道：“有些事情師傅也是身不由己，再過幾年恐怕……”還還沒有說完就無奈的搖了搖頭。李漳云聽到這語氣中有些心酸的意味，況且自己這師傅有什么事情都不講出來，更多的是一人獨自承擔，想必這回又有什么事。

當是時，修道之士不計其數，這樣一來修道之人自然也是數不勝數。其中，大部分都是以修氣為主。那些資質聰慧之人修練個一百幾十年后便能達到以氣為劍的地步，更有可能會修到人劍合一的境界。以氣為劍威力雖不及那些神兵利器厲害，但卻能隨心所欲叫人防不勝防。自古那些神器都是有德者據之，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所以那些修真之人大多沒有多少特別厲害放入法寶。

不過也有的人是以“意”為主。意，顧名思義以精神之力為主。其大都為意守心田，不受外界干擾。其深意就是參悟道法，促進修為大進。不過在魔教之人中這門功法卻能奪人心智，蠱惑人心說起來卻是極為邪門。不管是修“氣”還是修“意”都是十分困難的，一般修真之士修了幾門法術后，手上有一把精鐵打制的劍罷了。無論是于修“氣”還是修“意”都是相差甚遠！除了那些大門派之外，一般的修真之人并不知道正真的修真之路，更有人偷窺其他教派的武功心法被人知道落得個不好的下場，有的被人追殺也都不奇怪。

通常那些聰穎之士若是修氣達到了一個特別高的境界后，就是修為很高的話，那么這人的意志也是異常堅定。雖然不及那些禪宗的弟子，卻也是十分了不得。許多修真的人認為修“意”帶有幾分神秘和詭異的感覺，就連許多魔教之人都是不扯。所以修練的人是越來越少，轉而更多的是修“氣”也就是普通的修道之法。

老者早已看穿人世滄桑，對于死字也不是很在意，很快就帶著幾分自豪的口氣問李漳云，道：“你可知道修道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嗎？”李漳云想也沒有想就興奮的道：“以氣為劍，以劍為氣；人劍合一，天下無敵！”老者似乎對李漳云的話有些失望，緩聲搖頭道：“蕓蕓眾生不知道有多少人這么認為，單單就人劍合一就無匹于天下實在是可笑之極！”話說道后面語氣中還有那傲視所有的修真之士，蔑視之極！

修真，正真明白的人又有幾人呢？誰又懂什么叫修真之路呢？老者心中深深吶喊著。回頭看了李漳云一眼，眼神中表情復雜。“那師傅，什么才是修真的最高境界呢？”

“領悟天道！”

李漳云越聽越是模糊，老是覺得自己師傅講的太遠。臉色一臉茫然。老者沒有急于說話，又問道：“你可知何為天道？”李漳云很老實的搖了搖頭，小臉更加茫然道：“不知。”

“走！”

“去哪？”還未等李漳云話說完，老者就強抓著李漳云的手飛向洞外，倉促間李漳云那小手還被拽的有點生疼。

夜風徐徐，新月初升。閃爍在夜穹上的星子也是越發明亮，靜聽遠處還能聽見蛙聲一片。老者站在一個不大的山頂上衣襟飄舞雙目望著前方那無盡的黑暗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好像用這六千年來洞穿人世滄桑一樣。不知，這世道又有幾人曾看穿？李漳云靜靜站在一旁，一臉崇拜的瞧著自己的師傅，被自己師傅散發的那種氣勢而深深折服！看了好長時間后，那老者才緩緩道：“孩子，這就是天道！”說完李漳云順著那能看穿人世間一切的眼眸望去：前方那無窮的黑暗看的都不是很清楚。

李漳云忽然感到了什么一般，雙眼中帶著幾絲迷茫，幾絲不解還有的只是幾絲恐慌。突然發現眼前這東西竟是如此的熟悉但卻又如此的遙遠。最后李漳云還是搖了搖頭，低聲道：“師傅，還是不懂？”

那老者低頭相看著李漳云，滿是歲月留下痕跡的臉上很是深意的笑了笑。之后也不在看著李漳云而是望著遠方那無盡的黑暗。

晚風輕起，夜色撩人。縱望天地間這一老一少竟然是這般的渺小，宛如沙粒一般飄灑在歲月的長河中，激蕩不起半點浪花。但卻又是這般壯舉，叫人深深嘆息！

“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正所謂道可道，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故恒無欲也，以觀其眇；恒有欲也，以觀其所徼。道沖，而用之有弗盈也。淵呵！似萬物之宗。銼其兌，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呵！似或存。天長，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長生……”

當老者說完這段話后李漳云也是徹底沉浸其中，一臉迷惑的望著老者。腦海中翻滾其各種以前前所未有的想法。想讓其抓住，但卻一閃而逝。心中還在低聲回味道：“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變……”。

忽地，抬頭，蒼穹無垠！

星子觸手可摘，是這般的近；乘風御空，遨游九天。長長飄渺人生路竟是彈指一揮間！

老者忽然苦笑問道：“懂嗎？”語畢，并沒有看著李漳云，而是繼續望著遠方。

李漳云思索了好久后才道：“師傅，我感覺這種東西好像在哪里經歷過一般一樣子。竟是發覺如這樣的諳熟而又陌生。”說完瞧了老者后道：“師傅，這個對嗎”眼神中盡是迷惑之色。

老者贊許的點了點頭道：“不錯，人生短暫，滔滔長流中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天道無窮并不是我們所能了解和體會到的！你現在能夠領悟到這種境界也不惘是我秘門宗的傳人了！”李漳云剛要說話卻又聽那老者道：“下面是凝神決的最高境界和聚氣之源，二者相生相克。你得要聽好了，為師只講一遍！”李漳云見面色中少有的嚴肅，只好道：“是！”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專氣致柔，能如嬰兒；滌除玄鑒，能無疵；天門開闔，能為雌乎；明白四達，能無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短短光陰一閃而逝。一會兒這老少就坐在山頂看著這不錯的夜景。

“師傅。”

“恩。”

“這么說來你也是凡夫俗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