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下方是百尺深潭,內里魚兒嬉游,甲蟹橫行。那男子立于潭面,凝望山洞。
洞口有一顆古松,即使生在石壁中,也不影響它的生長之勢,巍巍蕩蕩。林默然有些猶豫,若這樣冒然闖入,再撞見青鸞之類,恐怕小命難全,可那股召喚自己的神秘力量,越來越強烈。人總有一絲好奇心,這男子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凌空而起,憑借半生不熟的《爬云術》,飛向山洞。
洞內,真可謂是天造地設,幽清的深潭,占據了山洞所有的地方。林默然在半空連轉三下,落于潭中的基石之上,定眼遠望,發現那潭水看不到邊際。深潭之底,散布著青翠的水草,甚是美麗,而潭中間每隔數尺有一基石,從頭連到尾。他跨動步伐,一路跳將過去。
深潭極盡是玉石鑄造的階梯,青苔覆蓋。階梯上方,有一片幽靜的竹林。竹林中間乃一小道,碎石鋪就。林默然走到底,見一方帛書靜靜地躺在角落里。他走上前,將帛書攤開,只看到頭排的文字,便已知曉,此物乃道家失傳幾百年的《玉鼎真人度妙真經》。雖說這些文字是黃帝時期的古文,但林默然跟隨恩師翻譯過諸多典籍,故而識得一些。
林默然剛看了一會,那帛書竟脫手而去,停在半空,無火自燃。那灰燼最后凝成一人影,白衣飄飄,降落在林默然的身側。這男子太過激動,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因為那人的容貌竟和自己一模一樣,無論是誰看了也得為之驚訝。可就算兩者容貌雖同,氣質卻天差地別。
“你,你是誰?”林默然已盡量克制心里的慌亂,勉強使自己保持鎮定。
“我是玉鼎真人,也是最初的你?!卑滓履凶佑迫婚_口。
玉鼎真人,昆侖大神,位居十二上仙之列。五百年前,西王母廣邀羅天諸神,相會于瑤池論道,遣玉鼎真人和巫山神女傳茶。玉鼎真人也是在那個時候,對巫山神女暗生情愫。
巫山神女成仙幾百年,一直默守清規戒律,面對玉鼎真人的示好,起初尚能凝神守心,但時間一長就無法控制。她身為炎帝之女,剛剛成年便已夭折,成仙后又被天條所縛,從不知情為何物。
初嘗愛果的神女,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蜜。從此之后,兩神皆摒棄了神靈遵守的天條,陷入情戀無法自拔。
西王母察覺,罰二神各自面壁千年,以正天規。巫山神女雖對玉鼎真人的情意,念念不忘,但她無力改變天意,終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墒?,玉鼎真人覺得真愛無罪,不服神皇氏的處罰,當著諸神之面,公然頂撞。元君大怒,撤玉鼎神職,將他貶下人間,令其入忘川,墮輪回,歷經七世磨難,方得歸位。
這段歷史諸神一直不愿提及,林默然自是不曉,而玉鼎真人的神識為何遺留在此,他更是不解。
“曾經,我愛上了一個女子!為了延續這段不被認可的情感,我與她受到了上天的懲罰!”玉鼎真人的聲音,有些許的低沉?!拔抑?,若非我的存在,她也不會付出如此沉痛的代價!終是我欠了她!”
林默然默不作聲,只是以一個聆聽著的身份,靜靜地聽著對方的傾述。
“人間情愛,肝腸寸斷!哪怕我飛升成神的那一刻,始終也看不透,放不下?!庇穸φ嫒苏f著,情不自禁地走到一株翠竹邊上,伸出手,溫柔地撫摸?!八栽谶@千萬年的歲月里,我身化萬像,走遍天涯海角,向萬物眾生學習!說到底,我也只是一個學子而已!”
“仙人已步入神道,執念為何如此之深?”林默然亦為玉鼎真人而感慨?!拔矣X得,人生沒有必要看得太透徹,只要生命還存在,有些東西就會存于我們心底,在生命還未完結的時刻,讓它隨著我們生命的長度,綿延向前!”
“謝謝你,林默然。”玉鼎真人說著,掏出玉玦,遞給了林默然?!爱斈阍僖姷剿龝r,請替我將此物交還給她?!?
林默然接下玉玦,握在手中,尚未有所反應,玉鼎真人已冉冉升起,停在半空,他的身軀也漸漸消散。那男子知道,玉鼎真人的清氣已經耗盡,神識再難存留這個世間。他只是靜靜地凝望,雖然這個幻影乃自己前世的遺留,心頭仍有一種離別的酸感。他深深嘆息過后,只得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