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一輪圓月懸掛頭頂，寂皎的光芒給了在場的人些許安慰。這時候，一絲清明的笛聲響起，笛聲悠揚綿長，傳遍了整個春錦樓。

在場的人一聲長嘆，左右詢問，尋找那絲美妙的音樂。突然，站在榕樹下的看客緩緩讓出位置來，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乘風而來，手中的笛子依然傳出美妙動聽的樂章。

隨著女子的出現，四周開始了隱隱約約的燈光。片刻間，各種樣式的孔明燈升上了天空。觀眾目不暇接，不知道是看這恍若九天下凡的仙女好，還是看那空中飄飛的燈籠好。

女子走出人群，來到搭建好的木臺上。

臺下的觀眾好奇的盯著這個女子，眼睛都沒有眨過，想要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看到觀眾的反應，女子滿意的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笛子。對著殷娘看了看，殷娘回之以笑。

女子向著觀眾行了一禮，開口道，“歡迎各位今日光臨我春錦樓，承蒙大家多年來的照顧，春錦樓才蒸蒸日上。小女子月姬代表整個春錦樓謝謝大家了！”說完，誠懇地對著臺下一禮。

聽到是春錦樓有名的歌女月姬，臺下的人一陣驚嘆。

月姬雖然比不上羽裳的名氣，但是她在春錦樓的地位也是數一數二的。羽裳以舞姿為長，而這個月姬卻是精通各種樂器，一雙好嗓子猶如天籟之音。羽裳的表演很多人都已經見過，但是月姬卻是只為出得起錢的人表演，因此見過的人少之又少。

白納錚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的人兒，白衣飄飄，身姿曼妙，臉上未經過任何修飾，如清麗的水仙花般。心中越發驚奇，春錦樓的姑娘哪里像是妓院的姑娘啊！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春錦樓正是靠這種手段才贏來了大量的生意。

“剛才小女子吹了一曲《今宵醉》來穿針引線，下面我再為各位彈奏一曲古琴，《寒武祭》，希望各位喜歡。”

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臺下人頓時驚呼，《寒武祭》本是先朝遺民為紀念前朝而譜的曲，傳說曲子聽之落淚。如怨如訴，凄凄慘慘，悲涼至極。而作曲之人已經被王朝所害，現在幾乎無人知曉，月姬竟然會這首曲子，聽者無不驚嘆。

掌聲四起，沒想到今日來這還真可以看到這么多精彩的表演，底下的人興奮不已。

侍女拿來古琴，月姬坐好，撫了撫弦，調試了琴弦。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月光淡淡的灑在她的身上，如置身于夢中。琴聲迷人，聞之的人沉浸其中。夜漸已深，月色婆娑，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

房間里，羽裳對著鏡子，細細描眉。從遠處傳來屢屢琴音，悠悠揚揚，似述衷腸。鏡子里的人，不由得呆了下來。琴音錚錚琮琮繞在耳際，仿佛和她融入一體。

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低眉的女子撥動著琴弦，隨之情觸心弦，吟起了詩句，“寒變一朝星辰寂，哪來君王為民思？堪何楚氏心野高，瑯城易主淚瀟瀟。”

聞之的人無不動情，時光好像穿梭回了一百年前。江山易主，橫尸遍野，血流成河。

“暉末落天聞之變，禍起東滄未滯煙。晶殞身死再無望，師心念念跨閻皇。”

呆住的羽裳突然心里一痛，“晶殞身死再無望，師心念念跨閻皇”，低聲吟著，心中似有千針萬孔，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眉頭緊蹙，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呼之即出。但隨之，又被壓了下去。

夜吟應覺月光寒，琴聲幾許，綿綿細長。百年可以改變一切，記憶卻不能抹殺。那年，刀光劍影，沙羅戰場，死的的人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山峰。殷娘回憶起從《遍兮圖志》上看到的圖畫。

月姬纖細的手指在琴上波動，嘴里吟唱古曲，“敗走西關無路尋，縱身崖邊誓不降。”

她在月下的樣子越發朦朧，看客不再看他，紛紛陷入了沉思。

飛砂走石，沙層模糊了人的眼睛。血液在流淌，天在怒吼，暴烈的大雨沖刷著一層又一層的尸體，血隨著奔騰的河流流去。那樣的羅剎修場，觸目驚心。重重尸體間，傲世天下的男子迎風而立，右手持劍，仰望蒼穹，平靜的臉上一絲絕望，傾來的雨滴洗去臉上的血跡。左手肩處，涓涓血流流淌而出，他卻沒有感到任何痛苦，目光一直沿著西南方向。

琴聲舒緩，如云興起，如雪飄飛。

那里漂浮的雨與血，遮蔽了人的視線。圍著他的六個黑衣人也不曾有過動靜，似乎在尋找著有利機會，等待最后一刻。

男子縱身一躍，六名黑衣人來不及出劍，他已翻身跳入懸崖。但他的目光卻異常堅定，一直看向西南方。

六名黑衣人驚嘆地看著他，未曾料想結局如此簡單。

然而，響徹天地的聲音驚起，“紫晶輪回，寒武必將重現。”

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那是流傳下來的故事，瑯城原是寒武最大最繁華的郡城。百年前的事，他們自然幾乎家喻戶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