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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問塵仙君

浮生皆有劫,當年天神許給凡人的靈法便是渡心劫以蓄靈力,靈力強盛者可羽化為不死仙軀。

而靈力便源于魂,魂則結于心。

凡人天生靈力孱弱,偏偏紅塵俗世又太過紛雜,世事總無常,就是再沒心沒肺的人也難免不因歲月染上滄桑。

干擾多了心便雜了,心一雜,這靈力就不好蓄了。

好在凡人生而聰慧,在參悟靈法的漫長過程中也摸出了些自己的門路。

比如仙家清靜無為的處世之法。

仙門中人普遍淡泊名利、無欲無求,生得無為,死得清凈,任紅塵紛雜萬千,心中靜潭卻固若金池、粒塵不染——非是修仙之人天生比常人少幾根筋,只是為了靜心才不得不練就這種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沉靜心態(tài)。

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這般絕對的清靜。

紅塵紛雜里恐怕也只有紫重和昆侖這兩個修煉道一心法的仙門大宗能稍稍一踮此間高度。

紫重的歷史先于涅華,是最先悟出自己道門的修仙者建起的門派,修的是道一心法中的“無為”一派——紫重確實做到了無為,因為這個最初悟得仙道的門派里沒有一位仙者受封了“安塵神侯”之銜。

不是天神不給,只是他們不要。

另一大宗府昆侖派雖說沒那么久遠的歷史,但于凡人而言,其地位與紫重相差無幾。

昆侖的修仙者修的是“逍遙”一派,其道法源于涅華,也同屬“道一”一脈。

昆侖天脈白雪皚皚,冰雪千年不釋,寒苦異常,是舉世公認的不宜人居之地。加之昆侖山上魔嶺聚集,多有兇獸妖邪盤踞,故而自古以來便是凡生禁地——而昆侖便以“座山鎮(zhèn)邪”為號,孤零零的立在群魔包圍之中。

其中兇險,不言自喻。

昆侖弟子以苦修揚名于世,只因昆侖四季寒冬,就算是雪最淺、太陽最明媚的時節(jié)也比紅塵的三九隆冬還要凍人幾分,卻在這種打個噴嚏都噴冰粒子的溫度里,昆侖派還是上下同一色的素白單衣,四季不變——為了保證御劍或作戰(zhàn)時的靈敏,昆侖的白衣料子還非常之輕薄。

且昆侖對體魄的訓練也是幾近殘酷,徒手攀爬昆侖雪峰、闖魔窟、獵妖獸……怎么危險怎么來——能挺成高階的弟子每每回顧往路時,都能瞧一把辛酸淚寫就的血淚史。

昆侖門規(guī)森嚴,自家弟子過的生不如死,待凡人卻是不一般的溫柔。

諸國皆識門前掛著白風卷云幡的道觀——昆侖的道觀,有災有難者只要進入道觀便可得庇護。

且每逢戰(zhàn)亂震災,事后收拾殘局便少不了昆侖的影子——昆侖的名聲就是這么揚起來的。

然而 ,即使是如此上善若水的昆侖派也難免有例外。

有一個名為傅鈺賢的家伙就是人間修仙界公認的昆侖之辱。

傅鈺賢,名藉,十五歲拜入昆侖,十五歲之前加上身世什么都是謎。

此人也是個奇人——這一點在涅華也是公認的。

他在昆侖派的修煉課程倒無甚新奇,奇則奇在此人于人界最清凈的昆侖派竟能修出一副浪蕩不羈的性子,整天對著昆侖的白雪也沒能讓肚子里的花花腸子素雅些,在凡間時戰(zhàn)績并著臭名遠揚,能把清靜無為上善若水的一眾昆侖長老氣得吹胡子瞪眼也算是功力一絕了。

升仙時旁人震驚大于敬仰,實在是叫人寧可信青樓的龜公是諸侯爺,也很難相信這大逆不道的傅鈺賢竟然是羽化升仙的修仙界當代傳說。

這真不是旁人偏見。

因為世人實在好奇,傅鈺賢這個放蕩不羈、不拘小節(jié),修仙的幾十年間幾乎把修真界所有清規(guī)戒律打了個底朝天,明明成仙是傳說,卻還被人界仙門作為反面教材警示后世弟子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成的仙?

這真是個謎,連傅鈺賢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的謎。

仙族生性端雅脫俗,凡人修仙更是清心寡欲。傅鈺賢可好,成仙前無拘無束,成了仙還照樣喝酒賭博逛青樓,閑來無事就去黑市晃悠,一身鑄煉之術多半用來造贗品,往黑市上充個古董寶貝還真沒人看得出。

為人做事尚且要憑良心,傅鈺賢成了仙,倒可以理直氣壯的把良心喂狗了。

然而即便如此,問塵仙君還是收到了一個徒弟——正是千靈仙姬的兒子、九重天上朱天的三少爺、洛氏嶺月谷的少主,洛蘅。

這也是迷惑了眾仙的一大疑團。

傅鈺賢究竟何德何能竟能收身份高貴的洛小公子為徒!

這一點可是羨煞一眾仙君,連洛蘅的親舅舅都為此捶胸頓足。

然而這件事卻是千靈仙姬決定的,在洛蘅初識仙道不久時,就讓他拜了傅鈺賢為師。

從此,洛小公子說出來可以嚇死人的身份就成了空銜,小小年紀就在傅鈺賢的言傳身教之下明白了什么叫做生活不易。

傅鈺賢閑散逍遙慣了,不受仙族地位禮數的牽絆,無視眾多非議,成天帶著洛蘅在人界混跡討生活。

就在這摔打磨練中,初成少年的洛蘅已經十八番武藝樣樣精通,從降妖除魔到掐指算命、說書講學到討價還價、鑄煉法器到仿造贗品、行醫(yī)調藥到生火做飯、種植仙草到修屋補頂——完全不是少爺該干的活。

不知為何,洛蘅只要跟著傅鈺賢,身上就總也少不了彩——從他拜師那天起,千靈仙姬就再沒見過她兒子白白凈凈不帶傷的模樣了。

若非洛蘅那次墮魔經了一道題魂拔魔的酷刑,這種魔鬼式的訓練恐怕還要持續(xù)到地久天長。

九啟之陣過后,曾經走刀山火海如履平地的洛少爺終于也過起了病秧子的生活。

尤其頭幾年,每天三碗湯藥下肚之后就只能靜躺修養(yǎng),那時別說是打架了,動動手指都是艱難。

九啟之陣是仙族獨有的拔魔之術,如名所喻,此陣共九層,前八層完全是削魂的酷刑,最后一層則是誅殺之陣——心魔之亂時墮魔的仙者均死于此陣。

也許確實是傅鈺賢兇殘的訓練方式讓洛蘅格外堅強,雖然靈脈廢了修為沒了,但他的確是那場亂事中唯一一個挺過九啟剔魂的墮魔之仙。

經過湯藥調養(yǎng)了幾年,在洛蘅剛剛恢復了體魄能自主行動時,傅鈺賢又干了一件驚心動魄的事——他居然把洛蘅折騰去了人界!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以洛蘅當時的身體情況根本就禁不住折騰!

傅鈺賢本人當然的沒有還洛蘅的壞心腸的,但是,眾所周知,問塵仙君神經大條不著調,以前都是洛小公子在照顧他這個師父,誰敢相信傅鈺賢能把當時虛弱不堪的洛蘅照顧得妥當——這簡直想都不敢想。

如此,怎能令人不心驚膽戰(zhàn)?

當時整個涅華都下了通緝令,嶺月谷更是傾巢而出,連九天上的帝君都驚動了派神使下凡搜尋。

結果近百年來,這對師徒杳無音信,連云侯家祖?zhèn)鞯乃褜っ匦g都尋不到半分氣息——真沒人知道傅鈺賢是怎么躲的。

遠在九天之上的帝君鞭長莫及,地上的搜索又是杳無音信,嶺月谷上下幾乎要心灰意冷了。

然而還沒等眾仙涼透,一個驚雷轟炸的消息就又把整個涅華都顛了個顫。

洛蘅居然飛升了!

又一次飛升為仙了!

當年他損透了靈脈和修為,不論是他父親還是嶺月谷中唯一存世的姨母都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只要他還活著,就算是茍延殘喘也好過魂飛魄散。

可誰也沒想到他能創(chuàng)下如此奇跡。

或者說,誰也沒想到傅鈺賢竟然能創(chuàng)下如此奇跡。

事后也有人去向傅鈺賢討教其中詳細。

問塵仙君只答了一句話。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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