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宜訂婚,宜開市,宜嫁娶;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權國最尊貴的公主正是在今日出嫁。
好命婆將桃木梳從嘉陽的三千青絲梳下,口中說著吉祥話:“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緊接著好命婆將嘉陽的青絲一概綰起,嘉陽輕輕地揚起嘴角微笑:母妃,今日兒臣出嫁了,你若在天有靈也要祝福女兒。
嘉陽的母親在世時只是一個不怎么受寵的妃子,只因她降生之時天降祥瑞,信奉鬼神之說的權國上下便將她尊為珍寶。世間的男子皆薄幸,即便是如此疼愛她的父王也是如此,這后宮里有數不清的女人。母親生下她沒多久便過世了,這宮里的女人都巴結著她,只不過想借著父王對她的寵愛也沾些雨露罷了。
嘉陽回過了神,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方鏤空鳳紋銅鏡中倒映出一個絕色佳人,明眸皓齒,香肌玉膚。頭戴鳳冠,身披一襲金鳳凰的云錦嫁衣,腰束彩鳳腰帶,衣擺一只展翅金鳳凰逶迤在身后長達三尺有余。盡顯端莊雍容之態,委委佗佗美也,皆佳麗美艷之貌;只一眼,便可傾人城,再顧可傾人國。
景雯看著嘉陽這一襲盛裝,當真是普天鑲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那魏國太子好福氣,眼淚卻不禁地往下流,忙擦凈臉上的清淚。笑道:“今日我家公主定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吉時已到,好命婆在前引道,身后有數十名宮女掌燈,嘉陽輕移蓮步,走向大殿。當嘉陽邁入正殿時,透過金紗紅蓋頭只看到路盡頭的魏文初,只隱隱看到他身著一襲大紅宮裝在那等著她,她第一次覺得正殿這條路竟如此地長。
殿上的權國國主頓時紅了眼眶,她在自己身邊撒嬌笑鬧,牙牙學語時的一幕幕似乎都只是昨日之事。今日竟身披嫁衣,遠嫁別國。
魏文初從好命婆手中接過嘉陽的,她的指尖微涼,但是魏文初的掌心卻淌著暖暖的溫度。
此時有人高聲道:“吉時已到,行禮!”
魏文初與嘉陽雙雙跪地,朝座上的權國國主行三跪九叩之禮,這每一拜都重若千斤?!岸Y成!”此聲一落,左右坐席恭喜之聲不絕于耳。
權國國主從座上走下,看著嘉陽說道:“嘉陽,寡人的心頭肉,自今日起,你不再是可以繞著父皇膝下打鬧的小孩子了。此去魏國,路途遙遠,你我父女再見怕是遙遙無期,望吾珍重?!?
嘉陽重重地跪在權國國主面前,跪在他的腳下道:“女兒不孝,日后不能侍候左右,請父皇保重龍體?!?
此時從嘉陽的臉頰滑落一滴淚,滴在權國國主的心尖上,重重地灼痛了他的心。他不忍再看她,便轉過了頭。過了好一會才看著魏文初沉聲道:“文初賢婿,今日我將掌上明珠嘉陽嫁于你,望吾好生待她。如有怠慢,寡人就是傾盡舉國之力也定會向你魏國討回來。”
魏文初拱手道:“國主教誨,小王銘記在心,定會好生照顧公主。”
此時欽天監在權國國主耳邊低語道:“國主,良辰已到?!?
權國國主身形一頓,擺擺手轉過了身。此時嘉陽耳邊響起聲音道:“啟程!”
魏文初執起嘉陽的手一步一步地邁出了正殿。這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嘉陽的心上:父皇,此去魏國歸期遙遙,莫要惦念女兒。
盛大的車隊從皇城外的長慶街行過,數百名隨嫁婢女侍衛,載著各式金銀珠寶綢緞玉器的紅妝隊蜿蜒數里。百姓皆跪拜在道路兩側,只為一睹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盛大場面。十里紅妝綿延不絕,鑼鼓喧天,舉國同慶
此時與魏文初同坐在轎內的嘉陽低著頭,攪著涂著蔻丹的十指。只是與他呼吸一方空氣,便可讓嘉陽心中雀躍不已。魏文初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寬慰道:“再稍微忍忍,等出了皇城就好了。若是實在是累,可以在我肩上靠著歇息?!?
聞言嘉陽倒更為局促,將頭低得更下,手指也攪得更厲害。魏文初將她的頭輕輕放到她的肩上道:“這頭飾沒有十斤也有八斤,戴著定是累得慌,你且靠著睡會罷。”聞此嘉陽才寬了心,路途遙遙,確實需要養足精神。
嘉陽期間偷偷地看了他幾眼,他闔著雙眼,五官宛若精心雕刻的一般精致。刀削一樣凌厲的棱角,胸口有規律地起伏著。這么看著她的心底的歡喜便是如狂風一樣襲來,惹得她軟做一譚秋水。
此時的皇宮內熱鬧非凡,但是權國國主心中卻一片荒涼,不住地擔心著。嘉陽從小到大都沒出過遠門,路途奔波,也不知嘉陽能否受得住。那魏國的的飲食習慣等等都與權國大不相同,嘉陽只身在異國他鄉會不會受人欺負。旁邊候著的總管忙道:“陛下不必憂心,公主是帶著上天的福祉降生的,上天會庇佑公主的?!?
綿長的車馬走了約莫有兩個時辰,夜已深了,便擇了一處寬闊的地方歇了車馬。落了帳后,五六個婢女一齊將嘉陽鳳冠霞帔換下,換了一身輕便的常服和頭飾。
“屆時到了魏國要舉行一次更為隆重的典禮,這些繁文縟節最累人了。”今日公主都累壞了,景雯心疼地捶著嘉陽的肩。
此時帳外外一名婢女道:“請公主移步用膳,太子與眾人已候著了?!本蚌┫崎_帳門,給了那婢女一錠銀子道:“有勞姐姐引路?!蹦擎九沧套痰氐溃骸罢埞麟S奴婢前來?!?
其實那帳就在嘉陽的帳旁,但是她新來乍到自然要先收攏手下的人。又命景雯打賞了外頭一眾候著的侍衛和差使。
“公主,路途遙遠諸多不便,餐食簡陋還請見諒?!蔽何某蹩粗侮柹裆坪跤行┢v。
桌上菜色倒挺十分豐富的,均是權國的傳統菜色,還有兩碟瓜果。魏文初考慮得還是十分周全的,嘉陽笑笑道:“無妨,這已經很好了?!?
酒足飯飽后魏文初將嘉陽送回帳門口,駐足說道:“公主第一次出遠門想必不太習慣,今夜我就候在帳外,萬事有我,公主只管安心睡覺?!?
嘉陽忙道:“無礙的,何況帳外不是有侍衛嗎,今日奔波了一天,你也去歇著吧?!蔽何某跽f道:“我不放心,你且去睡吧?!?
嘉陽躺在床上看著帳外的身影安心地睡去,但終究是陌生的環境嘉陽睡得極淺,反反復復地醒來又睡去,醒來看到他的身影就在帳外,只覺得十分安心。
由于嘉陽公主從未出過遠門,身子金貴,車馬顛簸常有不適。路途中走走停停,原本一月的路程足足走了兩個月才到上陽城。
到了上陽城門時文臣百官皆已在城門候著,迎接嘉陽公主。此時的司雅嫣也偷偷地隱在人群中,咬牙切齒地看著那頂大紅鳳紋轎。轎外候著數十名婢女,轎后的車馬侍衛蜿蜒數里。人頭攢動的百姓紛紛擠著,不住地稱贊道,這權國公主好生氣派。
此時一陣風掀起轎簾的一角,只隱隱看到嘉陽公主的輪廓。圍觀的人紛紛唏噓不止,這權國公主不愧是第一絕色,只遠遠地看到輪廓便已有出塵絕世之顏色。
車隊到了城里的驛站,勞累了兩月的嘉陽總算能停下腳歇歇了。安置好嘉陽后魏文初便作揖告辭,嘉陽不安地拽住他的衣角?!斑@便走了?”
魏文初回以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這兩月的朝夕相處,二人早已培養出了一些默契?!耙雽m向父王復命,不出意外的話,過些時日父王便會召你入宮了?!?
嘉陽在乎的不只是這個,嘉陽本就是一個活潑好動的人,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心底對外頭的事務充滿了好奇。但是思及她的身份,嘉陽終是忍住了沒有問他。只點點頭道:“好!”
魏文初正要往外走去,嘉陽又拽住了他的衣角:“那你會來看我嗎?”魏文初垂下眸不語,嘉陽松開了手柔聲道:“我知道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