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星,無月。這夜,子時將盡,谷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儒生和少年的身影出現在禁谷的一處邊緣地帶,身后,山風微寒,蟲鳴瑟瑟,兩人正竊竊低語。
“霽兒,你看,前面閃爍紅色微光的,是流光逐日禁,旁邊閃爍白色微光的,是寒芒射影禁。這兩道禁制互為奧援,流光逐日禁凝聚日精,寒芒射影禁萃取月華,一旦觸動,光箭便如雨下?!比迳b指前方,來回比劃。
“稍后,為父用遮天罩罩住寒芒射影禁的禁門,隔絕兩道禁制之間的聯系,你觸動流光逐日禁,務必要悉數錄下禁門中禁紋的模樣。切記,此次只有三息的時間?!?
身旁的少年輕聲笑道:“義父但請放心,你帶孩兒研究這谷內禁制,已有上百處之多,熟能生巧,霽兒早已成竹在胸?!?
黑暗中,光華乍現,轉瞬即黯。少年手執紙筆,長嘯折返,全身上下毫發無傷。
“霽兒,你的遁法大有長進,看來倒是為父多慮了?!比迳謸衢L髯,欣悅之情溢于言表。
“義父請看,此處禁紋一共三十六條,孩兒依樣畫瓢,自信錄得一絲不差。”少年將靈紙展開,臉上略有得色。
“夜已深沉,霽兒今日隨為父探尋七處禁制,消耗甚大,還是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再議。”儒生接過靈紙收入囊中,殷殷囑咐。
草堂的四壁上,掛滿大小不等的靈紙,靈紙上,橫七豎八劃著一條條奇特怪異的線條。
“霽兒,禁紋與符箓本是同源,隱于禁制中心禁門之內,禁制激發時方才閃現,乃溝通能量匯聚與威力釋放之橋梁,亦是禁制中樞之所在?!?
儒生手指其中的一張靈紙?!按四诵脑骋怦R禁,以幻象蠱惑人心,僅有十八道禁紋,卻內含三百六十處變化,變化與變化互通,又可衍生更多變化。剎那之間,霽兒竟然絲絲入扣、還原到位,看來他日再隨你師修煉符箓之道,必定事半功倍。”
少年撓著頭,不解問道:“這一年來,義父領著孩兒四處錄下禁紋,卻未有法門傳授,不知有何深意?”
儒生笑道:“霽兒莫急,禁制之道,錄紋乃是基礎,根基牢固,布禁,破禁,乃至創立新的禁法,皆大有可為?!比迳抗庖荒?,又道“為父所授聚氣凝絲之法,你已登堂入室。若以氣絲為筆,天地萬物為紙,只待禁紋爛熟于心,則舉手投足之間,自成禁制。進可破敵,退可防身,實為眼下你最適合修煉之法?!?
少年低頭有思,不解又問:“義父,為何孩兒一見這禁紋,便十分熟悉,似是先前早已習練千百遍一般?”
儒生抬頭,遙望窗外,徐徐言道:“故老相傳,這世間有輪回之道,雖無跡可尋,卻有異人對某種技法憑空熟嫻、無師自通,非自帶前生印象,實在難以解釋。”儒生神情一肅道“霽兒你得天獨厚,更應奮發圖強,莫要荒廢天賦?!?
“孩兒謹記!”少年垂首回道。
秋去冬來,風吹雪至。“破!”隨著道士一聲大喝,無數雪花飛濺開來。風中,道士望著袖口上殘留的點點霜末,久久無語。
“牛鼻子,霽兒這雪上加霜禁,你還有何指教?”儒生神采飛揚,高聲問道。
“酸儒,休要落井下石,霽兒此禁法借天時而成,雖威能尚淺,卻極具巧思,令人防不勝防,假以時日,修為精進,不失為一大利器?!钡朗繚暣鸬?。
“這都賴義父傳我,事無定事,法無定法,擇利而行,皆為妙法?!鄙倌昴樕⒓t,恭聲說道。
“如此,為師所授之法,便一無是處?”道士雙眼一翻,作憤然狀。
“師傅傳法,亦是妙用無窮,稍后,但請義父指教。”少年吐了吐舌頭,小心陪笑道。
“且住,且住,霽兒你先前執劍而禮,淵渟岳峙,一派君子風范。怎可趁義父立足未穩,便率先發難?尤可恨者,你知為父素愛潔凈,竟然劍挑穢物,肆意而擊,實在大逆不道!”場中,儒生厲聲高喝,勃然作色,青衫之上,幾抹污痕歷歷可見。
“師傅教我,知者,適也,機者,變也,知機乃是適應變化,而利自身。孩兒修為比之義父,有如云泥,若不知機,怎可言勝。倘若不勝,師傅又將責罰。內中因由,還望義父原諒則個?!鄙倌赀B連躬身,揖游到地。
“徒兒,勝便是勝,休要多言,你義父若是不服,大可換衫再戰。哈哈……”道士滿臉得色,長笑不已。
是夜,萬籟俱寂,儒生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道士的山洞之中。
“霽兒,可有跟來?”道士小聲問道。
“業已睡下,我在霽兒床頭小有布置,稍有異動,頃刻便知?!比迳鸬?。
“霽兒從未出谷,雖然機智百出,修為進境一日千里,卻不知人心險惡,無所不用其極。我等所授法門,縱然演練運使自如,終不及實戰遠甚?!钡朗棵鎺Э嘈Α?
“我等困守谷中,已歷八載。此界,今時不比往昔,瞬息萬變。我欲從谷內禁制之中,尋得一絲破綻,若是能用飛針之類的微物與外面世界交流些信息,也便早作應變,勝似這閉門造車。”儒生沉聲言道。
“如此甚好,只是這谷內禁制森嚴,恐怕絕非易事?!?
“霽兒對禁制之道,舉一反三,天賦極高,得他相助,眼下已有些眉目。牛鼻子,你且看。”說罷儒生取出一幅畫卷。
“禁谷禁制圖?怎與我門中所載大相徑庭,怪哉……”道士失聲言道。
“本閣天卜長老,便是當年入谷的五位禁師之一,對此間了解甚深。這些年,我查漏補缺又完善許多,始有此圖,牛鼻子勿須大驚小怪?!比迳恍Χ^。
“酸儒莫要自鳴得意,邵某只是奇怪,這,這,既有禁制,我見霽兒進出玩耍,卻從未激發,真是奇也怪哉?!钡朗恐讣?,在圖中指指點點。
“霽兒曾言道與谷內禁制似曾相識,我與他一道研習禁制,多數禁制一遇霽兒不是威力大減,便是隱而不發,若我前去,卻一切如常,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儒生神色微沉,復又展顏一笑。
“此節,對霽兒百益無害,我等大可不必杞人憂天。此番前來,我實則另有要事相商?!比迳曇粢活D,竟用傳音入密之法和道士交談起來……
(未完,待續,請關注《第七章: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