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沐書韻頓時慌了，手忙腳亂地扶著他坐下，待他臉色好些了，才柔聲道：“勛瀾，今夜也晚了，不如你就留在這里歇息吧！不管你書房有什么公事，也要給我留到明天。”

“你不生氣了？”

沐書韻不是不生氣，而是與過去一路走來的夫妻之情相比，那些事兒似乎也成了小事兒，不值一提。或許，二妹說的是對的。只要他的心里有她，而她也能陪伴在他身側，就已經足夠了。哪個男人沒個三妻四妾，她真的能防備得過來嗎？

答案是否定的。

沐書韻似乎有些認命，伸出手撫上葉勛瀾的臉龐，滿目柔光，“勛瀾，你該知道，我不會真的生你的氣。之所以對你納妾之事耿耿于懷，不過是我太在乎你，不想與別的女人擁有你。更何況，你好不容易得以封侯進爵，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等著抓你的錯處。若是因小失大，豈不是得不償失？”

葉勛瀾面色有些動容，握住她的手，眸光深情道：“是我大意，疏忽了此事。韻兒，跟著我，讓你受苦了。”

沐書韻頓時連連搖頭，松了一口氣，順勢依偎在他懷里，卻沒看到他臉上的嘲諷笑意。

當晚，葉勛瀾還是留在了沐書韻房中，只是在沐書韻睡著后，才悄無聲息地翻墻出府，不停地在黑暗里穿行，終于來到了一處較為隱蔽的院落前。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隨即縱身一躍，跳到了院中，看到房中閃爍搖曳的亮光，嘴角一勾，走上前幾步，伸手將那扇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個側對坐著的女子，似乎早已料到他會過來，懶懶回眸看了一眼，映著燭光的眼底迅速地閃過一絲莫名光芒，只一眼，她又回頭自斟自酌起來。

“怎么？看到我出現，你似乎很不高興？”葉勛瀾走到她身旁，二話不說就將她的酒杯奪了過來，就著杯沿上的胭脂喝了一口，眸光深邃而滿帶誘惑。

那女子禁不住他這般魅惑的動作，下意識就別開臉，奈何葉勛瀾已經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濕熱而帶著淡淡酒氣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酥癢酥癢的，只一瞬間便令人心里發顫。

她似乎沒遇到過如此挑逗的場景，又或者不知不覺中已經在這淡淡的酒氣里微醺迷醉，眼神略微迷離地望著他，紅唇輕啟，氣息溫熱濕膩，“你……你怎么來這里了？”

葉勛瀾伸手撫上那張臉，手指輕輕撫摸著，頗有些流連忘返的意味。這張臉，酷似跳崖自盡的葉輕塵，可惜此人的性子卻與之迥然不同。不過，想來也對，這世間只有一個葉輕塵，再相似的人也只是累贅而已。

而葉輕塵，那個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僅背棄了他，還以高超的箭術重傷了他，給他留下了永生難忘的痕跡。

從某種程度來講，葉輕塵贏了。

想到這些前塵往事，葉勛瀾胸前的傷處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手下的力道不自覺就加重起來，稍一用力，那女子就被扯到了他懷里。

“你做什么？”那女子雙手抵住葉勛瀾不斷靠近的臉，臉上是止不住的慌亂，“我警告你，你若是敢碰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哦？你要如何不放過我？”葉勛瀾忽然停了下來，饒有興味地盯著她，聲音清潤入耳，帶了絲薄笑的味道，無端地讓人感覺到輕佻和冰涼。

那女子怔了怔，待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時，掙扎得更起勁兒，手掌一揮，卻聽啪的一聲，扇在了葉勛瀾的臉上。她嚇得連忙往后退去，一時沒注意腳下，腳步踉蹌著絆倒在了椅子上。

葉勛瀾的臉被扇到一邊，待他緩緩轉過頭來，再看向那張驚惶不定的臉時，心中莫名煩躁，更沒了此前的興致。他冷冷瞪了一眼，而后轉過身，一聲不吭地離開了院子。

直到感受不到葉勛瀾的存在，那女子才渾然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直接癱軟在了椅子上，抬起衣袖擦拭著額上的冷汗。

葉勛瀾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萬籟俱寂，杳無人跡，獨自一人行走著，莫名感覺到一股難言的空冷。

他剛轉過一個街角，欲要往靖遠侯府走去，卻在看到斜倚在墻邊的人時，不自覺地頓住了腳步。

那人一身紅衣張揚肆意，在如此凄冷的早晨，染了霜露，略顯單薄清冷。他也看到了葉勛瀾，黑暗中似乎扯了扯嘴角，嘲諷地哼了一聲，便朝著葉勛瀾走來，“靖遠侯放著侯府的嬌妻不要，居然跑到此處荒僻之地尋你的小情人，果真是口味獨特啊！不知道那位心高氣傲的沐大小姐得知這一消息，心里會做何感想？”

葉勛瀾微微瞇起雙眼，渾身戒備，氣質冷峻，許是走了剛才那一路，霜露也浸染了衣衫，此刻隨意攏了攏袖子，手掌心沁涼如冰，卻讓他越發清醒。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涼薄，“龍三，大晚上的，你不在你的營帳里休息，反而跑到這里來堵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來，我為何不能來？”龍三慢慢停下了腳步，身子一斜，懶懶靠在了旁邊的墻壁上。

回到京城后，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葉勛瀾上。不過，為了齊孝帝的壽辰，他作為入選將士進入了編制隊伍中接受操練。白日里，他就命心腹四處打探此人的動靜，晚上無需操練時，便親自出馬，或查探消息，或暗中監視。

總之，他就是跟葉勛瀾杠上了。

葉勛瀾不是不知道龍三暗地里的一些小動作，可尋常情況下，他都不予理會。彼此積怨已久已深，他也不指望能夠與之握手言和。當年的事兒，彼此都有對方的把柄，彼此暫時都奈何不了對方。

“龍三，你無不無聊？鬼鬼祟祟跟在別人身后，豈是大丈夫所為？”

龍三禁不住冷笑，滿臉不屑，“葉勛瀾，你這個衣冠禽獸，明里來一套，背地里又來一套，你以為你又好到哪里去？我不是大丈夫，你以為你就是？”

葉勛瀾呵呵一笑，“我可沒這么說。你我也是知根知底的人了，何必如此為難彼此？橫豎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你有你的追求，我也有我的生活，何不各自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兩年來，盡管龍三一直待在西北慕容恩的大軍中，可他也曾經是定國將軍葉閔蘊最為看重的將士之一，手段謀略，無一不有，甚至與他不相上下。

兩年前，定國將軍葉閔蘊身首異處后，他得了沐擎天的庇佑，從一個小有名氣的副將一步步做到了朝廷棟梁的位置，多少次西北呈上的戰報里提到過“龍三”這個簡單鮮明的名字，戰績高調而突出，像是在向他宣告著什么。

似乎從那時候開始，他就被龍三給纏上了。

思及此，葉勛瀾不可謂不惱恨，若非眼前這個紅衣妖孽無數次阻撓他的事兒，他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一切，不會到現在還沒能完全實現。

他又道：“你看，你就算做得再多，你想要的人也無法看到，你的良苦用心也根本不被理解。如此，豈不是悲哀？倒不如，好好把握現在來之不易的機會……”

龍三緊緊握住雙拳，睚眥欲裂。葉勛瀾雖滿口胡言，可有句話倒是說對了。兩年來，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那兩個人能夠看到。可那兩個人卻已經離開了人世。

葉勛瀾眸光閃了閃，佯作無意地上前，勸道：“龍三，我敬你是一條好漢。不過，人死不能復生，縱然你有再多的不甘，也不能與當今皇上做對吧？你別忘記了，此案可是皇上御筆朱批了結了的。你如此明目張膽地想要為那兩個人平反，豈不是違抗皇命？”

龍三神色微動，死死地盯著他，“你想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葉勛瀾答得飛快，又上前一步，“哦，不，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安分點，不要動不動就纏著我。以后我想要做什么，你也不要橫加干擾罷了。”

龍三嗤笑，滿臉不屑和嘲諷，“葉勛瀾，知不知道，現在的你真讓我惡心！當初，將軍怎么會看重你這種人，將你當成他賴為倚重的副將？大小姐又怎么會……”

話還沒說完，葉勛瀾就冷聲打斷，“其實，我也很好奇，將軍又怎么會看重你？若是他知道，你親手刺中了他的胸腹，不知是否會從地獄里跳出來？若是輕塵知道，將軍的尸骨無全完全依賴于你，不知道該有多難過！”

這段話，成功地戳中了龍三的痛處。但見他臉色煞白，身子也隨之踉蹌著后退。

就在這時，葉勛瀾忽然瞇起眼，終于朝著心神不寧的龍三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