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孝帝是個很注重軍隊操練的皇帝，同時也要求自己的兒子擁有這項本事，是以在皇宮中修建了一處演武場，占地不算小，有時候還可以容納一百多人在此操練。

可演武場周圍，不是御花園，就是冷宮，地處偏僻杳無人跡，白晝里行走都有些不妥，更何況是在夜里？

前方那太監猛地頓住腳步，回過頭來，舔著笑臉道：“沐四小姐可真是好眼力。這的確是去往校場的方向。只不過，下午時皇后娘娘隨皇上去了校場觀看士兵演練，并沒來得及回宮。但敬妃娘娘依舊昏迷不醒，實在是拖不得，唯有派奴才前來，將您二位帶去校場連夜審訊了。”

這理由，倒是無懈可擊。

沐書夜對人持有強烈的懷疑心，哪怕此刻那太監已經說得真假難辨，可骨子里她也不能完全相信。之所以會跟著過來，也只是想要看看對方可能會玩什么把戲罷了。

又走了沒多時，兩人終于跟隨著那太監來到了演武場前。夜晚的演武場寂靜無人，只有檐下燈籠散出昏黃的光，將漆黑的路照得微微亮。

“皇后娘娘就在里面，兩位請。”那太監指了指前方的門，似乎也知道她二人的顧慮，當先走了進去，沐書夜和慕容英稍微踟躇了下，還是緊隨其后跟了上去。

卻不想，她二人后腳剛踏進去，整扇門就被砰地關了起來，他倆下意識就往后看，再警醒地回過頭，前方已經沒有了那太監的身影。

終究還是中計了！

沐書夜本就心存懷疑，跟隨前來也只是想要一窺究竟，誰知道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被困在了這里。

“我們現在怎么辦？”沒想到，最開始問出這句話的人，不是沐書夜，反而是慕容英。這里她并不熟悉，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機關，逞能是做不到了，唯有問問身旁這個常年待在京城的人，期望她能給出自己一個答案。

沐書夜還是葉輕塵時，來過這里一次。那一次，她爹打了勝仗回京接受封賞，并在此處演練了一番，她有幸被邀請在內，還坐在了王皇后的身邊，腳下這條路，說來也不算陌生。既然慕容英都讓自己拿主意了，短暫之內她們也無法離開，倒不如走進去闖一闖，看看到底有什么陰謀詭計。

思及此，她對慕容英說了句“往前走”，就當先走在了前面。

慕容英警惕地盯著周圍，看似與沐書夜并排而走，可腳步又總比沐書夜快那么一小步。

沐書夜察覺到了她的舉動，心中格外溫暖，盡量將自己的后背交給她，突然間腳步一頓，將慕容英往旁邊扯去，還未站定，就已經有數支長箭飛過來，“篤篤篤”地釘在了身后的墻壁上。

緊接著好幾個人從天而降，將她二人包圍在了中央，個個身穿黑衣蒙著黑巾，唯獨一雙眼睛露了出來，說不出的陰狠冷酷。

沐書夜和慕容英背對背靠著，歇了與這些人廢話的想法。一開始雙方都是以靜制動，直到那些黑衣人全部動起來，她二人也拼盡全力去廝殺。

慕容英好歹也是戰場上歷練過的人，出招狠辣直中要害，不一會兒就放倒了一個。沐書夜畢竟還沒完全恢復武功，唯有靠著上輩子的招式吃力地應付，若非慕容英多次為她施以援手，她估計撐不了那么久。

不知不覺中，她二人被逼到了角落里，左手邊有個兵器架，陳放著不少兵器，兩人分別拿了刀和弓箭，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極有默契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

沐書夜的箭術本就不錯，上輩子跳崖自盡前還七箭齊發傷到了葉勛瀾，此刻背后就是墻壁沒有人偷襲，躲在慕容英的身后熟練地搭弦拉弓射箭，射一箭就有一人慘叫一聲，直接給慕容英減輕了負擔。

在兩人的配合下，那幾個黑衣人中也只剩下最后一個，兩人正松了一口氣，卻見門口一聲巨響，本來關緊的大門從外面被人撞開，那黑衣人下意識就看過去，說時遲那時快，沐書夜已經快速完成了射箭的動作，咻的一聲黑色箭支洞穿了黑衣人的頭顱，剎那間鮮血噴涌如注。

直到最后一個黑衣人也倒下，沐書夜和慕容英才長舒了一口氣，齊齊看向緩步走進來的齊澤和葉勛瀾。

“這幾個人，都是你們親手殺掉的？”三皇子齊澤倒抽了一口冷氣，冷不防血腥氣過重，嗆得他喉嚨發癢直欲嘔吐。

慕容英自然還是那副寡言少語的模樣，懶懶丟下手中的大刀，蹲下身觀察著來者，明顯沒有將齊澤的問話放在心上。

沐書夜也很想不理會。可有慕容英這么個冰人在前，所有需要動嘴皮子的活兒已經不指望她了，唯有身子緩緩靠在墻壁上，若無其事地放下手中的大弓，十分疲憊道：“回三皇子，這些人的確是我二人親手殺死的。”

齊澤只差沒跳起來，陰惻惻道：“大膽！皇宮之中，不可動刀劍，你們難道不知道這個規矩？”

沐書夜毫不示弱，反唇相譏，“三皇子，您在責問臣女前，是否要解釋下為何皇宮之中出現了這些黑衣人？據臣女所知，皇宮禁衛軍的管轄權在你手里，今日這些人能將我二人堵在此處，誰知道明日是否又會有其他黑衣人將宮中貴人們殘忍殺害？”

無端給她罩上一個罪名，真以為她是吃素的么？

齊澤顯然沒想到她會如此牙尖嘴利，一時指著她，叱道：“你反了你！居然敢這么對本皇子說話！為何這些人單獨對你二人下手，而不是對其他人下手？難道不是你的問題？”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為何這些人偏偏針對我倆。”沐書夜嗤笑，緩緩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慕容英的肩頭，看著齊澤冷笑道，“慕容小姐，扛上這尸體，咱們去找皇上評評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跟我倆過不去，并且不將皇宮禁令放在眼里。”

慕容英沒說話，左手提起一人的尸體，也不管身后那淋漓的鮮血，與沐書夜旁若無人地走了出去。

“這兩人太放肆了！”齊澤滿面陰狠地瞪著她二人，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類似于殺氣的光芒。

不想，身旁的葉勛瀾卻出言規勸，“三殿下，萬萬不可輕舉妄動。為今之計，唯有盡快趕到皇上面前辯解清楚，方為上上之策。”

“那還不趕緊去？”說著，齊澤帶著一幫人離開了此處。

葉勛瀾踏過地上的尸體，走到兵器架前，將之前沐書夜用過的大弓撿起來，拿在手中慢慢摩挲著。剛才開門的一瞬間，他看到沐書夜熟練而快速地搭弦拉弓射箭，幾乎以為葉輕塵活了過來。那樣嫻熟的動作，那么淡定自信的姿態，簡直與當年的葉輕塵一模一樣。

可是，那明明就是他的四妹沐書夜！

葉勛瀾將那張弓穩穩當當地放在了兵器架上，腦海里有太多的思緒，一時來不及梳理，離開演武場后，他直接出了宮，沒再去圍觀這場刺殺的結果。

當晚，當慕容英扛著血淋淋的尸體走過御花園來到齊孝帝的寢宮時，齊孝帝和王皇后正準備就寢，甫一見李公公腳步踉蹌地跑進來稟報，當下極其不悅，“都什么時辰了！有天大的事兒都留到明天！”

李公公在外喊著，“皇上，不好了，鬧出人命了。慕容小姐扛著一具血淋淋的尸體，和沐四小姐來到了寢宮外面，聲稱要您為他們主持公道啊！”

“你說什么？”齊孝帝猛地掀開垂掛的珠簾，滿面怒容，“慕容英和沐書夜不是被關在天牢里么？為何扛著身體走到了這里？皇后，給朕更衣！”

一時間，寢宮里燈火通明，沐書夜看著里頭來來去去晃動的人影，笑意森涼。

來到這里后，慕容英一直在注意著沐書夜，這才發現她與記憶中的葉輕塵有著諸多相似之處，尤其在經過剛才的配合后，兩人之間的十足默契，簡直讓她懷疑葉輕塵再生了。

“沐四小姐，你以前學過箭術？”幾乎是下意識地，慕容英就問了出來。

沐書夜心里咯噔一聲，笑意淺淺道：“年少時偷偷學過。只不過，很久沒用了，已經有些生疏了。”

“是么？”慕容英將信將疑，銳利的眸光緊緊盯著她的側臉，企圖從中找尋到什么端倪，“沐四小姐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如此箭術，許久不用也能如此熟練快速，不知是師從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