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沐書夜動手的那一瞬間，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大批的衙役從門口涌進來，以絕對的人數優勢壓倒黑衣人。

而另一個黑衣人則快速地退回到齊凌身側，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將他的脖頸割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那黑衣人看著滿屋子的人，自己另外兩個同伴也陷入了與衙役的混戰當中，一下子勢單力薄的局面就輪流轉了過來，對齊凌的恨意又多了幾分，“五殿下真是好手段。刻意拖延了這么久的時間，就是為了將這些人引來。不過，人多又如何？只要你在我手里，就算是當今皇上來了也不怕。”

“哼！如果當今皇上來了，此刻你已經死無全尸了。識趣的話，趕緊將五殿下放開。”京兆尹陸離從外面大步走進來，待看清楚屋內的局勢后，眉峰緊緊蹙起，當下喝道：“來人，將此處圍起來，不管用什么辦法，務必要救出五殿下。若五殿下出了什么意外，后果不是你們能承擔的。”

像是響應他的話般，圍堵在門口的衙役頓時四下散開，將整間屋子的各個方位都堵了個水泄不通。

沐書夜攬刀在胸前，冷眼看著這一幕，對齊凌投去同情的目光。從衙役闖進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齊凌肯定找了救援，與她說起那些話，一則放松黑衣人的警惕，二則拖延時間等待救兵。只是，這救兵似乎有點不在狀態，把屋子圍得水泄不通的又是怎么回事兒？

那邊打打殺殺終于將那兩名黑衣人制服了，可這邊在對峙著的仍舊氣氛僵硬。那黑衣人似乎也知道齊凌的重要性，提起他的后衣領，將其擋在了胸前，刀鋒時時刻刻逼近著那脖子，教人找不到突破口。

沐書夜四下環顧了一圈，往后退到了一名衙役后，又從成弧形的隊伍外圍緩步移動，不一會兒就到了那黑衣人的身后，恰逢齊凌側臉對著她，許是瞥見了她的動作，瞬間也猜到了她的意圖，兩人在對好狀態后，只能靜心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陸離這邊還在跟黑衣人談話，“如今你已插翅難飛，如果你將五殿下放了，本官承諾可以放你和你的同伴一條生路。可是若你一意孤行，置五殿下的性命于不顧，本官也絕對不會允許，定會在你動手之前，先了結了你的性命。”

“哼！話別說的那么好聽。”那黑衣人冷哼道，將大刀從脖子上移開，側過刀身動作輕佻地拍了拍齊凌的臉，待看到齊凌緊抿的雙唇緊蹙的眉峰時，心情竟然大好，“如今你們寶貝的五殿下就在我手中，有他在，我還不信你們不乖乖妥協退……”

就在這時，沐書夜瞅準時機從背后沖上去，動作之快令人不敢置信，大刀舉起就往那黑衣人后背刺去，與此同時齊凌將臉側開，身子一放松，沉沉往下墜去，黑衣人情急之下只想要扯住齊凌這張護身符，可沐書夜和陸離哪里會讓他如意？一人背后插刀吸引注意，另一個前面出手，將仍扯著齊凌后衣領的那只手給砍斷，鮮血直濺噴射如注，眾人只聽“啊”的一聲慘叫，再回過神來，黑衣人已經捂著斷手倒在了地上。

衙役們一擁而上，將黑衣人捆綁得死死的，拖到齊凌面前，鮮血如注蔓延了整個地面。

“解藥呢？”齊凌看起來很虛弱，就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可那雙眸子里迸射出來的束束寒光，宛若寒冰利劍般欲要將人洞穿。

那黑衣人別過臉，并不回答。

齊凌似乎沒有多少耐心，就著陸離的力量坐在椅子上，懶洋洋道，“來人，把他另一只手也給本殿下砍斷了！本殿下問一次，你不說，那就一次次砍斷你的手腳！如果你覺得一份解藥值得你這么犧牲，本殿下也絕不攔著。還愣著做什么，給本殿下動手！”

“是。”衙役們應聲而做，話音剛落地，尖銳的慘叫聲已經響起，沐書夜雙手捂住耳朵，離那黑衣人遠了些，直到退到門口，才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蹲在門外畫圈圈。

不管齊凌怎么做，都是他的自由，她無從過問。只不過，聽著里頭一聲一聲的慘叫聲，她心里某根弦似乎被觸動了，不自覺地想到了兩年前將軍府一百多口人被抓審訊的場景。那時候的他們，會不會也如此刻的黑衣人那般，固執地堅守著那一個信念，哪怕被用了極刑，疼得鬼哭狼嚎，也依舊不改初衷？

所有的堅守，都只為了定國將軍沒有通敵叛國的信念！

一想到這些，沐書夜心里就不能平靜。待回過神時，里頭的叫聲已經停止，她起身拍了拍衣裳，轉身卻見齊凌大步走了出來，雖腳步有些虛浮，可到底能夠站得住腳跟了。她知道，能做到如將軍府那般堅守的人，世間已無多少。

“殿下現在回宮么？”沐書夜迎上去，淡淡問道。

齊凌搖頭，聲音冷酷無比，“既然招惹到了我，誰都別想置身事外。橫豎我現在也沒什么事兒，不如去京兆府衙旁聽下審訊。想必結果會很精彩。你呢？要不要與我一起？”

沐書夜擺擺手，“不必了。有五殿下在，想必什么妖魔鬼怪都沒那個膽子出來橫行作怪，索性我也沒興趣，不如買了衣裳首飾回家休息。告辭了。”

“等等。”齊凌突然叫住她，待她回頭后，動了動唇，似乎有些難為情，“那個，今日多謝你。還有，如果你看上了什么首飾衣裳，不妨直說，銀子我幫你付掉。”

“所以，這是給我的補償？”沐書夜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微微偏著小腦袋，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齊凌的眼神一直追隨著那道纖瘦的背影，待完全看不見后，才斂起多余的思緒，重新回了那屋子。

有了齊凌的承諾，沐書夜也不用擔心銀子不夠用，看上什么首飾和衣裳，直接讓人收好，送到左都督府。而賬目也全部記到了齊凌名下，看著掌柜像討好老佛爺般鞍前馬后地討好自己，剛才被他設計的怨憤也逐漸消散，買好自己想要的東西后，也沒再找他的麻煩，大步從容地離開了。

回府后，沐書夜主動找陳氏說明了此事，并不多加隱瞞和遮掩。反正當時在的人，除了她，也還有別人。若陳氏想要去打聽什么，自然也能大廳得到，主動坦白不過是為了省事。陳氏聽了她的陳述，臉色有些不好看，在看到堆積在大廳中的珠玉首飾時，心中越發覺得沐書夜的存在是為了給自己添堵的。

上次入宮得了敬妃娘娘的青睞，此次還救了五殿下，并帶回了這么大箱子東西，想要她沒有滋生點其他的情緒，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是，這些東西乃五殿下的賞賜，美其名曰償還救命之恩，她也動不了。而且，這救命之恩，恐怕沒那么輕易就被償還掉的。

沐書夜倒是沒想那么多，命人將東西都搬到她的房間后，便回去同樣稟報了佘姨娘。聽說她被掌柜設計身陷險境，佘姨娘緊張地拉著她左看看右看看，就怕她哪處受了傷而不說出來。回想起陳氏的態度，再對比佘姨娘的反應，她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親娘到底是親娘啊！

當晚，京兆府衙派人給沐書夜傳來了消息，說是今天的黑衣人已經被處置了，讓她不必擔心。她下意識問起幕后黑手是誰，來傳話的衙役一個勁兒搖頭，說這些是五殿下的事兒，他們無權知道。

沐書夜想想也對，打賞了那衙役，便回了房間，安然入眠。

而此刻，五皇子宮中，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無劍從旁遞過藥碗，低聲規勸道：“殿下，該喝藥了。”

齊凌下意識就伸手推開，眼角瞥見那黑色苦澀的藥汁，想了想，終于還是接過來，一飲而盡。隨后，他放下碗，皺著眉頭咽下口中苦澀的滋味，語氣不善道：“無劍，我讓你查的事情，你查得怎樣了？”

“請殿下恕罪。”無劍連忙跪地請罪，“殿下，屬下帶著手下兄弟幾乎翻遍了整個京城，可還是沒找到那黑衣人所說的東西。”

齊凌擺擺手，不想聽這樣的話，“找不到，那就留出人手來繼續找。再不行，重新將那幾個黑衣人上刑，我就不信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聽他這么說，無劍更是羞愧難當，“殿下，屬下有罪。昨夜未能看好那幾個人，今早過去查看時，那三人已經離奇死亡了。”

“你說什么？”齊凌倏地站起身，滿臉怒容，“你們這么多人，連三個犯人都看不住？”

無劍的頭垂得更低了，此事的確是他們疏忽了，才會讓對方鉆了空子，可是事已至此，他再懊惱也沒有用，唯有請罪方可紓解心中的愧疚和郁悶。

他的確很郁悶。好好的三個人，根本無法與外界接觸，身上也沒有任何致命的毒藥，白晝黑夜皆有人輪流看守著，怎么就悄無聲息地死了呢！

莫不是……

他猛地抬頭，待看到齊凌眼底的嘲諷時，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殿下，此次是屬下疏忽了。屬下這就去查查，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