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沐書夜也離開了茶樓，本欲直接回了府，可想起自己出門前跟佘姨娘隨口提出的理由，腳步一轉，就往街頭的月芳齋走去。

月芳齋是京城最大的珠寶行，里面出售著不少的珠寶首飾，同時也是京城里獨一家既賣首飾又賣衣裳的商鋪，在京城達官貴人中頗受歡迎。

沐書夜剛走進去，眸光不經意間一掃，就將此處的擺設記了個大概。上輩子她不愛珠寶只愛兵劍，從來沒來過此處。此刻一看，才發現這月芳齋里著實不同凡響。大堂裝修典雅，處處顯示出精妙之處，那被分門別類一件件被擺放在案桌上的首飾，散發著各自的光華！

只是，這些金的，銀的，玉的首飾同聚大堂，卻異常的相融，與“金玉不同放于一處”的規矩完全不同。

沐書夜快速收回了視線，朝里走去，忽聽前方樓梯上傳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凌亂而緊急，隱約還有胭脂香撲鼻而來。她不禁抬頭看去，來者不是別人，卻是許久不未見的沐書茵。

離開了左都督府后，沐書茵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很大變化，若說以往還是清新脫俗的閨中淑女，那么現在的她就是艷麗迷人的魅惑婦人。今日，她著一襲紅色襦裙，頭發松松散散挽了個簡單的發髻，隨著她的匆忙走動，那鬢邊斜插的金步搖連連晃出流暢的光影，襯著那火紅的裙擺，直讓人移不開視線。

沐書夜靜靜地站在原地，不經意打量了幾遍，才終于知道為何杜文鑫會說“貴妾”的名分委屈了她！如此容貌，如斯風姿，教人恨不得捧在手心好好呵護，并將自己最好的東西都拿到她面前，哪里還去理會太多有的沒的？

思及此，沐書夜忽然有點好奇，對于始作俑者沐書茵來講，將刑部尚書府鬧到雞犬不寧的地步，心里是否就會很痛快？

沐書茵形色匆忙，一直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沒注意到前方的路況，莽莽撞撞地往前沖，直到身后丫鬟驚叫出聲并將她的衣服扯住，她才堪堪停住了腳步，看著突然出現自己面前的沐書夜，有瞬間的怔忡，“四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為何不能在這里？”對于這類問話，沐書夜已經懶得去回答，隨意敷衍了下，就反問她，“五妹怎么不在府里待著，跑這里來了？這行色匆匆的，又是干嘛去啊？”

沐書茵咬了咬唇，眸光閃爍不定，匆匆忙忙丟下一句話，就欲離開此處，卻不想，還是被沐書夜叫住，“五妹，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沐書茵轉過身，努力不將自己的焦急表露出來，扯著笑臉就問，“四姐，有什么話，您說。”

“我想要告訴你，適可而止。”沐書夜意有所指，卻不點破，徑自道，“我不清楚你對杜四少爺施展了什么妖法，能讓杜四少爺專寵你一人，這是你的本事。只不過，這幾日杜夫人連續幾日登門拜訪，夫人有再好的性子，只怕也禁不起這么磨的。到時候，對你并無好處。”

不想，沐書茵也跟她較上勁兒了，似乎之前的事情也不急了，就連貼身丫鬟在旁邊不停地打著手勢讓她快離開，她也看不見。她逼近沐書夜，冷笑著道：“四姐，你這話可真是說得好笑。對我沒好處，那么對誰有好處？更何況，我不過一弱女子，本分便是將自己的男人伺候好，至于其他的又跟我有什么關系？什么平妻不平妻，不過是杜文鑫隨意搞出來的，你以為我稀罕？不，我告訴你，我根本就不稀罕！我所稀罕的東西，在你勸我去找那個人為我做主時，已經徹底得灰飛煙滅了！”

沐書夜笑道：“所以，怪我咯？”

沐書茵嫌棄地搖頭，退后幾步打量著她，嘖嘖嘆道：“四姐，看來我離開了左都督府后，你的日子也過得不怎么樣啊！瞧著一身的舊衣裳，身邊也沒個婢女相陪著，看著真寒磣。若是夫人沒功夫給你新做幾件，不如跟我說一聲，我絕對有辦法保證你日*日換新衣，出門丫鬟成對跟隨的！”

沐書夜低頭看了看，似笑非笑，“說倒是不必了。別人的再好，終究不是自己的。更何況，我也不缺。多謝五妹好意了。”

“既如此，那妹妹就先告退了。”沐書茵狠狠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身后丫鬟隨從成對跟隨，還真是說不出的……壯觀。

沐書夜理了理衣袖，轉身向掌柜說明了情況，便讓其帶自己去看首飾和衣裳。

“四小姐，您先在此處歇會兒，小人這就去準備。”將沐書夜領到一間華麗的房間后，掌柜才緩步退了出去。

沐書夜本意并非來此看首飾和衣裳，懶懶掃過室內一眼后，倒也坐在桌前，為自己沏上茶，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算起來，這個房間還不算太小，除了一張桌子和若干椅子外，便是幾個柜臺，里面陳放著各色各樣的金玉珠寶，最角落還掛著一門簾，想來應該是給客人當場換衣裳用的。

她靜靜地看著手中的茶盞，耐著性子等了半天，始終沒等到掌柜回來，不由得皺起眉頭，放下茶盞就要出門。

豈料，身后忽然有些異樣，她下意識旋開腳步往安全處躲避，身形穩定下來時，面前已經多了兩個黑衣人，個個手持凜冽刀劍，露在黑布外的雙眼陰狠毒辣，隱有殺氣閃現。

這些人一開始就隱藏行蹤，她竟是大意了，半點氣息都沒有探到。

這么看來，掌柜的暫時也回不來了。

沐書夜攤開手，笑了，“諸位，我應該不認識你們吧！”

對方不答。

沐書夜繼續問，“又或者，我跟你們有仇？”

依舊無人回答。

沐書夜瞥了眼自己與門之間的距離，想著如果此刻硬要離開的話，可能性有多大。對方卻在此時開口，“無冤無仇，只怪你運氣太差，走入了這里。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像折磨其他人那樣折磨你，肯定會給你一個痛快的！”

誰要一個痛快！

沐書夜差點就沒忍住，想要吐他們一臉，“你覺得我可能會坐以待斃嗎？等等，你們說其他人，意思是還有別人在此處？在哪里？”

她話音剛落，就見那懸掛的門簾被人掀起，一黑衣人推著一人踉踉蹌蹌地走出來，甫一看到那人，沐書夜忍不住驚訝地叫出來，“五殿下！你怎么也在這里？”

齊凌渾身上下無一處受傷，可細看之下，才發現他渾身像是骨頭散架了般，雙腿不能好好站立，若非那黑衣人將他扯住，估計此刻就栽到地上了。

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兒，沐書夜心中一寒，對屋子里這三個黑衣人又多了幾分戒備。看這模樣，分明就是被下了藥的，聰明如齊凌都中招了，而且對方似乎還知道他的身份，還敢如此明目張膽地下手，只怕這來頭不小。

齊凌被黑衣人提著后衣領，丟到了最近的一張椅子上，身子歪歪扭扭的，看著沐書夜的目光里充滿了復雜，“沐四小姐，咱們又見面了。”

沐書夜呵呵一笑，盡量使自己的神色看起來誠懇自然一些，“殿下，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只不過，您的處境似乎有些不妙啊！”

齊凌冷哼了一聲，“不是還有你么？我相信，以沐四小姐的能耐，肯定可以將這些撒殺手擺平，從而救出我的。畢竟，上次你就救過我的性命，算來也是我的福星了，這次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對個頭！

沐書夜恨得咬牙切齒，真把這三個黑衣人當草來看嗎？這么明目張膽地囂張，他是嫌他那顆腦袋太牢靠了？還是看不得她好，非得把她弄成跟他一樣的地步才開心？

沐書夜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反應，橫豎對方也沒硬撲上來的打算，她或許還可以拖延一下時間，等救兵過來。就在這一瞬間，她腦海里倏地閃過一個可能，奈何對方有動靜了，她也沒時間去捕捉住那道思緒并深思下去，全力以赴去應對面前的局面。

她相信，有了齊凌剛才的那一段話，這三個黑衣人對她肯定沒好感，說不定舉起刀劍就砍下來，她想要逃開也會很困難。這些日子，她雖說一直在練習心法，可畢竟沐書夜的身子弱，調整了好久才初見起色，不敢太冒進地練武。要想以一對二，還真是難！

那三個黑衣人似乎對拿下她完全不擔心，互相對視了一眼，便將一柄刀丟到了她的腳下，“沐四小姐，你還是自己做個了斷吧！也省得我們動手！”

沐書夜眸光微閃，彎腰撿起了那柄刀，手指撫摸著刀鋒，忽而扯了扯嘴角，“我如果不自行了斷呢？”

但見銀光一閃，凜冽刀鋒在夏日陽光中流瀉出刺眼的光芒，正好折射到那兩個黑夜人眼里，逼得他們不得不往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