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凌看著眼前入土的棺木，再一次問道：“愛妃，真的不將岳父的尸骨移回京城？”

沐書夜搖搖頭，看著眼前的棺木說道：“比起京城，父親更希望呆在這里?！?

齊凌聞言，再也沒有說什么？將定國將軍的墳?zāi)剐蘅樅茫S著沐書夜在他墳前叩了頭，這才回到邊關(guān)大營之中。

齊凌的到來，再次讓邊關(guān)的將領(lǐng)們緊張起來，尤其是之前和歷染關(guān)系比較親近的幾人，更是一個個提心吊膽的。

只是他們卻沒有等來什么，齊凌在走之前，將寒老大留了下來，讓他暫代大將軍一職，處理軍中事物，其他的，等他回京稟明皇上在做定奪。

鳳二也跟著留了下來，唯有龍三，因為身上掛著五城兵馬司副指揮史的職銜，沒辦法留下來，至于路楓，他的身份本就不是公開的，現(xiàn)在自然的是跟著沐書夜。

回京的路上，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相處雖然和平時沒有兩樣，但氣氛就是不對。

齊凌察覺到了，卻無可奈何，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去打破這樣的氣氛。

好在回到京城他也忙碌起來，齊孝帝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原本健康的身體，一夜之間就跨了，精神也是每況愈下，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沐書夜心里也很迷茫，她不知道今后該拿什么作為前進(jìn)的動力，有時候坐著坐著就不知不覺的神游天外去了。

眠琴和醉雪兩人看著坐在暖閣之中，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王妃，擔(dān)心的對視了一眼，小聲的說起話來。

“眠琴，王妃這樣……王爺又那么忙，再這樣下去，我總覺得會出事?！弊硌M臉的擔(dān)憂，刻意的壓低了聲音，她心里總是有些不安。

眠琴何嘗不是？看著靠坐在軟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王妃，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低聲回道：“是??！我就想不明白，事情都解決了，王妃怎么反而一副不開懷的樣子？”

“恩恩，我也這么覺得，總覺得王妃好像，好像……”醉雪一時間想不透，有些苦惱的抓著自己的頭發(fā)。

“失去了主心骨?！泵咔俳舆^醉雪的話，語氣之中滿是擔(dān)憂。

“對對對，就是這個！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樣，整天都神情恍惚，眠琴，你說這可怎么辦？”醉雪眼神一亮，緊接著又黯淡下來，看著不遠(yuǎn)處半點沒有反應(yīng)的王妃，擔(dān)憂無比。

“煩請兩位姑娘去稟報王妃，左都督府的佘姨娘來訪！”就在這時，王府管家走了過來，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王妃，眼神閃了閃，客氣的對眠琴和醉雪說道。

眠琴聞言沒說什么，趕緊的走到沐書夜身邊，見她望過來，欠身行禮道：“王妃，佘姨娘來了?！?

沐書夜聞言立刻回神，眼里閃過一絲不知名的光芒，收拾了一下情緒，輕輕點頭道：“請她到暖閣中來?！?

“是，王妃！”眠琴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退出暖閣，讓醉雪去準(zhǔn)備些茶點，然后去和管家說將人請到暖閣。

不多時，一身素凈衣裙的佘姨娘隨著管家來到暖閣。

管家側(cè)身讓出道，客氣的對佘姨娘道：“佘姨娘，王妃就在暖閣之中，請！”

“有勞了?！辟芤棠镆彩强蜌獾幕亓艘欢Y，走進(jìn)暖閣就看到坐在沐書夜，腳步突然一頓，眸光之中閃過一抹復(fù)雜，這才上前，“臣婦見過王妃?！?

沐書夜看著佘姨娘，張了張嘴，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稱呼她，因為她不知道聰明如佘姨娘，可看透了所有的事情，她不是她女兒的事實，她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經(jīng)知道。

她更知道，若是佘姨娘已經(jīng)知曉，那對她來說，無異是一個噩耗。

佘姨娘看著她復(fù)雜難懂的神色，眸色暗了暗，自顧自的起身走到她對面坐下，用一種很難言喻的表情看著她。

沐書夜被她看的渾身都不自在，但卻什么都沒說，沉默了半晌才暗暗深吸一口氣說道：“府中現(xiàn)在可好？”

無論她是否知道她不是‘沐書夜’，這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她的女兒‘沐書夜’怕是已經(jīng)回不來了。

佘姨娘的神情一瞬間恢復(fù)了原本的淡然，不慌不忙的道：“何為好何為不好？對我來說，沒什么區(qū)別，倒是王妃，近來可好？”

沐書夜張了張嘴，最后還是喚出了那個稱呼，“娘，你都知道了吧？”

從她站在殿上質(zhì)問葉勛瀾時，她就猜想過，以佘姨娘的聰明，聯(lián)系到她這些時日的變化，不難猜出真相。

原本已經(jīng)收拾好情緒的佘姨娘，因為沐書夜的一聲‘娘’和她的話，情緒瞬間失控，“為什么要問？為什么要對我如此的殘忍？我究竟在做錯了什么？要如此的懲罰我？”

說著抬手捂住了臉頰，眼淚濡濕了手掌。

沐書夜聽著她的控訴，心臟一抽一抽的疼，是啊，她做錯了什么嗎？為什么要平白承受失去女兒的痛苦？

“我……”沐書夜開口想說些什么，可話到了嘴邊她才發(fā)現(xiàn)，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難道要說，她不知道如何占有了她女兒的身體，也不知道真正的沐書夜究竟是怎么死的？

這對佘姨娘來說，未免太過殘忍。

佘姨娘在短暫的情緒失控之后，很快就調(diào)節(jié)到了自己的情緒，擦干臉上的淚水，抬頭神色不明的看著眼前一瞬間變得陌生無比的沐書夜，眼角的淚水再次滑落。

沐書夜見狀，心臟也跟著抽痛起來，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跪下，重重的叩了一個頭，沉聲道：“對不起！”

佘姨娘看著眼前磕頭的沐書夜，重重的嘆了口氣，彎腰將人扶起，“起來吧！這又如何是你的錯？都是命，都是緣，沒想到姐姐的孩子最后成了我的孩子?！?

沐書夜聞言身子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眼前的佘姨娘，“什么意思？”

看著沐書夜眼里的疑惑和不敢置信，佘姨娘嘆了口氣，將人扶起來說道：“事到如今，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了，你坐下吧！我慢慢告訴你。”

沐書夜看著佘姨娘的態(tài)度，總覺得有什么要秘密要揭開了。

待沐書夜坐下，佘姨娘看著她片刻才說道：“王妃可知你母親是何人？”

沐書夜反射性的搖了搖頭，在她有記憶以來，就沒有見過母親，只有父親一人，父親也從未提及過母親。

“我就知道，他是不會告訴你的?！辟芤棠飮@息了一聲，眼里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緊接著說道：“你的生母，其實是玉涼國人，而且還是我的親姐姐?！?

“什么？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沐書夜一時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神情悲傷的佘姨娘。

“你母親……”

原來沐書夜，不，應(yīng)該說是葉輕塵的母親，和佘姨娘是親姐妹，是玉涼國左相之女，兩人前后相差了一歲，和當(dāng)朝涼月公主自幼一起長大。

后來他們的父親為姐姐定一門親事，嫁給當(dāng)時的太子，現(xiàn)在的玉涼國皇帝為妃，可姐姐不喜歡宮廷生活，所以就跑了，就是在那個時候，遇上了葉輕塵的父親，兩人一見傾心，很快私定終身。

他們的父親曾派人四下尋找，無果之后選擇由佘姨娘代替姐姐加入皇宮，太子當(dāng)時雖沒說什么？但對姐姐逃婚的事情很是生氣，便將這股怨氣發(fā)泄在了佘姨娘身上。

過了幾年，已經(jīng)成為玉涼國皇帝的太子要將妹妹涼月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再加上佘姨娘也忍受不了玉涼國皇帝的報復(fù)行為，便一時沖動，答應(yīng)了涼月公主陪她逃婚，結(jié)果誰曾想，玉涼國皇帝一氣之下派兵追拿他們，險些讓他們丟了性命。

而也就是在哪個時候，消失了多年的姐姐突然出現(xiàn)，救了他們兩個人，她也是到那個時候才知道，姐姐嫁給齊國的少年將軍，而且還有了一個不足半歲的女兒。

姐姐在知道她的遭遇之后很是內(nèi)疚，竟然瞞著所有人，丟下女兒獨自回了玉涼國，請求玉涼國陛下的原諒，而她卻是一去不復(fù)返，從此再也沒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涼月公主也是在那個時候認(rèn)識了齊孝帝，以一般平民的身份嫁給他為妃，而佘姨娘自己，為了隱藏身份，也為了能躲過玉涼國皇帝的追捕，與不知怎么知道了她們身份的沐擎天有了協(xié)議，如果他能幫她隱藏身份躲過玉涼國皇帝的追捕，涼月公主就在皇帝面前保她平步青云。

而那時，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懷了身孕，所以便精心設(shè)計了一場騙局，讓沐擎天誤以為強暴了她，對她心生愧疚，后來又順理成章的說有了他的孩子，這樣才順利的留在了京城，安頓下來。

“事情就是這樣，你母親到現(xiàn)在還是下落不明，我們都想過她可能已經(jīng)死了，誰能想到，十幾年之后，當(dāng)初那個小小的女娃娃，會……”佘姨娘的故事算是講完了，而且將她的身世也和盤托出。

沐書夜一時沒能反應(yīng)過來，其中牽扯的人太多，事情也太過復(fù)雜，她一時半會的有些理不清頭緒，所以一時間也沒有回答佘姨娘的話。

佘姨娘看著她茫然的神色，眼神暗了暗說道：“我真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情來面對你，我的夜兒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你會重生在她的身體里，這些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我也做不到對你漠視不理，你是姐姐的孩子，我……這可能就是天注定吧！”

佘姨娘說到最后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當(dāng)時在義和殿，她看著滿目仇恨的質(zhì)問靖遠(yuǎn)候如何背叛定國將軍時，腦子里就像是被閃電劈過，一瞬間清明起來。

女兒自琉璃山莊回來之后的改變，對定國將軍一事的關(guān)注和在意，甚至是對左都督府偶爾露出的疏離，她在那一刻全都明白了過來，當(dāng)時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就一瞬間想到了，想到了那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很胡亂，所以等了這么多日才過來找她，本來還懷著只是自己想多了的心思，卻在聽到她問出那句‘你都知道了’之后，打碎了心里的妄想。

選擇現(xiàn)在將所有的事情，包括她的身份說出來，也是因為，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了，她的女兒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了，如今她守著那些還有什么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