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淵源頗深
- 重生之庶女驚華
- 棲梧
- 3919字
- 2020-11-04 19:00:03
徐鏗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他,卻無言反駁。
多年前,他正處于人生最艱難的時期,做的是不見天日的事兒,走的是萬人追殺的獨木橋,無處為家,也不能為家。偶然的一次機會,讓身受重傷的他被上街游玩的林家小姐,也即現在的陳夫人所救。
一見傾心,便起了求娶的心思。
只是,林夫子并不領情,甚至還怕他胡來,將尚未完全恢復的他趕出了林府,多年都不得再見一次。
說沒有恨,那是假的。當年的他還是個熱血少年,雖做著鮮為人知的事兒,卻也有自己心儀的對象,頭一次開竅,卻遭受了這般打擊,他那么個驕傲的人哪里會心中服氣?
徐鏗抬眸,看著坐在面前的這位老者,十多年過去,人也老了,可周身縈繞的儒者氣質越發濃厚,饒是剛才說得那么激動,依舊沒能損掉半分風采,也難怪瀘州城的百姓對其尊崇愛戴。
這樣的人,徐鏗以前從來都不屑于與之為伍。在他看來,酸儒學說怎么能比得上真刀實槍來得有用?這么多年,瀘州城之所以能安穩至今,百姓安居樂業,還不是依賴于邊關大營所有將士的熱血奮戰,上陣殺敵?
徐鏗發表著他的不滿,“夫子,你這話可就有失偏頗了。這么多年,瀘州城之所以能安穩至今,百姓安居樂業,難道不是依賴于邊關大營所有將士的熱血奮戰,上陣殺敵?我在沙場沖鋒陷陣,聲名赫赫,難道還比不上陳壽那個只懂得窩在府中玩弄心機手段的偽君子么?”
誰想,林夫子卻突然站起身,沖徐鏗做了個揖,不卑不亢道:“徐副將,老朽從未說過,你比不上陳壽。可是,老朽也希望你能明白,老朽選擇女婿,不是看誰比得過誰,而是認真為小女的歸宿做決定。不可否認,你是個愛國愛民驍勇善戰的沙場副將,卻未必會是個稱職的好夫君。陳壽不及你聲名赫赫,卻能給小女一份穩定自如的生活,未必不是個好夫君。”
徐鏗頗為不服氣,雙拳緊握著,惡狠狠地瞪著林夫子,低聲喝道:“你口口聲聲強調,之所以不同意我求娶,只是因為我居無定所顛沛流離。我自然不舍得看她陪我吃苦,可我未必不能給她安穩的日子。”
“你所謂的安穩日子,便是尋一處院落將小女安置,不僅要日*日獨守空閨盼郎君回,應對諸多外界施加的壓力,還要提著顆心掛念你的安危?”林夫子滿臉失望,“徐副將,做人不能太自私。你愛慕小女,那是小女的福氣,你想求娶小女,并愿意為她留下枕邊之位,老朽雖心中不愿也無可置喙。可你不能將自己的意愿強加到別人的身上。你作這般想法,可有想過老朽和小女愿不愿意?”
徐鏗被說得啞口無言,那一番話恍若重錘一記記敲打在他的心上,直讓他找不到詞語來反駁。以前,他總聽說滿口之乎者也的人有多可怕,心里實則萬分不屑。不過是一張嘴皮子,難不成還比喋血兵刃更有威懾力?
可如今被林夫子這么訓斥,他頭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多坐井觀天。詞句無形,言語有力,更重要的是林夫子句句屬實,他這個舞刀弄槍之人,竟然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可不得不承認,剛才那番話,教他觸動頗深。以他當年的處境,想要保證安穩的生活,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可他不甘心,那本該是屬于他的佳人!
許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林夫子不遺余力地打擊他,“你也別覺得有什么不甘心。一則你條件沒陳壽好,二則論起先后也是你在后。橫豎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你又何必執著于此?”
這話,說得倒是很輕松。
徐鏗卻很清楚,林夫子不是他,不懂得他的執著。那些年里,他自刀光劍影里無數次來去,見得最多的便是淋漓鮮血尸堆白骨,林家小姐的出現卻給了他別樣的驚喜,讓他知道在這個世上還有比刀光劍影權勢名利更值得期待守護的東西。
這樣的驚喜,他如何能不死死抓住?
徐鏗感覺到了久違的激動,像極了當年初遇林家小姐的情景,本來還有些沮喪的心情也隨之好起來,“夫子,你不待見我,我無話可說。可如今的局面,又是你希望看到的么?陳壽犯了罪,蹲在大牢中清白未知,反倒是連累了你心心念念想要疼愛呵護的人。反觀我……”
“不必如此。”許是察覺到他即將要說什么,林夫子連忙打斷他的話,鄭重警告他,“小女有怎樣的命數,并不在老朽的掌控范圍內。如今是福是禍皆躲不過,大不了抱緊一團等著應對罷了。徐副將,老朽敬您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馳騁沙場保家衛國,想必也不愿意看到小女受到世人指指點點吧?”
徐鏗垂下眼,手指蜷了蜷,心里實則郁悶難當。
這個林夫子,聰明得出乎他的想象。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將他所有的退路給堵住了,他打著為林家小姐著想的旗號,也不能改變什么。
林夫子見狀,心頭驀地松了一口氣,好在這個徐鏗還有顧慮,他才能站在道德制高點束縛他,否則,他可不敢保證,在徐鏗滋生出那可怕的心思后,他還有什么理由能夠攔得住他。
他緩緩靠在椅背上,剛才與徐鏗的一番對話,已經耗費了不少心力,此刻突然松懈下來,才發覺精神不佳,忽然也就沒了說話的心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徐鏗終于從百般思緒中回過神,看著林夫子的眼光里滿是復雜,不由得苦笑道:“常言道,姜還是老的辣。沒想到,我戎馬半生,最后竟然被手無縛雞之力的夫子說得啞口無言。說來估計也沒人敢相信。”
林夫子笑了笑,不置可否。
自古以來,文人墨客口誅筆伐,是不同于沙場廝殺的另一種力量,不容人忽視。他身處其中,深諳其道,自然不會不好好利用。這個徐鏗,也算是愚蠢,跟他比什么不好,偏偏要在嘴皮子上動心思,這不是明擺著找罪受么?
不過,從目前看來,徐鏗的心結已經有望解開,也不枉費他浪費那么多唇舌。
“夫子,你看,這該說清楚的也都說清楚了……”
林夫子立即打斷了他的話,“徐副將,過去的事情,咱們是說清楚了。可是關于那小童的事情……”
他意有所指,精明的雙眼在徐鏗身上來來回回,那份鋒銳和犀利,絲毫都看不出那是屬于素來溫和待人的老者的目光。
徐鏗微微瞇起眼,半晌后,完全睜開,朗聲笑道:“夫子,如今你還認為那小童是我安排在你身邊的?”
“不是老朽認為,而是所有的事實都指向你。”林夫子一掃以往的溫和親近,此刻竟有些咄咄逼人,“徐副將,老朽活了大半輩子,從來都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也別跟老朽說,五皇子所找出來的證據是假的。老朽不糊涂,也有那個自知之明,并不值得五皇子這般大費周章地籌謀。是以,你不覺得你該說些什么嗎?”
徐鏗本來打算將事情全部推到五皇子的身上,可誰想,林夫子竟然看得如此真切,一時竟讓他無從挑撥,眼見眼前這人不依不撓地糾纏于那一個結果,他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疲憊。
或許,今日他過來,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揉了揉眉心,嗤笑一聲,“既然你執著于此,那我也不妨直接告訴你。不錯,那小童的確是我的人,只不過我并不打算對你做什么。”
“居然真的是你!”林夫子騰地站起來,抖著手指指著他,滿臉失望,“老朽真是沒想到,那小童居然真的就是你的人。你可真是好本事,不將這些心思用到敵人身上,反倒是對老朽如此不懷好意。你就這么恨老朽?”
徐鏗禁不住冷笑,抬眸看向林夫子,眼里盛滿了嘲諷,“夫子,別裝得跟真的似的。一開始你不是已經認定那小童是我的人了么?如今聽到我親口承認,你就變得這么驚訝了?”
“你……”林夫子指著他,一張老臉被氣得老紅。
徐鏗繼而嗤笑道:“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你大可不必如此。那小童是我的人,可那也是以前。此次發生的事兒,我完全不知情。”
林夫子滿臉的不相信,搖著頭質問,“你這話也只能拿去糊弄糊弄三歲的小孩兒,你覺得你能糊弄老朽?既然是你的人,必然是受命于你,沒有你的命令,他難道還能隨意行動不成?你是看不起老朽,還是把老朽當成了傻子?”
徐鏗聞言,難得一本正經,“夫子,我沒有理由去騙你。”
昨日,五皇子親自上門去找他,詫異之余,他才知道發生了什么。正如他所言,那小童本就是他多年前安排在林夫子身邊的。當時,林家小姐還未出嫁,他這么做無非是想時刻得知她的行動,也讓他四處奔波時依舊能有些安慰。后來,他阻止不了林家小姐嫁給陳壽,這個小童卻也沒有撤回來,而是以監看林夫子動靜的目的留了下來。
若是沒發生此事,他估計都要忘記這個小童的存在了。只是,沒想到驟然提起,卻是出了這么大的事兒,那小童多年不得他吩咐,竟然被其他人收買,頂著他的人的名義,暗中卻做著其他人要求他去做的不齒勾當。
這個巴掌,可真是打得夠響。
他也覺得難堪,可理論起來絲毫不心虛,“事實便是如此,不管你信不信。就算到了五皇子面前,我依舊會這么解釋。”
之所以中氣這么足,是篤定了五皇子不會不明是非地給他定罪。而且,在他看來,那日五皇子來找他的目的,并不是真的為了這件小事兒。
可惜那日還有個沐四小姐在場,否則他應該就不用跑這一趟了吧?
林夫子卻一心認定他在偽裝,當場氣得不行,有些口不擇言地叱喝,“徐鏗!老朽向來敬你是條漢子,以前縱然知道你與葉將軍的死有關聯,也不曾對旁人透露過半句,如今你卻……唔……”
林夫子只覺眼前一閃,還在幾步之外的人就閃到了面前,嘴巴被徐鏗死死地捂著,近在咫尺的雙眼里滿是憤怒和恐懼。
“此事不許再提起,聽到了沒有?”徐鏗湊到林夫子面前,冷冷威脅道,“什么該了然于胸,什么該守口如瓶,你想必也很清楚。如今你這項上人頭還安穩地待在你的脖子上,全賴……誰!”
話音未落,徐鏗已經松開手,嗖地往門外竄去,卻在看到拾階而上的沐書夜時,眼里驟然閃過一絲殺氣,“沐四小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聽說,林夫子與徐副將要在此處談論刺殺五皇子的事情起末,便向五皇子討了個旨意,前來查看一下。徐副將不該是在里面么?難不成還提前得知了我要過來,特意來門口迎接?”沐書夜不卑不亢道。
這副坦然自若的姿態,倒是讓徐副將多少消除了些心里的疑惑。看得出來,沐書夜是有些身手,可也不算很高明,一旦出現在周圍,他肯定會察覺,剛才那番話想必也沒有聽到多少。
既然沒聽到,他也不必草木皆兵,平白惹來禍端。
從五皇子對這個沐四小姐的態度來看,想必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兒,他也沒有必要因為這點小事兒而與五皇子正面對上。
思及此,他草草抱拳一禮,說了句“既然是五皇子的意思那便請進吧”,就轉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