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沐書夜終于知道，之前會在廊道上遇到葉勛瀾，是因為什么了。

在跟隨齊孝帝來琉璃山莊避暑的官員中，文官居多，在刺客追查一案上并沒起到任何的作用。可是，此事想必也拖不了太久，為了能夠查出個水落石出，齊孝帝便封葉勛瀾為靖遠侯，全權負責刺客一事兒。

不少人皆說，葉勛瀾遇上了好時機，就連沐書夜也不得不去憤恨這樣的好時機。

據說，一開始齊孝帝并不打算讓葉勛瀾封侯的，只不過御史大夫以無官爵不足以教人信服為由，強調了葉勛瀾身輕言微的不合理性和可能遭遇的種種困境，不利于盡快查找出事情真相。之所以會被封侯，而不是授予其他官職，具體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沐書夜聞言，不過冷笑一聲。

齊孝帝會有這么大的手筆，左都督沐擎天肯定做了不少的準備，指不定還讓其他黨派中的人暗中推波助瀾了。她私下里了解到，在這突然穿梭而過的兩年里，她晃眼而過，葉勛瀾卻是上陣殺敵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費盡心思朝權力中心爬去。

那些赫赫功勛，讓他掙一個靖遠侯，估計也不為過。只不過，在那兩年里，她爹“通敵叛國”的罪名還存在著，他作為她爹的得力副將，肯定少不了京城御史的抨擊，那時候沒能順利封侯，想必也是為齊孝帝所顧忌。

如今，終于讓他如愿以償了嗎？

沐書夜胸中的仇恨沉浮幾番后，終于又恢復了平靜，有那么一瞬間，她孤身一人應對這些消息時，忽然倍感無力。

或許，回到京城后，她要抓緊準備，去找尋其他的機會了。

這日，沐書夜按時給齊凌處理傷口，正好齊孝帝也在場，見狀便問起齊凌的傷勢來。沐書夜斟酌再三后，才將齊凌的現狀一一說出來，齊孝帝并未多言，只吩咐沐書夜務必要盡心盡力將齊凌照顧好，其他的便不用擔心。

沐書夜樂見其成，能夠借此身份行事，或許會方便很多。

就在這時，忽見李公公快步走進來，聲稱左都督與靖遠侯求見，在場諸人皆明白了對方的來意。

沐書夜沒想到葉勛瀾這么快就查出了結果，不僅想留下來聽聽那所謂的真相，還想借此機會窺探出齊孝帝對葉勛瀾的態度，一時也低著頭呆呆地站著，佯作看不到李公公等人流連在自己身上的眸光，處理從齊凌身上換下來的染血紗布。

齊孝帝皺了皺眉，卻聽齊凌突然說道：“父皇，左都督和靖遠侯還在門外候著呢！沐四小姐畢竟也是左都督的女兒，想必也很樂意見到自己的父親吧！”

齊孝帝別有意味地看了看兀自低頭不語的沐書夜，也不知在想什么，不一會兒就移開了視線，也算是默認了她的存在。

沐書夜抬眸，徑自撞入齊凌意味深長的眸光中，內心有一絲絲的羞赧，還有些許的心虛，好像在那樣的眸光面前，她那一點小心思也被他洞察到。她很快就低下頭，一邊告訴自己齊凌不過是誤打誤撞幫了自己，一邊揣測著那所謂的真相。

不一會兒，沐擎天當先走了進來，葉勛瀾跟在身后，步履從容身姿挺拔，那渾然天成的清逸俊朗竟未讓他在沐擎天面前失去了陣勢。

每見葉勛瀾一次，沐書夜內心受到的沖擊又激蕩一次，尤其想到此刻葉勛瀾的步步高升，是用將軍府滿門的性命換來的，那種血海深仇更是流轉到血液里，剎那間就流遍全身，激涌難以平息。

甚至，她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也渾然不覺身側齊凌的好奇打量。

沐擎天和葉勛瀾沒想到沐書夜也在這里，并且看到他二人進來后，絲毫也沒有退下的意思，彼此皆是一驚。隨后，沐擎天皺了皺眉，看了看齊孝帝，放棄了心中某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齊孝帝擺了擺手，命他二人起身，撫摸著下巴上的龍須，淡淡問道：“兩位愛卿，可是刺客一事，有了進展？”

沐擎天看了看葉勛瀾，繼而道：“啟稟皇上，臣等不負所望，終于將那批刺客的身份查出來了。”

“哦？兩位愛卿查案的速度竟然這么快！”齊孝帝身子前傾，似乎對那些刺客的身份極其感興趣，“那么，你們來告訴朕，那批刺客到底是什么人，為何會如此膽大包天，在琉璃山莊里行刺朕？”

葉勛瀾走上前一步，一本正經地回道：“皇上，微臣查出，這批刺客是昔日定國將軍葉閔蘊的舊部下，此次突襲琉璃山莊，想來是要為定國將軍報仇的。”

沐書夜腦子倏地空白了下，若非還記得此刻自己的處境，恐怕就要沖上去，揪起葉勛瀾的衣領狠狠質問他，為何要做到這種絕情的地步。她沒想到，在“葉輕塵”死去的兩年后，葉勛瀾竟然還能拿此事來作為自己晉升的踏腳石，并且自始至終都那么的坦然不羞愧。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抬頭去看齊孝帝，卻見齊孝帝滿臉深沉地撫摸著下巴上的白須，對葉勛瀾的話并未做出什么反應，看似默認，又不像是默認。

正狐疑間，卻聽身側齊凌笑著道：“靖遠侯，你可有什么證據來證明，這批刺客是定國將軍的舊部下？”

葉勛瀾見齊孝帝沒說話，反而是齊凌先開口詢問，心中多少都清楚了一些，再三斟酌后，才道：“五殿下，微臣自然是查到了證據，才會判定對方是定國將軍的舊部下的。”

齊凌側過身子，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挑眉問道：“哦？那你可否說說，這些證據都是什么？”

葉勛瀾連忙說來，“微臣之所以敢肯定這批刺客是昔日定國將軍的舊部下，主要有以下兩種原因：其一，據當晚在場的御林軍統領所言，對方訓練有素招式狠辣，每個人的左臂上都有獨屬于定國將軍部下的雪豹標識；其二，當晚遇襲時，有人跟隨逃走的刺客，一路跟蹤而去，卻發現對方消失在昔日定國將軍府大小姐葉輕塵跳崖的地方。縱然百般搜尋，也不見對方蹤跡。綜合以上兩點，微臣以為，這批刺客的身份，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