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從他口中說出來，“葉輕塵”成了不值一提的賊人，當初青梅竹馬的情誼，已經變成了他口中的“背叛”。人生最諷刺的事兒，莫過于聽著別人顛倒是非黑白，而作為受害者的自己卻不能為此辯駁。

沐書夜心中大痛，想到將軍府滿門性命都被這種卑鄙小人毀掉，幾乎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情緒激涌宛若礁石深浪，拍得她渾身冰冷狼狽無比。

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忍住將此人千刀萬剮的沖動，咬咬牙，垂下眼眸，嗤笑道：“是么？真是沒想到，您居然也會有如此奇特的往事？不說出來，我估計都想不到呢……”

葉勛瀾猛然一驚，待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時，才心生懊惱，抬眸看向沐書夜，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神思恍惚，不像是把他的話聽入耳中的樣子，頓時也放下心來，暗道自己太過大意。

那段往事，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這些年越往上爬，那些事兒就越被掩埋在心里的最深處，幾乎不會被提起。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旦牽扯到胸口的舊傷，便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來了，幸好聽到這些話的人，并不是別人，而是眼前這個沐書夜。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沐書夜，已經不是以往那個單純不諳世事的左都督府庶出四小姐了，而是攜著深仇大恨重生而來欲將他重創入地獄的葉輕塵。

葉勛瀾斂了斂心神，又恢復了以往的清逸俊朗。他走上前一步，撿起掉落在地的玉佩，隨之走到沐書夜面前，理了理衣擺，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四妹，我有點事兒去找五殿下，不能與你長聊了。好些日子不見，你倒是變了不少，待以后有機會了，你我大可促膝詳談一番。”

沐書夜下意識就退后一步，不痛不癢地反駁了回去，“促膝詳談倒也不用了。您若有事兒，還是趕緊去忙吧。若是耽誤了正事兒，大姐該要埋怨我了。”

“你……”葉勛瀾手剛伸到半空，見她又退了一步，最終無奈嘆氣，側身走了過去。

直到不見了人影，沐書夜才抬起頭來，望著葉勛瀾消失的廊道盡頭，滿眼的陰鷙和仇恨。

殊不知，在她身后，一丫鬟模樣的人已將此間種種看在眼里，在還沒被沐書夜發現之前，早已悄悄溜走了。

似乎一見到葉勛瀾，沐書夜的情緒就會受到極大的影響，本來還想慢慢散步的，可是此刻也沒了心思，走出齊凌的住處范圍后，便也快步回房，卻在看到登門拜訪的云伊冉時，整個人莫名煩躁了起來。

“云小姐，不知您有何貴干？”索性也不想遮遮掩掩了，沐書夜坐下喝了一口茶后，便直截了當地問道。

云伊冉眼里劃過一絲訝異，她如此爽快，自己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怎么？云小姐是看膩了自己房中的奢華，想來我這里換下眼光了？”沐書夜的語氣著實算不上很好，茶盞在她手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度，看來竟有幾分漫不經心。

云伊冉眼中滿是疑惑的目光，說到底，沐書夜不過是個庶女，如今卻能在自己面前擺出這么一副姿態，到底是出乎她的意料。她用眼神示意其他人退下，起身坐在沐書夜對面，學她的樣子轉動起另一只茶杯，笑容可掬道：“沐四小姐，你似乎不是很歡迎我。”

雖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沐書夜笑得不動聲色，“云小姐，你想多了，只不過你我平素并無交集，此次前來，不知有何貴干？”

云伊冉沒立即回答，反而是抬頭看了看，半晌后才道：“沐四小姐，聽說你現在給五殿下療傷，不知效果如何？”

沐書夜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用眼角斜瞥了下她，有一搭沒一搭道：“效果如何，不是我說了就算的。與其來問我，你還不如直接去問五殿下。我只是負責醫治，無法感知到五殿下所能感受到的效果的。”

“你……”云伊冉料不到她如此愚鈍，竟然說出這般不知羞恥的話來，指著她嗤笑，“沐四小姐，你莫不是糊涂了？你可以自由出入五殿下的住處，又是皇上欽點來照顧五殿下起居的人，你會不知道五殿下的恢復程度如何？”

不想，沐書夜卻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本正經道：“云小姐，請你慎言。我不過是皇上欽點去醫治五殿下的傷勢，并非被欽點去照顧殿下起居的。這兩者的差別，還請你分清楚。至于你想要詢問的效果一事，請恕我無法給你正確回復。畢竟是關乎殿下的性命，稍有不慎，你我都承擔不起那個結果。不過，想必你如此神通廣大，要了解些什么，也是完全有自己的方法的。那么，又何必來這里問我？”

云伊冉再不識趣，此刻也該知道沐書夜對她的不待見，雖不清楚為何她會表現得如此明顯，也不清楚她為何敢有這個膽子跟自己做對，可饒是誰被逼到某個份兒上，也不會有好臉色。端莊溫婉如云伊冉，此刻也是冷著一張臉，不無鄙夷和嘲諷，“沐四小姐，我不過是詢問一下而已，何故至此？我又不會跟你搶什么……”

“當真是不會搶什么嗎？”沐書夜靜靜看著她，話鋒陡然轉冷，語氣也重了許多，整個身子逼到她面前，無端產生了一股壓力，“那么，云小姐，為何你會知道我醫術高超的事兒？”

云伊冉臉色微變，很快就別開臉，故作鎮定道：“沐四小姐，誰告訴你，我知道你醫術高超的？”

“你覺得是誰？”

“我怎么知道……”

“云小姐，你我也算是話不投機了。你想知道的，隨便讓人去打聽，就能打聽到，何必來我這里？而我想知道的，顯然你也不可能會告訴我，既如此，又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請恕我不遠送了！”

說著，就背對過去，一手負于身后，凌然高傲的氣質，竟勝于身后的云伊冉。

“沐四小姐，既然你如此不顧及情面，那我也奉勸你一句：你別太得意。這世間，總有那么一些，是你不能輕而易舉就能掌控的今日這一切，我云伊冉記住了！”說完，云伊冉霍然轉身，拂袖而去。

徒留沐書夜高挑身姿獨立房中，迎著陽光看過去，周身恍若環繞著光環，教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