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宗三十四年,陳宣宗崩逝,享年七十六歲。
同年,太子陳留即位,登大寶,敕號武宗,是年亦為武宗元年。
武宗二年四月,天下局定,陳留七下昭令,集調七州兵馬,再次兵伐高山州與瀛州二州,決心重整九州,實現(xiàn)真正的九州天下大一統(tǒng)之局面。
其野望與雄心較之先帝陳宣宗由過勝之而無不及。
……
武宗二年六月,牧州巫江下游,臨近海域的一處江岸漁村--吳家村。
吳家村村頭有棵大柳樹,長在江邊,枝葉繁茂,其下方是村里人晾曬放置的一些打魚器具,漁網啥的,顯得簡單與溫馨。
是夜。
江邊潮水上漲,一道高大消瘦人影自村中來到江邊。
繁星如沙,皓月似圓盤。
江水倒映星月,兩天一色,江景自是美不勝收,美而清,至凡而又至華。
消瘦而高大的身影駐足江邊許久,直到某一刻,他忽然撿拾起了一截被潮水拍打至岸邊的斷柳,輕輕握在了手中。
咻~
忽然,他的身影動了,以斷柳為劍,心中劍意附其上,隨江風浪潮武起了劍。
春江潮水,月影星辰,銀魚鳧水,劍意縱橫!
“星月如水!”
唰~
一截斷柳,劍意銀光,直擊星空,如星月出水,美輪美奐,卻又蘊含無限自然之威,令人產生出一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之感。
“銀魚逐食!”
劍意陡轉,斷柳脫手,劍光不減,于星空下跳躍,靈動而不可琢磨,似那江中銀魚夜間覓食,于江面中跳進跳出,令人感覺隨手可抓,然而,卻又無從下手,看似咫尺,實似天涯!
“疊浪淘沙!”
劍意再變,這一次,劍光似江潮,潮生潮漲,一浪勝過一浪,劍光如華,似要將天下間一切砂礫都拍成粉末一般,華麗的劍招之下,蘊含的更是大恐怖,大威能!
“呼~”
三式唯美至簡,卻又顯得無比華麗的劍招過后,削瘦的身影收‘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隨后,他遙望波瀾壯闊的巫江水面,眼神諱莫如深。
月影如華,倒映在水中,反射至江岸,借著月華,可以較為清晰分辨出消瘦身影的面容。
精致的臉龐,剛毅之中帶著一絲蒼白,漆黑眼眸,深邃之中又有著一絲迷惘,此人的面龐像極了一個人,曾經的太子太師,驚鴻客--武征!
當今陳國帝王,武宗登上大寶之后,曾親自敕封太子太師封號,并刻畫出墨寶畫像,昭示天下。
而此人的眉宇神情,幾乎于其別無二致,只是皮膚略顯蒼白與粗糙了一些。
不用懷疑,此人正是當年的驚鴻客‘武征’無疑。
四年多前,巫江鷹嘴澗一役,他被漫天的炮火掩埋,與鐵甲艦殘船一起被葬入了江中,原本,他已重傷瀕死,那等情況之下,可以說是必死無疑才對。
然而,上蒼似乎跟他開了個玩笑,原本,那血屠手周空塞進他衣袍中的,打算讓他吸引四方目光,成為眾矢之的所謂的‘仙寶’,在入水的一剎那瞬間暴漲,化作一只藍瑩瑩的輕舟將其包裹住,而后隨波逐流,在那磅礴的江水中一路潛行,直至他喪失了意識。
而當他再次醒來時,他便身在了這個巫江下游水域邊的小漁村之中了,他被這吳家村的漁人在江中打魚時所救。
而后,他在床榻之上躺了足足兩年之久,才堪堪將那將死的傷體調養(yǎng)過來。
這件事情說起來更詭異,他當時的身體傷勢之重,五臟六腑多處破損不說,經脈血肉也大多被那楚山河的勁氣撕裂了,而且,他的體內還有一只詭異的已經沒人操控了的要命的血色怪蟲,按理說,就算被人救起,也應該活不了的才對。
然而,事實就是那么尿性。
實際上,他之所以能夠活下來,竟然還是多虧了體內的那只怪異的血蟲,因為在重傷期間,他能夠清晰的感應到,那蟲子在源源不斷的向他的傷體中輸送氣血與生命機能,不得不說,他能活下來,并且在短短的兩年時間里就將身體養(yǎng)好,功勞有一多半都屬于那只怪蟲。
當然了,自從他身體好了之后,那怪蟲卻也再次反過來,開始反吞噬他的體內精血了,這讓他有些丈二和尚的感覺了,琢磨不透。
因為此事,兩年來,他曾多次企圖取出體內的怪蟲,但是,那怪蟲附在他的心脈上,仿佛扎根了,動輒就有生命之危,根本取不下來,也就只能聽之任之。
而這兩年,他精血大失,也是他越來越消瘦的原因。
“唉,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東西,怎么說也救過我一命就算最后因它而死,我心中也沒什么怨言,順其自然吧。”
武征‘新生’的這幾年,他的心態(tài)徹底改變,過往的一切,恩怨情仇,他已然都可以放下了,只是唯獨還對修行,對劍道一直堅持著,這是他本性中追求的東西,卻是至死都不會改變了。
很奇妙。
生死之間走了一遭,看淡一切,放下心中的枷鎖后,兩年來,武征于這小漁村過著平凡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爾練練心中喜愛的劍,無欲無求之下,他的實力與修為境界反而在瘋狂的突破,這是他意料之外的情況。
如今,他的修為已不再先天行列,周身的先天內息發(fā)生質變,可外放周身十丈,凝之如實質,劍氣化罡,操縱肆意,隨心而為,他的實力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僅修為上如此,他在劍法的修煉上,也是日新月異,思如泉涌,一個又一個奇妙的想法在他心中產生又被推翻,他將之前一生所學與所創(chuàng)之劍招揉捏在了一起,然后,徹底打亂,重新編排,又一招一招摘出來仔細琢磨與推演,最終創(chuàng)出了三式新的驚人劍招。
也就是他剛剛武練的那三式至凡而華麗,唯美而又充滿無與倫比的非凡氣勢的劍招:星月如水、銀魚逐食、疊浪淘沙。
這三式劍招攻防相守,進退相呈,互為一體,所以也被他稱之為--巫江劍法!
武征有一種感覺,如果此刻再讓他與當年的楚山河一較高低,以他如今的修為,去施展巫江劍法,也許兩招,不,多半一招他就能戰(zhàn)敗對方。
“可惜啊,如今這天下,估計已無那等強者了吧。”
武征嘆息,他如今倒是沒有了爭勝之心,只是感嘆,沒有人能夠與他對弈,空有絕世劍法,卻無人能夠與其一同欣賞其中的個中奧妙。
“呼~”
江風吹拂,潮水拍岸,圓月西墜,入夜已深。
“啊~呀~~都這么晚了,該回去睡覺了,明日還得早起跟著大家一起出船捕魚呢。”
武征打了個哈氣,困意起來了,他隨手扔掉手中斷柳,轉身便要回去睡覺。
“嗯?!”
只是,他忽然眉頭一凝,耳中傳來一絲異樣的動靜,浪濤聲聲,江風吹拂,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即認真?zhèn)榷鷥A聽。
“是船聲,來自江上。”
這一回,他聽得真切,隨即尋聲向著江面中心望去,只見月色之下,影綽綽有兩艘大型船只向著此方江岸駛來。
“果然有船。”
武征皺眉,這兩年他修為實力越發(fā)的強大,兼而五感六識也跟著越來越敏銳,勝過常人許多,因而能夠聽到這遠處江水中的船只破浪之聲。
只是,如此深夜,江中風浪又頗大,一般的漁家船只可不會下水,這兩艘大船行跡頗為可疑啊。
“這兩艘船,莫不是最近這巫江中鬧的頗兇的強匪不成?”
武征想起了最近村里漁人經常掛在嘴邊的江中匪寇來,近幾個月,因為陳國集合兵力攻伐高山州與瀛州,這七州水域之中的水軍接被調走七成,守衛(wèi)力量薄弱,因此,各地水域之中也是越發(fā)的鬧起了匪患,由于官府水上的控制力量不足,匪患之害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這巫江八百里水域更別提了,如今可謂是匪患猖獗,鬧的不要太兇,以至于著江邊求生的各個漁村,也都是人人自危,聞匪色變。
所以,武征此刻看到前方的兩艘船,他如此猜想,也是情理之中。
“且先看看再說。”
暫時不能確定,武征點腳便躍上了漁村前的那顆蔥郁豐茂的大柳樹上,他伏在樹上,氣息內斂,只要不抬眼仔細觀瞧,是斷然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樹上竟然還藏著一個人的。
遠處,船只漸漸駛來,沒過太久,終于靠了岸。
嘩啦啦~~
兩條大船,齊刷刷下來不下百人,一個個都拿著兵器,明晃晃的,踩著江水上了江岸。
“老大,就是這里了,眼前這就是吳家村了,再往下游二里是周村和貝石村,這片水域,方圓十公里范圍,就有不下五六個漁村,絕對是個肥口,能弄到不少油水呢。”
一上岸,就有人對著匪首說道,看來,都是踩好了點了,有備而來。
“嗯,你小子這次踩的口子不錯,光看著吳家村外擱置的這么多漁具,絲網,也能猜想他們應該有些油水可刮,幾個村子加起來,的確很可觀吶,不枉老子跟你辛苦跑這一趟,回頭,少不了你的好處。”
匪首點頭相當滿意的說道,隨即他一揮手,卻是對著百余匪眾一聲招呼:
“弟兄們,給老子上,先拿眼前的吳家村開刀,把他們都給我從床上拽起來,半柱香之后,帶著他們所有人到這村頭集合,記住了,別給老子落下一個人,放跑了一個,萬一走漏了風聲,讓其它幾個漁村提前有了防備,我剁了他,聽到了嗎!”
“得令嘞,老大您就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干活了,規(guī)矩大家都懂,走,進村,嘿嘿~想想待會兒那幫家伙一臉懵比的從睡夢中被抓下床,那種驚慌無措的表情,我就已經忍不住想笑了。”
“哈哈哈哈!~~”
……
匪眾們浩浩蕩蕩的闖進了吳家村,隨后,自是一番雞飛狗跳之場景,村里全亂了套了,一個個村名驚慌失措的被匪徒們從床上拽下地,粗魯?shù)谋煌现链孱^,期間,受傷的人不再少數(shù),女人更是有些險被侵害,只不過,因為匪首老大規(guī)定了時限,也沒有人敢觸犯,所以,也都只能暫且壓抑住了獸性,令她們暫且逃過了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