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半晌才回神道:“公公過鳳雀門去看過了么?”
王公公見了禮道:“鳳雀門較為遙遠,胡尚食在那里咬舌自盡一說也是奴才從旁人那里聽來的。這樣大的事情奴才不敢擅自做主,便先回去請示皇上定奪。奴才告退。”說罷,飛速向紫宸宮而去。
桑桃也不免被唬了一跳,道:“娘娘眼下是否要儀駕鳳雀門看看?”
顧不得夜深,我嚴肅道:“要去,自是要去的。我初登后位,惠昭儀虎視眈眈,正愁沒個機會扳倒我。胡尚食身處事中,我不得不去問個明白,免得徒惹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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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到——”
我與桑桃來到鳳雀門的時候,四周已是燈火通明。只見好些個侍衛捆綁著一個身著普通的婦人,那婦人雙手反剪,口中潺潺流著血,早已死透了。
見我來了,眾人皆向我行禮。我讓他們平了身,問道:“此人便是胡尚食?”
“正是。”其中一個侍衛上前來,抱拳見了禮,道。
我不由問道:“方才這里是怎么個情形?”
侍衛道:“方才微臣與幾個弟兄值夜,聽這鳳雀門下有異響,便過來查看。只見有一人影在宮門處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微臣與人將她抓了,卻看那人是尚食局的胡尚食。看這胡尚食帶著鼓鼓的行囊,想來是她偷盜的宮中私物。這偷運宮中財物出宮販賣的事情時常發生,微臣也見怪不怪。不過這次這胡尚食是后宮中人,位分高貴。微臣們不敢擅自做主,便將這胡尚食捆綁了起來,想著交由后宮處置。誰知這胡尚食竟瘋瘋癲癲的胡說了一通,咬舌自盡了。”
我蹙了眉,道:“她說的是些什么?”
侍衛思索道:“似乎是些什么‘奴婢不過是不愿為娘娘辦那件事,怎的娘娘卻要如此對待奴婢’之類。”
這話說的好沒來頭,我免不得一懵。轉而見看她身邊有一個捆扎的包裹,還未經人打開。我問道:“那是何物?”
侍衛道:“這便是屬下們抓獲胡尚食時在她身上發現的行囊。”
來不及多言,我趕緊吩咐桑桃道:“去把那包東西打開看看。”
桑桃行了禮過去,將那東西打開。我一一看過,突的暗叫不好,道:“桑桃,快隨我回椒房殿。”轉身便加快了步子離開。
只怕這是演的一出調虎離山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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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桑桃將那包胡尚食所竊的東西帶著,我一路心煩意亂,快步回了椒房殿,已是子時三刻。
谷公公還守在殿中。見我回來,他忙迎上來,問道:“娘娘讓奴才好生擔心,可都沒事了罷?”
我捧起一碗茶道:“一言難盡,只怕這才是個開始。”呷了一口,轉而又問道,“方才你在這殿中,可發現什么可疑的人來過么?”
谷公公一怔,略微思索了片刻,道:“奴才一直在這里看著,確是沒有什么可疑的人來過。唯一過來與我說過話的便也只有紫宸宮的李公公了。”
紫宸宮?一聽這三個字,我的心尖一陣戰栗。雖說他是谷公公的摯交,但此事來得突然,我不得不對每一個人有所戒心,便疑惑道:“這樣晚了,李公公卻是為何而來?”
谷公公回道:“奴才也是覺得奇怪,便叫住了他。可他只說他是路過而已,旁的便什么也不說了。”
我微微蹙眉,道:“路過?”
谷公公點點頭,道:“惠昭儀知道胡尚食出事之后,便派遣了李公公過去鳳雀門看看情形如何。看李公公神色匆忙,該是實話。”
我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心中卻依舊不平靜。想來這紫宸宮到鳳雀門最短的路并不經過椒房殿。既是神色匆匆,他便不該往這條路走。
但轉念一想,李公公從前確是告訴了谷公公不少的實話,想來不應該有什么異心,許是我多疑了。
窗外打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微微嘆了口氣,讓谷公公先行退下;又對桑桃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倒是讓我看不明了了。罷了,明日還要早起受眾妃嬪請安,你先服侍我就寢罷。”
桑桃應下,過來替我放下挽起的長發。我輕輕合眼,道:“但愿此事就此了結,莫要再節外生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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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眾嬪妃請早安剛剛結束,王公公便過來了:“奴才參見皇后娘娘。”
我笑著讓他平身,又道:“王公公過來,可是與昨夜之事有關?”
“是。”看他神色嚴肅:“娘娘,皇上在宏政殿等您過去。”
心下一沉,我便知道事情不好了,但面子上依舊沉靜,頷首道:“知道了,我這便過去。”
來到宏政殿的時候,我看見惠昭儀哭的梨花帶雨,一雙眼睛用仇敵一般的目光看著我。烏壓壓的后宮嬪妃全都聚集在了這里,左顧右盼皆是面面相覷。皇上坐在主案旁,正襟危坐,眸中露出了一種平日里從未見過的嚴肅神色。
見我到來,眾妃嬪齊齊行禮道:“賤妾參見皇后娘娘。”
心中疑惑重重,我快步上前,行禮道:“賤妾參見皇上。”
皇上看了我良久,開口道:“昨夜發生之事,想來大家也都聽聞了。朕派王公公去調查,尋到了一個知情之人,只等著你過來,朕便傳喚她。”轉而皇上對王公公輕聲道了一句,“傳宋司膳上來。”
我看向門口,只見一個女子進來,盈盈拜倒道:“奴婢司膳宋氏,叩見皇上,扣見皇后娘娘,叩見諸位嬪妃主子。”
皇上道:“將昨日你與王公公說的話盡數道來。”
“奴婢……”
看那宋司膳三緘其口,皇上的話語變得嚴厲:“你只管放心大膽的說來便是。”
“是。”宋司膳叩了個頭,道,“奴婢原是胡尚食手下的人。昨夜亥時一刻,旁的姐妹都睡下了,可奴婢突的憶起還有些未完的公事要找胡尚食研討,孤身一人去了尚食房中。尚食素來晚睡,奴婢是知道的;可昨夜奴婢去的時候卻沒有尋見胡尚食的蹤影。于是奴婢一路尋到了后山處,卻見到胡尚食正與一蒙面女子交談著什么話。”
皇上問道:“是什么樣的蒙面女子?”
宋司膳道:“高高的,有些瘦,但眉眼看不真切。奴婢躲在一棵樹后,聽見些什么在飲食中‘下毒’、‘陷害’惠昭儀腹中胎兒之類的話,胡尚食似乎有應允之意。她們說了不多時,只見那蒙面女子將一支鑲寶蝴蝶簪子給了胡尚食,說是給胡尚食的酬勞,便離去了。”
看惠昭儀憤憤想要開口,皇上示意她冷靜,又繼續對宋司膳道:“所以,朕派遣王公公前去傳召她時,她已知事情敗露,所以意欲潛逃?”
宋司膳回道:“皇上英明。奈何她被侍衛所抓,只得自盡。”
皇上點點頭,若有所思的模樣,轉而又看向我,問道:“你可曾與胡尚食相識?”
我不明緣由,只道:“賤妾初登后位,還未曾召見六尚。”
聽皇上的話語略有些凌厲:“那王公公怎會在胡尚食的妝匣子里尋到此物?這簪子整個宮中唯有你才有呵。”
只見王公公尋聲而來,手中捧著一個盒子。我湊近一看,不由得暗自一驚:這不是不久之前皇上賞賜給我的那支簪子嗎?
聽聞那蝴蝶簪子整個未央宮中就這么一對,由皇上賞賜給了我。我將其中一支贈給慶美人,另一支便收藏在我的寢殿內。王公公又怎么會在胡尚食的妝匣子里面尋到這支簪子呢。
我不由看向慶美人,見慶美人也正看向我,滿是詫異的神色。
沒想到我才初等后位幾日,便有人等不及了。
只見惠昭儀恨恨的看向我,道:“皇后娘娘,你好狠毒。賤妾曾與娘娘對弈暢談,昨夜娘娘來看望賤妾,賤妾看娘娘也是博善之人,絲毫不曾疑心娘娘。不想暗中勾結胡尚食、做下如此陰毒之事的人正是娘娘你呵。”
看著皇上微微蹙起的眉,我知道此事怕是不好了,頷首道:“賤妾不知這支簪子為何會出現在胡尚食的妝匣子里,可賤妾與胡尚食的確是素昧平生,更不會存了害惠昭儀孩兒之心。皇上不是派了人照顧賤妾的飲食起居么?賤妾見過什么人、說過什么話,皇上一打聽便都知道了。”
惠昭儀起了身,卻是滿眼淚痕,道:“皇后娘娘的行跡光明磊落,但椒房殿里頭其他的宮人去了何處,想來卻是沒人知道的。據我所知,這桑桃也曾是六尚的女使罷。”
桑桃一驚,忙上前跪下道:“奴婢曾經確是在六尚做過女使。可奴婢是尚儀局的女使,而非尚食局的女使呵。”
惠昭儀一字一字道:“六尚素來親密,只怕你難逃嫌疑。”
我猛的看向了惠昭儀,她也看著我,目光中滿是斗氣。
皇上大是看不下去,打斷道:“罷了罷了,朕想聽一聽皇后的分辯。”
我上前道:“皇上大是不知,胡尚食潛逃時,還帶了一包東西。賤妾看著蹊蹺,便吩咐桑桃將此物帶回了椒房殿。眼下此物正在桑桃身上,望皇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