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我,一大早便騎著小電驢來找我了。我簡單地洗簌之后,連早飯也沒有吃便和姑姑一起前往派出所。
出門之后我才感受到清晨的寒意。過了十二月以后,氣溫進入了十攝氏度以內,一天比一天涼。庭院角落的菊花也有些枯萎了,有的萎縮下去,有的花瓣掉了一地。小小的花圃看上去更顯蕭瑟。
坐在小電驢上我的腿無法伸直,只好保持一個僵硬的奇怪姿勢避免和地面接觸。而姑姑又騎得風馳電掣一般,凌冽的寒風無情地削我的臉龐。一晚上無眠的我硬生生在冷風中凍清醒了。
派出所值班的民警正蹲在門前刷牙。姑姑還沒停車便嚷嚷著讓他去查看監控。那民警百般無奈,匆匆刷好了牙,用警車載我們去交管部門。
這是一個相當繁瑣的活,依靠肉眼檢查路口經過的每一個行人和車輛,從中找到爸爸,需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因為爸爸是從山下下來,第一個挑選查看的監控點便是下山必經的十字路口。時間是我離開家到回家的半天時間。監控視頻調快了兩倍,大家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審視監控上的人。
一直等到了監控視頻上顯示的時間變成了下午三點,爸爸才出現。
他提了一個黑色提包,低著頭默默走,不過幾分鐘便消失在了監控死角。爸爸的身影看上去孤單又決絕。
隨后工作人員根據爸爸行進的方向調取了另一個路口的監控,過了二十分鐘爸爸才出現,這次他折轉往市里的方向走去了,一直消失在了小鎮北邊最后一個路口的監控視頻中。
爸爸前往市里是確鑿無疑的,可弄清了這點有什么意義我不得而知。市里范圍那么大,就算爸爸躲在某個地方想找到他也不容易,更何況市里還有火車站、長途汽車站、飛機場,他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本身對于找回爸爸也沒有任何想法,若非姑姑堅持,我也不會來。不管爸爸做出什么樣的選擇都是他的選擇,是他的自由,哪怕他做出的選擇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尊重他的一切選擇,他和媽媽給予了我生命,還給予了我很多溫暖的回憶,我沒有資格再強求更多。
現在的生活的確很艱難,可我仍舊心懷感恩。我還活著,還能看到每天的天空,還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還能見到那些關心我的朋友,這一切就足夠了。我會堅強地活下去,勇敢地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
姑姑顯然對這個結果并不滿意,督促警察們去市里調查。警察們做出保證會聯系市里的警察局排查火車站、飛機場等地的購票信息,確認爸爸是否前往了外地。
我們出交管局時已經快中午了,那幫記者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消息,趕到了交管局門口來圍堵我們。一見到我們,一個拿話筒的記者便小跑上來問道:“我們得到消息陳啟山先生離家出走了,請問有這回事嗎?”
我保持沉默。
姑姑相當不客氣地回答:“別擋我們的路,小心我告你們擾民!”
記者說:“法律保障了新聞采訪的自由,我們有權告知觀眾事情的真相。”
“什么真相?”姑姑怒了,“這是我們的家事,不需要你們操心!”
“陳啟山先生是公眾人物,大家都很關心他的事情。”
“再不讓開可別怪我動手了!”
說時姑姑四下尋找東西想要教訓這幫記者,可她忘記了這里可是交管局,除了光禿禿的水泥地外什么也沒有。我不覺又想起了姑姑拿著掃帚驅趕記者的樣子。
警察走上來對記者好言好語地說要帶我們去派出所里做記錄,兩個記者這才讓開了堵住我們的路。上了警車,姑姑和我都對警察的解圍表示感謝。
警察卻笑呵呵地說:“其實這幫記者也不容易,你想啊,有這工夫誰也不想在家里睡懶覺,為了一個新聞他們估計在門口守了一早晨。”
姑姑說:“這個世上不容易的人太多了,如果是通過加重別人的痛苦來換取自己的利益,這種人的不容易也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