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月殿外的正殿之中，這座殿是趙心柔失憶后宗政少卿命人修建的，里面全以東海的夜明珠以照兩全殿，而且殿中裝飾多以琉璃點綴，所以也被叫做天上人間，足見宗政少卿對貴妃的疼愛之情。

兩人相見，仍像是交鋒的雙方將軍，各不相讓卻也不見血色，馬漣漪并沒有帶晶蓮來，其實趙心柔只是這些天被噩夢纏繞沒有睡好，宗政少卿就心疼得不得了，而且這趙心柔自失憶后就像是便了一個人一樣，就像是那禍國的妖姬，大臣百姓都這樣說這芙月殿中的主人的。

這晶蓮有益壽，且有安神的作用，這是要給她吃了，減輕痛苦的。

馬漣漪見他出來后，只笑道：“臣妾給陛下請安了。”

宗政少卿長袖一揮，道：“免了，晶蓮呢？”

“臣妾沒有帶來。”馬漣漪語氣平靜得不能在平靜了，眼中不生起任何波瀾，宗政少卿不知道她又想玩什么出來，沒好氣的看著她許久后，他發現這個女人似乎真是與自己相認她時的樣子沒什么變化，是啊，她怎么能有什么變化，馬漣漪這女人從來都是最注重自己身體的一個人。

不過她還是那么美麗，只可惜仍然是掩不住歲月在她眼角留下的滄桑。

“沒帶來？”

馬漣漪點頭，道：“是啊，沒帶來。”她頓了頓語氣，然后忽然笑著看著宗政少卿，還是那樣英俊的一個男人，憑任何女人都想將他給占為己有的，她笑道：“臣妾沒打算將晶蓮給陛下呢？”

“你是來耍弄朕的！”宗政少卿忽然一怒，眼中怒火直冒上來，“你信不信朕讓人去你殿中搜！”

“臣妾信。”馬漣漪立刻回道，可是她知道他不敢的，一個帝王搜索皇后的寢宮，這會給人留下笑柄的。

“那你想如何！”

“臣妾愿意交出晶蓮來，可是臣妾有一個要求，陛下我們來做個交換吧。臣妾給你晶蓮，陛下也答應臣妾一個請求，如何？”馬漣漪的話是小心翼翼說出來的，可是她知道這個要求必然是會讓宗政少卿這人暴怒起來的。

宗政少卿斂了目，這女人竟然會跟他打起商量來，不知道這次又想耍什么花招，而且還是做交換，她有什么來換？而他手中還有她需要的嗎？

真是后稀奇的，宗政少卿來了興趣，道：“好，你說。”

“臣妾給你晶蓮，陛下放了水牢中的古白吧。”馬漣漪忽然如釋重負的一笑，這輩子她沒為別人做過什么，卻沒想到現在做這唯一的一減好事，竟然是讓自己的心瞬間舒服了不少，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她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的，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見著古白死了。

她與古白認識三十余年，超過了宗政少卿。當年，她對不起古白，因為要想攀上宗政少卿這棵大樹，所以毫不留情的拋下了古白這個青梅竹馬，又因為要助宗政少卿登位，又出賣過古白，從他手中得到了林家的消息，讓宗政少卿找到了機會陷害林家。

古白恨她，恨不得將她親手殺了，以前古白有過這樣的機會，可是他最終沒有下這個手，而他手中也有林家是無辜的證據，馬漣漪不想他死，更不想親眼看著他死。

“怎么？朕將他關在水牢里，心疼了？”宗政少卿陰森森的說著，眼中是不明的復雜情緒，馬漣漪看不懂了那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可能真是想要古白的命了，而對她這些話覺得是多話或者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了，或者他根本就不相信馬漣漪會為了一個人來求他。

在宗政少卿的眼中，馬漣漪一直是一個心狠的女人，甚至比男人還要冷血，今天她來求他放過古白，確實大出了自己的所料，他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最真實的馬漣漪，他看不懂眼前這個女人了。

“當年為什么會選擇嫁給我？”

馬漣漪淡淡一笑，她認真的看著宗政少卿的雙眼，她說：“因為你能讓我做皇后，而我的夢想就是成為皇后。”無關情愛，只關權利與榮華。

“陛下可滿意了？”

宗政少卿點頭著頭應道：“是啊，我竟然還能問出你這樣的話來，真是，真是可笑得很啊。”

可是宗政少卿確實沒有打算放過古白，“他知道林家所有的事，而我知道林家的人其實還沒真正的死黃，我不能留下他。”

“那陛下的意思是，不放？”

“對！”

馬漣漪是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女人，她想救誰就一定能讓那個人活著，她不想救誰或者想要那個人死，她就一定會讓那個人死，就像是現在，她想眼前的人死，她就會照著自己的計劃一步步的讓他去死。

“真的不管她了嗎？”她說的到底是殿中那個亂喊亂叫的女人，趙心柔在殿內用極盡疲憊的聲音喊著皇上，宗政少卿神情更為疲憊，一手遮住雙眼，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喊叫。

她說她累了，她喊著，皇上，臣妾睡不著！

馬漣漪知道宗政少卿神色之中的悲傷，這是他自己選擇，怨不得別人，可是馬漣漪卻不想在去可憐他了，“陛下，放了古白，臣妾手中的晶蓮可以隨陛下取用，絕不藏著！”

宗政少卿仍是不表態，可是馬漣漪知道他是撐不了多久的，他道：“為什么要救他？”

馬漣漪該怎么跟他說好了，應該說什么理由他都不會信吧，所以她簡潔的說道：“因為不想他死，臣妾不想以后死后被閻王發現生前連一件好事都沒有做過呢。”這個理由應該不錯，馬漣漪知道這句話是發自內心說的，其實她根本不想古白死，她的心中始終覺得自己是欠了古白的。

宗政少卿卻道：“還是覺得他好吧，這么多年了，與我為做了這么多年夫妻，假面具揭開后，還是覺得他才是個好人，所以現在心疼了，見他被關在水牢里，又急急來求我，甚至不惜與我做交換，用你喜歡的東西。”

在宗政少卿的印象之中，馬漣漪似乎對于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是死守住的，不得讓任何人想了去的，可是今天他的心被她的這翻話怎么搞得有又酸又澀的感覺，“告訴朕，是不是這樣的？心疼了，不忍了。”

“是啊，心疼了，不忍心了。”馬漣漪這時的眼淚忽然就盈在了眼中，卻始終不肯落下，她倔強的揚起頭笑看著同樣是不屑看著自己的宗政少卿，“陛下只管給個話就是，做不做這個交換。”

“把眼淚流下來，朕就答應你。”宗政少卿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惡，可是看見她為別的男人流下的眼淚，心里怎么就是那么不舒服的。

比起以前她撒嬌或者想要什么時流下的虛情假意的淚，現在眼中的眼淚來得更真實，他是有多久沒有見過她這真實的一面了，反而是現在的趙心柔，似乎性格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他不知道趙心柔愛上林家少爺時是否是原本的性格，可是對于他來說，一直都是矯情來的。

馬漣漪忍著不落卻在這時笑開了來，她問宗政少卿，“陛下想看臣妾的眼淚？”宗政少卿點頭，然后說道：“怎么？想必皇后這輩子只為有個男人落過眼淚的。”

“還有一個，只不過那人不稀罕罷了。”馬漣漪話里指的是誰，宗政少卿是在清楚不過了，他略低下頭，陰陰的笑了起來，“皇后說話真是可笑。”

“有什么可笑的，陛下直接給準話就成了，這趙貴妃已經回來了，也與陛下如膠似漆了，這古醫師，臣妾不知道陛下為什么非要他的命呢？”

馬漣漪這翻話是說得認真，還是真正的發自肺腑的呢。宗政少卿心中越來越不爽，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是要將古白弄死的，憑什么一個個他身邊的女的都認為他是好的。

就連這宗政祈燁也是這樣子的，他不服，“皇后啊，朕決定明天就處斬古白。”

馬漣漪略一驚，隨后表情恢復平靜，她上前一步，問著宗政少卿，她問道：“你憑什么處斬他？陛下以什么名義處斬一個已經死了二十年的前太醫院太醫？”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馬漣漪見他的臉色越來越沉，她便繼續說道：“陛下，你可別忘了，古家沒人了，古白是唯一的古家傳人，而古家在二十年前因為你的拖累，該死的死了，而活著的早就隱居世外去了，你要殺古白，不過是因為他知道你所做過所有的丑事罷了。”馬漣漪繼續說道：“陛下，如果你真要殺古白，那臣妾告訴你，我會告訴全天下古白是誰，而你對他做了什么！”

“你敢！”

“你看臣妾敢不敢！”

話雖然是這樣說的，可是馬漣漪也知道她來這里是來求情的，不是跟他抬杠的，她要救人就必須矮他三分，隨后她放柔下了聲音說道：“陛下，放過古白吧，臣妾保證他不會在出現在中原，此生都不會，如果陛下答應，臣妾立刻讓人去取晶蓮來給趙貴妃熬藥。”

“陛下，你老了。”馬漣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忽然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撫過他的眼窩下，以及伸進他的發中，“陛下，多些休息吧。”她還要親手看著他死呢，她可不想在她成功后宗政少卿已經死了。

宗政少卿忽然眼中一閃，那些晶瑩看得馬漣漪一怔，二十年夫妻啊，這到底是怎么了？他認為是因為她多年的強勢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她覺得是他多年的處心積慮讓他們變成了仇人，他有自己愛的人，她只是能被他利用而已，馬漣漪比宗政少卿看得開。

而現在看起來看不開的只是他而已。馬漣漪這些年怎么能不知道他私下做的那些事，她早就知道他心中有一個人，以前她做得那么絕，不過是因為她愛這個男人罷，現在不愛了，也就不痛了。

“漣漪？”

馬漣漪轉身就走，沒有讓他有機會抓住自己的手，走時她告訴他，“陛下，臣妾會遵守與你的約定，晶蓮我先送一半過來，等古白被放出后我將他帶出皇宮后，在給你另外一半，不過陛下不要想著出了宮對他痛下殺手，這樣臣妾會更看不起你的！”

北楚——王府

璃憂已經回來幾天了，宗政祈燁是一直陪在她身邊，她現在是精神恍惚，老是念著那個跳入江中的美少年，宗政祈燁已經派人進江中找了，可是根本就沒找到那人，而且暗中保護她的暗衛生也說沒有見到什么美少年在江邊。

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宗政祈燁找了大夫來看，都說是因為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產生了錯覺，可是璃憂卻相信自己看見的是真實的。

“祈燁，你相信我，我真的看見了，那個孩子就那樣跳先去，而且還跟我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他說什么忘川河，什么是忘川河，我不知道！”璃憂見宗政祈燁仍是不相信自己的樣子，可是真是她說出來的話讓人根本無法相信，她只能斂了目住了嘴。

見她不在說下去了，宗政祈燁才坐到了床邊去將人給摟進了懷中，“璃憂啊，你是大夫，應該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是累了所以才會產生幻覺，這也怪我，知道你累還讓你去堤壩上幫忙，你就好好休息，以后別在去堤壩上了。”

“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的！”

“不是不相信，可是讓我怎么相信你，連暗中保護你的那些暗衛都沒有看見。”宗政祈燁說道，也注意著她的神情，“好了，不想了。”

“可是這個是什么？”璃憂拿起在江邊揀到的那根玉笛，“你告訴我這是什么，為什么我會有的！”

宗政祈燁眉宇一皺，拿起那玉笛一看，稀世之寶，全根笛子竟是用整塊金玉所雕成，價值連城，他陷入沉思，卻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宗政祈燁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一定事有蹊蹺，怎么好好的一根價值連城的玉笛會出現在了璃憂手中，她是不可能有這些東西的。

這其中到底隱藏著什么？宗政祈燁還沒想通，可是他預感到暴風雨即將來到。

那根玉笛，宗政祈燁拿在手上進了書房里，不一會軒轅杉就過來了，“找我來什么事？”宗政祈燁將玉笛給扔了出去，讓軒轅杉看看，“你看這玉笛是哪來的東西。”

軒轅杉眼睛一亮，那雙眼睛就像是黃鼠狼看見了雞，“這可是好東西，轉手能賣好幾萬金，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知道什么樣的人能擁有這樣的東西嗎？”

“非富則貴。”軒轅杉對這笛子是愛不解手，“說說，到底哪來的。”

“死人那里來的。”宗政祈燁陰險一說，軒轅杉來不及的一扔，扔完手還在衣服上蹭了蹭，“你不早說。”

“早說你聽嗎？”

軒轅杉白了他一眼后，表情認真起來，他說道：“金玉是塞外一個小國獨有的資源，金玉只在那個小國產出，每年的產量不足千金，每年都會進貢給中原的國家，進貢給北衛的最為多，這個國家叫做金玉國，國名就以這金玉而取。”

“那國之中可有什么王子？”璃憂提到了那個美少年，宗政祈燁想會不會是小國里的王子什么的跑進了城中尋短見了。

軒轅杉說道：“金玉國的老國王一生只有一個女兒，卻不聞有什么兒子。”

宗政祈燁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沒兒子就好，“派人去金玉國打聽一下消息，看看他們國家里有哪位貴族的孩子丟了。”

京郊，十里亭外

馬漣漪讓春花將包裹給了古白，她已經做到了，現在的她終于可以問心無愧的對古白說一聲：“古白，我不欠你什么了。”

古白道：“你本就不欠我什么。”

馬漣漪看著他發笑，道：“以前多英俊的一個人，現在你看起來就像是我的爹，也許比我爹好要老許多呢。”她嘆息了一聲，遺憾的說道：“古白，我想知道你們為什么都喜歡她，是因為她小鳥依人還是溫柔體貼。”

古白搖著頭，不知道這個動作是想對馬漣漪表明什么，他平靜的說道：“什么都不是，其實這些你都能做，只是你的性格讓你不屑做出來，而心柔卻是另外一種性格，她做起來是最自然真實的，而你的性格也是自然真實的，漣漪，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是嗎？”馬漣漪動了動身子，微笑而悲傷的說著：“上車吧，帶你出關后，你還是隔些日子在回到中原來吧，我會一路讓侍衛保護你的。”

“古白，保重。”

“你，你也要保重，漣漪。”古白翻身上了馬車，他從車內探出頭來，“漣漪，想開一些。”這些話她覺得好笑，她一輩子都想不開！可是她還是朝著他點了點頭，“一路順風。”

古白走了，馬漣漪回到了宮中，一見殿中就看見了宗政少卿正在殿中，好象是在等著他，“陛下。”馬漣漪行禮，搞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人送完了？”

馬漣漪點頭，輕松的表情已經告訴了他答案，“陛下今天來就是為了問這個問題？”

“我想見見你。”宗政少卿的話里充滿了疲憊。

“恩，見到了，臣妾很好，怎么樣？晶蓮怎么樣，趙貴妃可有睡好了？”馬漣漪根本不想在去想他說那樣的話是為了什么，他們之間現在好象只有欺騙，相斗，殘殺，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