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彼之初見 吾之心悅
- 凰游兮
- 菀珣
- 3639字
- 2020-10-12 13:56:50
此時已是深夜,春初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霍凰歌穿的輕薄,雖說她本是習武之人內力傍身應該不會感到寒冷,奈何剛剛受到極大驚嚇,現在氣息紊亂,剛剛能提著一口氣運用輕功飛出天恩府已是近了全力,萬萬無力再次運功了。
被料峭的寒風吹過,她凍了個透心涼,急匆匆的大步走了起來,希冀這樣能讓自己暖和一點。她現在根本不敢回想關于天恩府的一切,只是低頭大步疾走。忽然她冰涼的鼻尖觸碰到了一縷誘人的香氣。她定睛一看,是街角一家小食鋪正在賣宵夜,大鍋里煮著的牛肉湯冒出絲絲熱氣,讓她幾乎難以把眼睛轉開。
她摸了摸袖口,隨即嘆了一口氣。她回天恩府時剛剛換了一套新衣衫,袖子里自然沒有她平時慣放著用來買些零食和好玩的東西的碎銀子,而她深夜歸府,秋嵐早就把她身上本來就不多的首飾全都卸了,身上自是分文沒有。她惡狠狠的吸了兩口飽含著牛肉香味兒的熱氣,隨后又眼巴巴的看著鐵鍋。
雖說她是個千金小姐,還是天恩府的嫡女,未來的皇后,只要稍稍透露身份全天下估計沒幾個人會收她的銀子。可她偏偏是個在江湖里長大的小姐,俠骨柔情,最最瞧不上那吃白食兒的。是以現在站在那攤子面前,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姑娘若不嫌棄,可來在下身邊相坐。姑娘那里風大,當心受涼。”正當她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個華麗優雅的聲線揚起,宛如清露晨流,新桐初引,讓人聞之心頭一顫。她微微偏頭,在鐵鍋冒出的氤氳熱氣下看到一張精致的側臉,眉目如畫,豐神俊朗。她微微詫異,僅僅半個側臉已讓人目不轉睛,足可見此人容貌該是如何動人心魄。而且,最最讓她感到驚奇的就是他那一身空靈的氣質,如此純凈,宛如月色下盛開的睡蓮。
正在霍凰歌仔細打量著他的時候,元璟沉也在細細的端詳著她。不同于霍凰歌僅僅能看到他的側臉,他卻是能看清她面容上的任何一絲變化。鳳眼修眉卻并不妖媚,雙眸清澈卻隱隱含愁,瓊鼻櫻唇,白皙的肌膚吹彈可破,小巧精致的瓜子臉上美麗的五官在月色籠罩下更是美得讓人窒息。而看到她眼中閃過只閃過驚艷與欣賞之情卻無半點動情之意時,他終是綻開一抹真心的笑容,近乎讓天地失色。
咳咳,不過元璟沉卻忽視了一點,暖飽思淫欲,對現在又餓又冷的霍凰歌來說,一個媲美日月之輝的美男子真的不如一碗熱乎乎的牛肉湯來的實在。
霍凰歌略略一思索便朝著他走去,他雖見她一身灑脫之氣猜測她或許她是江湖中人但仍是有些詫異,而且還有一絲他未察覺到的期待,抿著一絲笑容看著她向他走來。
霍凰歌迎著月光看著元璟沉,忽然元璟沉抬起頭來,一雙如點漆般的雙眸略略掃過她的臉。見著元璟沉的正臉,果然如自己預想的一般俊雅無雙,風姿無二,霍凰歌也只是心中暗嘆老天真是不公怎會有人生的這般風華絕代,面上卻依然平靜如初。
霍凰歌走到他面前,展顏一笑便大方說道:“今日如此這般狼狽真真是我始料未及的,能得公子相助也真的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不過我見著公子朗若出塵的氣質必定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我霍凰歌便在此謝過公子了。不過,常言說得好,無功不受祿,我身上并未帶錢是真,卻又不愿欠了公子的情,我便允公子一個要求,公子覺得可好?”她這番話聽起來自帶一股豪氣,而那眉目間自然生成的艷態風流,不禁讓元璟沉心里微微一動。
多少年古水無波的心,終于動了呢。他輕輕勾了勾唇角,把一碗湯放在她的面前,沉聲說道:“只是一碗湯而已,姑娘無需多慮。若是姑娘實在覺得不好意思,在下剛剛從漠北歸來,今天本是草原牧民的天壽節,我在草原生活了八年,每年的這一天都熱熱鬧鬧的,今天卻……我只想聽聽草原上的歌謠,如果姑娘覺得可以的話,可否愿意滿足在下這個愿望?”
按理說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給個陌生男子唱歌真的是極為不妥當的,可她偏偏就是個不循規蹈矩的,也從未在意過那些虛禮。現在聽了元璟沉的話,本來還稍有些猶豫此時卻已完全沒了,大方笑了笑說:“公子和我真是有緣,按理說上京的姑娘是不會漠北的歌謠的,偏偏我曾在外游歷,也曾參與過慶祝天壽節的獻劍舞,今日不才便以歌一曲謝過公子今夜一湯之恩了。”
元璟沉聽罷心下又是一動。漠北天壽節的壓軸之一就是獻劍舞,九位天璣玄女執劍而舞,盡顯草原女兒豪放之下的柔美。可是,旁人不知道,他這鎮守漠北的將軍皇子可是知道的,天壽節是漠北最隆重的節日,她明明一個漢家女,怎的會成為玄女獻舞?
而且,她說她叫……霍凰歌?他雖執掌塞外多年,但拜一向精準的記憶力所賜,記得八年前在宮中的皇后和自己的母妃說過一句自己的侄女天生命帶鳳格,又加上霍氏嫡女天恩所以父皇賜名凰歌。如此這般,看來眼前這位決計不同凡響的美人,就是未來的皇后呢。
他還沒能思索完,霍凰歌早已接過桌上的牛肉湯喝過半碗,暖了暖身子后便清清嗓子開口唱到:“行路難,行路難,大風狂卷行路難,我學明駝走天下,不怕漠北風沙寒……”她輕聲唱著,歌聲悠揚,如銀鈴般悅耳,元璟沉也不覺放下心頭重擔,細細聆聽。
一曲歌罷,她急忙拿起還泛著熱氣的牛肉湯喝了一大口,舒服的打了個哆嗦,覺得冰冷的指尖也回溫了。一時興起便笑吟吟的說道:“這家小店雖然簡陋,這牛肉湯可很是鮮美,還頗有幾分伊勒城屠彌師傅賣的牛肉湯的滋味呢……”
元璟沉一聽不覺笑了。他才剛剛進京,一路既要快馬加鞭又要躲避暗殺,本來需要將近兩個月的行程他只用了二十天便到了,足可見他這一路的奔波。怕炊煙引來沿途的殺手和暗衛,他和親兵一路上只啃些干糧果腹。好不容易到了上京已是深夜,他出宮多年并未給封號自是京中沒有府邸,現在宮門也已下鎖,說他是無家可歸也不為過。
雖說他慘淡經營多年手中勢力不少,但進了京就不知有多少眼線盯著他,他不想打草驚蛇壞了籌備多年的計劃,因此他一個堂堂的皇子也只能帶著一個貼身伺候的小廝去找旅店,而親兵早已潛伏在城外,并未入京。剛走了沒幾步就聞見這十里飄香的牛肉湯,正是得了屠彌的幾分顏色,再加上終究進了京不再有什么危險,緊繃的神經些微放松,竟發現自己早已饑腸轆轆。
他微微一笑,便坐下要了兩碗湯并一壺熱酒,小廝畫風喝罷后便到遠處去伺候著了,他剛要喝就看見了可憐巴巴的霍凰歌。現在聽她也這樣說,真真有些許惺惺相惜之意。
霍凰歌看著他的笑容有些呆愣,趕緊搖了搖頭喚醒自己的神智,提醒自己千萬別犯花癡,呵呵笑了幾聲。正打算告辭離開,可突然頓住,她實在不想回天恩府,可又沒有別的地方好去。細細思索一下,便偏頭想要問他翠微閣如何走,可卻一下子看到一張放大般的俊顏,黑玉般蘊含光華的雙眸一派認真,便一下子雙頰緋紅的有些慌張,剛想退開,只見元璟沉伸出如玉長指摘下她雙髻上的一片落葉,見她的反應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她見此一窘,也只好結結巴巴的開口:“多謝……多謝公子。公子可知……可知……翠微閣如何走?”話還未畢便先暗自懊惱起來,明明自己平時也看過不少風月的話本子,行走江湖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風流瀟灑的才俊豪俠,可今日這位公子也只是幫她拿了一片葉子自己便如此失常了,這……
仿佛沒看到霍凰歌的窘迫,元璟沉如常而言道:“我叫……景沉,而翠微閣就在……”話還未畢一個笑嘻嘻的聲音便打斷了他:“你個好小子,回京了就在這兒喝酒泡妞,看來是把我這哥哥忘個沒影了吧!”聲線不若他般清冷華麗,卻是邪肆異常。
霍凰歌猛地轉頭,只見不遠處一個身著紅衣的妖孽男子正揮著一把水墨折扇狂傲的笑著說道,一身的狂邪霸道的氣質霍凰歌縱是游歷江湖多年也從未得見。那妖孽男子眼睛一轉,落到她的身上,哈哈一聲笑便言:“我當美人是誰呢,竟是霍小姐,璟沉你果然厲害啊,剛剛進京就和霍小姐相識了。小姐別見怪,我這人有甚說甚,而且我看你倆也真真是極為相配的……”
話音未落一陣劍風便向他襲來,他便趕忙一躲,而那邊元璟沉的劍已入鞘,看著他冷冷的說:“有事說事,別在這里平白污了霍小姐的清白。”
霍凰歌此時實在是搞不清楚什么狀況,這兩人兄弟不像兄弟仇人不像仇人的,到底是什么關系?忽然那妖孽男子側身沖她一笑,悠悠說道:“初見小姐,還請海涵。在下是大堯五皇子,元世澤。”
而與此同時,雖是深夜,孟淵宮里卻一派燈火通明。端坐上首的嫵貴妃狠狠撕碎了信鴿剛剛送來的紙條,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咬牙切齒地說:“本宮怎么就養了這么一群廢物!幾千人的兵馬暗衛出動連元璟沉一根毫毛都沒傷到,還讓他這么早就回京了!真是沒用!”
旁邊侯著的蘭嬤嬤趕忙倒了一杯菊花茶擱在嫵貴妃手邊,輕聲寬慰著:“娘娘當心著身子,莫讓那賤種氣壞了。雖說娘娘沒能殺得了他,可他畢竟在外這么多年,京城可是娘娘的地盤,他人生地不熟的又能翻出什么浪來?反而是娘娘,他在身邊,您正好就近下手,他這么多年都窩在外面,進京是生是死,不就是娘娘一句話的事兒么?”
嫵貴妃聞言后面色和緩不少,接過茶水冷哼一聲便道:“什么帝王之星,伴月而輝,不過是個賤人生的賤種罷了。不是地位尊崇么?還不是讓本宮趕到漠北那全是野人的地方呆了八年!蘭嬤嬤你說的對,他個賤種根本成不了什么氣候,本宮在這里氣個什么勁。呵呵,本宮被那姓霍的賤人壓了這么多年,皇后之位本宮得不到了,但是太后之位必定是本宮的!本宮的翎兒,才是注定的皇帝!注定的大堯之主!”而她美麗的面孔在燈光映襯下分外妖嬈,毒如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