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梅洵的心情很好,準備拿出珍藏多年的好茶大家一起享用。
梅若茗已經拿著書在一旁正襟危坐,等著那爐子上的水燒開,一邊讀書,一邊品茗,沒有什么比這個更愜意的了。
梅若庭吃完飯就去喂牛了,眼下已經入冬,大家都沒什么忙的,是莊稼人一年中最閑暇的時光,也是耕牛最幸福的時光了,不用背著那厚重的犁架在田地里勞作。
梅若芳和娘親以及嫂子一起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嘮嗑。
耕牛吃草發出滿足的哞哞聲,碗筷碰撞發出的聲音,說笑的聲音和水壺里的水慢慢沸騰發出的聲音交疊在一起,雖然這些聲音一日重復著一日,但是總會有微妙的變化。
“好久沒聽到咱們家這只耕牛這么開心的哞哞聲了?!泵啡舴家贿叞严催^一遍的碗遞給黃氏一邊頗有感嘆地說。
梅若芳嫁到的稻香村那戶人家做點小本買賣,已經不耕作了,所以耳畔突然就少了從小聽到大的耕牛的聲音,很是懷念,以前還老嫌這只牛叫不定時,活生生把人從睡夢中叫醒。
小的時候兄弟姐妹三就坐在耕牛上打鬧,夏天的時候騎著牛在村里的那條清澈見底的小溪里玩水?,F在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只牛也算是家里的大功臣了。
“這只牛就跟你哥親,一看到你哥就哞哞地叫,心許今天看到咱們的小姑子回娘家,更高興了?!秉S氏半開玩笑地說到。
“這牲畜又怎么會懂感情,還知道若芳回來多哞哞幾聲表示歡迎不成?”江蘇擦著桌面笑到。
一聽這話,梅若芳可不同意了,決定要為牲畜“平反”。
“娘,你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誰說牲畜不懂感情了。跟你們說一件發生在我們村的趣事。娘,你還記得住我們隔壁苗大爺的那只狗嗎?”
那只雜種黑狗,眼睛上兩撮白毛,江氏怎么會不記得,老遠地見到自己,還沒走進就已經開始狂吠不止。有時江氏沒事就會到女兒家看看,第一次去就已經對那只狗記憶深刻,經歷幾次驚嚇之后江氏決定以后寧愿多走幾步路也不從那家人的門前經過。
“你不說那只狗我還不想跟你爭辯。你說吧,那只雜種狗,第一次見我警惕狂吠也就算了,可是接下來的幾次還是那樣,我算是明白了,牲畜的眼睛就是擺飾用的,要么就是長到頭頂上去了,這么幾次下來還沒認出我來,可不是沒感情?!?
梅若芳認為娘親的這番話著實好笑,去看女兒又不是去趕集,隔那么久才去那么一次,狗怎么就記得了,人尚且沒這本事,跟狗較個什么勁。
眼看著碗已經洗完,梅若芳用水沖干凈,用圍裙上抹干濕漉漉的手走到江氏的身邊,一邊給江氏捏著腰一邊問到:“那娘你知道苗大叔已經走了的消息了嗎?”
“走了?都年紀這么大的人了,還搬走了?”看來江氏還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黃氏笑著走過來說:“娘,您都知道年紀這么大的人了,還能去哪?我去看看他們兩個醒了沒?”說著黃氏出了廚房。
江氏這才明白過來,感嘆到:“這么快,最近一次去看你,他還笑著送給你們他地里種的甜瓜呢?”
梅若芳坐到娘親的面前,拉著娘親的手,已不是當年那雙貼著自己臉蛋的細嫩,還散發著香味的手,那個時候會把娘親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尖,告訴娘親她的手很香,娘親就會掩不住的高興。
現在這雙手布滿了繭子,再望向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已經長出白頭發,臉上布滿了皺紋,那皺紋里裝的是歲月的滄桑。梅若芳看著很心疼,忍不住地把江氏略帶冰冷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告訴她娘親的手還像當年那樣香。
“還香呢,都粗糙得可以當磨刀石了?!苯想m然嘴上這么說,但是心里還是像當年那樣聽到女兒的夸贊那樣的開心。
看著梅若芳還眼睛紅紅的,江氏假裝生氣地說到“你娘我身體還硬朗著呢,肯定能活到苗大爺那個年紀,到時不要嫌我笨手笨腳就行了。”
聽到這里,梅若芳終于沒忍住掩面抽泣,當時聽到苗大爺去世的時候她就像失去親人一樣在屋子里呆了大半天,但是她始終沒有找到一個為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哭泣的理由,她感到莫名的彷徨。
江氏不知這個女兒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這樣了,不就一個鄰居的老頭去世嗎?
江氏起身坐到自己女兒的身邊,把女兒攬入懷中,笑著說:“有些話要娘說多少遍,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還像小時候一樣愛哭鼻子。娘會好好的,不用擔心的。”
梅若芳在江氏的懷中黯淡地說到:“有些事來得那么突然,就像苗大爺去世一樣?!?
“好了,別說這些了,不是說畜生的感情問題嗎?怎么好端端地又說到苗大爺的去世上去了,還為了這個在這哭,你不是不知道你嫂子的爹走得早,要是她在這,她不得勾起傷心的往事了?!?
其實黃氏早有察覺,她也經歷過突然痛失至親的事情,當年父親在種地的時候突然暈倒,從此就再也沒有起來過,看過多少大夫都說不中用了,準備身后事吧,家里的重擔一下子就落到了娘親和她這個大女兒身上。與其說黃氏去看孩子剛好不在,其實,她是去故意走開的,江氏很能理解兒媳的心情,指不定也跟自己的女兒一樣在黯然落淚呢。
梅若芳輕輕拭去了眼淚,破涕為笑地說:“我們什么時候變得比村里梅婆嬸還忙了,忙著人的感情都來不及,還忙起牲畜的感情來。”
梅婆嬸是村里的第一大媒人,因為姓梅,所以綽號梅婆。梅若庭和梅若芳兩人的親事就是她給撮合的,所以也算是梅若茗家的貴客了,時不時來串串門。有時梅若芳還能在稻香村遇到她,還說起笑來,說她老不在梅香村里享享清福,怎天東南西北村的走動。
梅婆嬸聽著樂呵著呢,說她要把說媒事業進行到底,等走不動了,牙掉光了再不做,到時可不要忘恩負義不去看望她老人家。
“是啊,你梅婆嬸禮錢也不多收人家的,人家給多少她就要多少,多給了還不要。她就愛撮合年輕小伙子小姑娘?!苯闲Φ?。
“說不定,她老人家也盯上咱們家老幺了,十九了,也是到成親的年紀了?!?
“若茗現在的任務就是讀書考取功名,他老子還不想他早成親呢?你不是說給我講有趣的事嗎?到底是什么,說了這一大推不相干的。”江氏指著女兒的頭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