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似乎總是灰色的,像是一張被淡墨浸透的宣紙,淡墨之中忽然暈開了幾個墨點,卻是幾朵雨云,要變天了嗎?
烏云越積越多越積越厚,仿佛是整個天空想要崩塌下來,好碾碎同樣灰沉沉的大地…
終于一條銀龍撕開了云層,劃破長空。
“轟隆隆!”
隨著幾聲悶雷,雨水終于被從云中震落,飄飄搖搖的撒了下來。
“滴答!”
一顆雨珠落在我的肩頭,在漆黑的鐵甲上撞得粉碎。
我們這數千鐵甲,排成尖銳的鋒矢陣,緩緩的向前推進著。
大雨瓢潑而下,在眾人身周激起層層水霧。
到了!
隨著喊聲向前望去。
透過雨幕,遠方是無邊的曼珠沙華,那血色的彼岸花…
“小峰,你醒了?”
睜開模糊的雙眼,見是張春燕坐在床邊,正關切的望著自己。
武暮揉著有些發昏的腦袋問道:“現在什么時辰?我昏迷了多久?”
“時辰?啊,現在是上午九點鐘了。”
張春燕看了看手表,起身來到窗邊。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媽還以為你又…不過已經沒事了,醫生給你做了全面檢查,說你基本上已經恢復了健康,只是因為長期臥床身子有些虛弱,修養一陣子就會好的。”
她說著話拉開了窗簾,明亮的陽光灑了進來。
武暮只覺得雙眼微微的刺痛,忙伸手遮在面前,又用力的閉了幾次眼睛,終于慢慢適應了光線。
側頭望去,只見窗外的天空,藍的就像是一塊巨大的水晶,潔白的云朵下,一群鴿子反復的劃著圈子,來回地飛翔。
這就是陽間的天空嗎?
真美…
武暮掀開被子起身下床,哪知剛一站到地上,兩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張春燕急忙上前將他扶住。
“頭暈嗎?不行的話,還是躺下吧?”
武暮定了定神終于站穩。
“不礙事的。”
緩步來到窗邊放眼望去,只見藍天白云下高樓林立,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
更有一些五顏六色的,長著輪子的東西跑的飛快。
這是什么?是車嗎?怎么沒有馬拉著也能跑?
忽然想起自己暈倒之前,正要教訓那個胖子,想來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自己雖然并不是張春燕真正的兒子,但她對自己卻確實有骨肉之情,不免擔心她又受了欺負,忙開口向她詢問。
聽他問起此事,張春燕臉上的神情卻有些怪異。
“小峰,你記不記得你的朋友中有個姓蕭的…媽糊涂忘了你……”
張春燕嘆了口氣繼續道:“那天晚上…大家都被你的舉動嚇呆了,還以為你是犯了什么疾病。
你昏倒后,那醫生回過神來還是…好在后來被那些醫生護士們攔住了,不過他還是依依不饒的要我陪他醫藥費,還說要到法院去告咱們,那些醫生護士們勸了半天才把他勸走。
后來…其他醫生雖然很同情咱們的遭遇,但是見到確實是你把他打傷的,而且咱們也沒錢交住院費…就讓咋們第二天早上出院。”
武暮心知,她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后來一定又吃了不少苦頭,想起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而起,不禁有些自責。又見她神色憔悴,雖只四十來歲的年紀,兩鬢卻已經有了不少的白發。
武暮心中一酸,伸手輕輕握住張春燕的手。
“你后來…媽,后來怎么樣了?”
張春燕自兒子出車禍以來,這幾個星期中,不僅時刻擔心著兒子的病情,還要到處借錢繳納治療的費用,遭了不少的白眼,真的是心力交瘁,嘗盡了人間的苦楚。
此時終于又聽到兒子叫了自己一聲媽,兩行熱淚不禁滾滾而下。
武暮見她如此,心下不禁有些黯然,心想,你兒子現在只怕早已轉世投胎,今生是再難相見了。
李母怕兒子跟著傷心,別過頭去擦抹了淚水,勉強的笑了笑接著講道:“第二天早上,我正在收拾東西,突然有人敲門,我以為又是醫院的人來催。
打開門一看卻是一個黃頭發的少年,身后還跟著兩個穿西裝的高大男人。
一打聽,他說是你的朋友,聽說你出了車禍過來探望,我看他和你年紀相仿,以為是你的同學便把他讓了進來。
哪知還沒說幾句話,突然擠進來一大群醫院的領導,稱呼這個少年為蕭公子,噓寒問暖的很是客氣,后來連醫院院長也來了。
蕭公子說怕人多嘈雜影響你休息,便對眾人說你是他的朋友,要醫院方面多加照顧,院長他們也是滿口答應。又交代說過幾天還來看你,便被眾人擁簇著走了。
當天下午院長親自來看望了咱們,不僅免除了咱們的住院費,還把你轉到了醫院最好的病房。”
武暮這才發現自己換了房間,四處一打量,確實比幾天前那個小房間要寬敞明亮許多。
李母說完有些困惑的望著武暮:“我看那少年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真不知道你們是怎么認識的,以前也沒聽你說起過。”
武暮聽到這里心中一動,難道…
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李母忙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說了聲請進,一個頭上包著紗布的胖子開門走了進來。
武暮見是上次那個胖醫生,以為他又是來為難李母,眉毛一皺便要上前。
哪知胖醫生卻是滿臉堆笑,點頭哈腰的走到了李母面前。
“哈哈,那個,張大姐啊,小峰的病好些了嗎?哈哈,那個,您看上次我一時糊涂打了您老人家,實在是對不起,您可不要跟我一般見識啊,哈哈。”
張春燕忙道:“不、不,是我們家小峰先打了您,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才對。”
胖醫生滿臉的諂笑:“哈哈,瞧您說得,要是早知道你們是蕭公子的朋友,我哪敢…哈哈,希望您老人家向蕭公子求求情,別和我們這些小人物一般見識,哈哈,您…”
胖醫生還想說些什么,猛然見到一旁的武暮正冷冷的盯著自己,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冷戰,只覺得鼻梁又在隱隱作痛。
想起三天前的夜里,就是面前這個大病初愈的少年,把一百八十多斤的自己單手舉到了空中,真想不通這也就一米七的瘦弱身體里,怎么會蘊含著那么大的力氣。
想起少年當時那冰冷的眼神,現在依然是不寒而栗。
胖醫生連忙打了個哈哈道:“那個…蕭公子又來看你們了,已經到了樓下,您看那個…一定要為我求求情啊,拜托您了…”
他見李母點了頭,這才唯唯諾諾的退了出去。
李母聽說聞蕭公子又來探望,剛要帶著武暮出去迎接,樓道里一陣嘈雜,一個少年已經被眾人擁簇著走了進來。
武暮抬眼打量來人,最先引起他注意的到并不是富貴少年,而是少年身后的兩個西裝大漢。
這兩個大漢都有一米九的身高,皮膚黝黑渾身肌肉高高隆起,小平頭國字臉眼神冰冷,雖然看似隨意的站在少年身邊,可是周圍人群擁擠,卻無人能接近少年身前的一尺之內。
武暮打量著二人心中琢磨,這兩人身體很是壯實,看眼神也是上過戰陣見過鮮血的,只是氣息很是散亂,與我手下那些弟兄相比,著實差了不少。
武暮在陰間之時,著實經歷了不少戰陣廝殺,迅速辨認出敵陣中的最強者,已經成為了本能,此時便習慣性的打量了二人一陣。
殊不知,他這一陣打量直把二人看的心驚膽戰。
這二人是特種兵出身,也算得上是身經百戰,可是眼前這個有些瘦弱的少年一望向自己,便覺心臟突突亂跳,呼吸散亂,少年眼光掃到哪里,哪里的肌肉便一陣收縮,冒起一層雞皮疙瘩。
少年的目光更是陰寒刺骨,兩人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待武暮打量完畢,雖只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兩人卻都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武暮打量完二人這才看向那富貴少年。
只見這少年比自己稍矮,五官比普通人要棱角分明一些,金黃色的頭發微卷,幾縷發絲散在碧藍色的眼睛之前,很是英俊,武暮并不知道這是混血,只是覺得這少年模樣俊朗,氣質十分高貴。
金發少年見武暮只是打量著自己卻不說話,便微笑著先開了口。
“小峰,聽說你失憶了,我們重新認識一下。”
他說著話伸出了右手。
“我叫蕭鶴,請多多關照。”
哪知武暮并不伸手相握,只是冷冷的道:“你馬上安排一下,我要出院。”
眾人都吃驚的看著武暮,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李母見兒子對自家的恩人這么無理,又是吃驚又是生氣。
“小峰!怎么這么沒禮貌?快向蕭公子道歉。”
蕭鶴卻并不生氣微笑道:“沒關系的伯母,我和小峰之間用不著這么客套。”
說完回頭對著一個戴眼鏡的老醫生道:“劉院長,那就勞煩您安排一下小峰出院的事。”
眾人見他一個富家公子,又是小小年紀卻有如此涵養,都不禁都有些佩服。
劉院長猶豫了一下道:“他的病雖然已經好了,但是大病初愈身體還很虛弱,是不是在醫院多休養幾天?”
蕭鶴聞言回頭望著武暮。
武暮淡淡的道:“不必了。”
劉院長點點頭對眾醫生道:“你們誰去辦一下…”
話未說完,只見一個頭上纏著繃帶的胖大身軀從人群后擠了進來“我去!我去!我去!”
旁邊一個高個子醫生笑道:“我去!老楊?你不是被開除了嗎?還來醫院干什么啊?”
來人正是之前與李母發生沖突,被武暮一拳打翻的胖醫生。
胖醫生遭人奚落卻渾不在意,晃動著肥胖的身軀蹭到李母面前,語聲帶著哭腔。
“張大姐,您快幫我求求情吧…我老婆孩子一家人都靠我這碗飯養活,求您了。”
李母吃了一驚,她原先以為醫院看著蕭公子的面子,對他進行了處分,沒想到竟然是被開除了,急忙對劉院長道:“劉院長,其實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楊醫生,是小峰先動手打了人,希望您不要怪罪楊醫生才好。”
胖醫生接口道:“就是,就是。”
劉院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望向蕭鶴,見蕭鶴點了頭,便回頭訓斥道:“看在小張求情的份上,這回就饒了你,出院的事情你去辦,一定要把他們母子安穩的送到家!知道了嗎!?”
胖醫生如蒙大赦,連連的點頭。
“是!是!是!一定送到家!嘿嘿嘿…”
眾人見他腦袋纏著紗布,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卻又一臉的傻笑,不禁都覺得有些好笑。
醫院門口,眾人為小峰母子送行,胖醫生殷勤的跑前跑后,忙的不亦樂乎。
本來蕭鶴要開車送武暮,但胖醫生為了表現,堅持要開救護車送,說開著警報器可也快些送到家,李母也不想給蕭鶴添太多麻煩,就答應了胖醫生,蕭鶴便也沒有堅持。
看著救護車遠去,蕭鶴也辭別了醫院眾人,上了自己寶藍色的勞斯萊斯。
車內。
“少爺,這李峰是什么來頭?少爺為什么對他這么客氣?”
“是啊,我看這小子很是狂妄,竟敢對少爺無禮!”
蕭鶴看了他二人一眼。
“憑你們的身手,若真的動起手來能勝得過他?”
“這…”
二人想起武暮那冰冷的眼神,都不禁打了個哆嗦。
“記住…這個人千萬得罪不得。”
“是,少爺。”
寶藍色勞斯萊斯遠去,卷起了幾片微黃的落葉,打著轉在空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