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公子？”墨青在白漓淵身后不安地看著他。

白漓淵替墨非離止了血，用紗布把他脖頸上的傷纏好，才收回手。視線落在一旁被小貍清洗干凈的白狐身上，怔怔的。

聽到墨青喚他，他身體一僵，抬起頭：“什么事？”

“那公主她？”

白漓淵搖搖頭：“她身上黑妖毒入五臟六腑，神仙也難救了。”更何況，他只是小小的狐妖。

“可……”

“不要再說了。”

他肯救墨非離已經(jīng)不錯了，如果不是找尋青兒來到這里想來看看阿九，他也不會順便救了他們。想到剛剛自己竟然把這渾身鮮血的白狐誤認成青兒，他就一陣煩悶：“這白狐是什么人？”

“這……”墨青訝異他的反應(yīng)：“白公子，她、她不是夫人？”

白漓淵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諷笑一聲：“墨管家，你難道跟這墨非離一樣傻了么？一個半人半妖的狐貍，怎么可能是青兒？”

“可、可王爺一直把她認作……”

“夠了！”白漓淵揮手打斷他的話：“墨非離傻了，你們都傻了嗎？他說是難道就是？！”

這個白狐身上完全沒有青兒的氣息，她怎么可能是青兒？

眉頭深鎖，他接過一旁婢女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手，才走向小貍懷里抱著的阿九，“阿九怎么了？”

小貍低著頭，舌頭有些打結(jié)：“那、那晚那黑狐妖要殺奴婢，不小心搶了小主子身上的冥印，從救回來就一直昏迷著。”

“嗯？”白漓淵眉頭一擰，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松了一口氣：“還好無恙。”

“過些時日我去一趟地府，找來冥王再替他看看。”白漓淵的手指憐惜地撫過阿九的眉眼，他的眼睛最像青兒了。只是此刻，他卻是緊閉著雙眼，心一沉，他面色冷下來。

視線落在昏迷不醒的墨非離身上，冷笑：“為了一個女人讓阿九變成這樣？墨非離，你可真行啊！”

“白公子？”墨青的眉頭擰起：“小世子出事王爺也不希望的，更何況……王爺?shù)那闆r白公子也知道……”

“我就是知道所以才會放過他。否則，光憑他害死青兒這件事，他早就死了好幾回了。”

冰冷的聲音，冷酷無情。

墨青眼睛一瞇，深吸一口氣：“白公子。雖然我不知道當(dāng)年你跟王爺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王爺也變成了如今這樣，你何必還揪著這點不放？”

“過去？”白漓淵冷哼一聲：“青兒死了，這件事永遠也過不去！”

“……”墨青張著嘴臉色難看，垂在身側(cè)的手緊緊握握幾次，才嘆息一聲：“白公子，夫人的死……你以為王爺心里就不難過？”

否則，王爺又怎么會變成如今這樣？

白漓淵咬著唇，冷靜下來。

恨恨撇開了頭。

如果不是他最后散盡了要替青兒續(xù)命，他也不會這么輕易繞過他。

長長吸了一口氣，他感覺到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冷凝下來。怕擾了阿九的心神，聲音壓低：“我會等他們恢復(fù)再離開。”

“白公子你？”

“我要去一趟靈泉國。”

白漓淵淡漠的開口，只是落在阿九身上的視線卻格外輕柔。

青兒，這是你死都要護著的孩子，他的身體里流著你的血液，我會好好地照顧他，絕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白公子去靈泉國做什么？”墨青詫異地抬頭。

“那里有個故人。”

半個月前收到那人來信他就從狐族出發(fā)了，途徑這里，不過是想來看看阿九，倒是沒想到抓了一只黑狐妖。哼了哼，這狐族分支里的管事真是越來越不成氣候！這樣一只法力底下的黑狐妖這么興風(fēng)作浪竟然也察覺不到！

“故人？”墨青一愣，張了張嘴，剛想說什么。

就聽身側(cè)小貍突然驚叫了一聲：“公主？”

墨青蹙然回頭，就看到小貍手里原本抱著的白狐身上的皮毛開始發(fā)黑。

先是灰白，最后是墨染的黑。

墨青疾步走過去，臉色大變：“怎、怎么會這樣？”

一旁，白漓淵掃了一眼，又收回視線：“黑妖毒毀壞了五臟六腑，現(xiàn)在已經(jīng)擴散到了軀殼，看來，這狐貍頂多能撐三天。”

“三天？”小貍捂著嘴幾乎哭出聲：“怎么會……”

早先的時候公主還是好好的，這會兒怎么會變成這樣？

“噗通”一聲，她突然抱著白狐跪在了白漓淵的面前：“公子，求你救救公主吧。”

白漓淵臉上并沒有什么起伏。

如果是五年前，他也許會同情她是同類，幫她續(xù)個把月的命。可這五年來，他耗盡了所有的心血，他的心早已在尋找中失去耐性，也變得冷血無情。

這樣的自己……

怎么會救一只素昧平生的狐貍？

“你不用求我，就算救她，她也活不成。多那十天半個月的命，也只是活在這世間受苦。倒不如求求冥王等她下了地府投個好胎下一世安枕無憂。”他的聲音冷到極致。

小貍臉上的淚被風(fēng)吹干，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你怎么可以這么說？”

“怎么？你還想教訓(xùn)本公子？”

白漓淵冷哼一聲，懶得理會他，走過去，想要接過阿九。

卻看到阿九正睜著圓鼓鼓的大眼瞪他：“壞人！”

他粉雕玉琢的小臉氣得鼓鼓的，看到白漓淵看他，又抬高了聲音喊了一句：“壞人！”

白漓淵一怔，落在他頭頂上方的手就那樣懸空。

他每年都回來看阿九，他自然是認得他的。可此刻阿九竟然說他是……壞人？

他的心扯了扯，目光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雙清澈的琉璃眸，像極了青兒，就像是她在罵他一般。他嘴角勾起一抹凄苦地笑。

“為什么不救娘親？白叔叔壞！”

“娘親？！阿九你喚她什么？”

白漓淵睜大了眼，眉頭深鎖。

阿九淚眼汪汪地睨著白狐的方向，白白胖胖的手指拼命地朝著她的方向伸著。

“阿九，你、你怎么可以叫她娘親？”

白漓淵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上前走了一步，從女婢手上接過阿九緊緊攬在懷里，臉貼著他濕漉漉的小臉，聲音凄涼：“阿九，你記住了，你只有一個娘子，她是青兒。她為了救你，到現(xiàn)在魂魄都沒有聚齊，你怎么能認別的女人做娘親呢？青兒知道了，該有多難過啊……”壓抑的聲音像是魔咒響徹在整個房間里。

“白公子？”墨青詫異地聽著，難道夫人真的還活著？“夫人她真的還活著……”

“還不確定。”

“阿九你要乖，要乖乖等青兒回來。”

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你長得這么像她……

“嗚嗚，阿九要娘親，白叔叔壞！放……放開阿九……”

阿九短短胖胖的小腿飛快地踢著。

白漓淵只是抱著他，也不說話。只是周身散發(fā)出的氣息，讓人不安。

“阿……九。”

突然，一道很輕的聲音微弱的響起。

阿九像是被擊到一般，小小的身子縮在白漓淵懷里停止了掙扎。片許之后，又劇烈地掙扎起來：“娘親！娘親！”

白漓淵抱著阿九蹙然回頭，不知什么時候，白狐睜開了那一雙狐眸，虛弱卻有神。

深邃的琉璃眸平靜地望著阿九的方向，渾身的皮毛呈現(xiàn)濃墨般的黑。

她靜靜地看著，慢慢抬起了前肢，視線流離，慢慢移到白漓淵的臉上：“白……公子，可……可以……讓……我看看……阿九……嗎？”她的聲音很低，一句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抱著她的小貍聽到這，忍不住“嗚咽”一聲，頭扭到了一旁。

白漓淵怔怔地盯著那雙眼，突然像是被驚了一下！

蹙然向后退了一步。

妤音以為他不愿意，失望地閉了閉眼：“我……只是……想……再看……看他一眼。”

她舍不得阿九，舍不得墨非離。

可她現(xiàn)在連活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能清楚的感覺自己身體里的生命力在一點點流失掉。

白漓淵搖著頭，難以置信地瞪著那雙幾乎跟青兒一模一樣的狐眸，低喃出聲：“怎、怎么會？”

為什么只是一個眼神，他卻覺得……覺得……

青兒又回來了？

“娘親！”趁著白漓淵失神地當(dāng)口，阿九突然掙脫了他的掌控，軟軟小小的身子朝著她直接撲了過去。可因著距離太遠，阿九的身體直直地向下墜去。妤音剛抬眸就看到這一幕，她嚇得睜大了狐眸，等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她已經(jīng)朝著阿九撲了過去，半空中解開了妖力，化成了人形，緊緊地把阿九抱在了懷里。

可妖力一觸動，黑妖毒更加侵入四肢百骸。

她的心口又涌上黑血，她硬生生壓了下去……

虛弱地跪坐在地面上，面容呈現(xiàn)黑色，卻依然難掩絕世之姿。

“娘親……”阿九從她懷里抬起頭，嫩嫩的小手扒著她的脖頸，哭得泣不成聲：“娘親不要死，不要不理阿九……阿九會乖的……”

妤音眼底涌上淚意，苦笑一聲。

“傻孩子……”

送了些力道，妤音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阿九的小臉，像是要把他的容顏刻入心底。

“阿九，我……不是你的娘親……”

“你就是啊！”

阿九仰著可憐兮兮的小臉，淚眼汪汪。

妤音苦笑，“……我不是啊。”

她的身后，小貍看到她能化成人形，心下一喜，剛想說什么，卻被墨青拉住了。他無奈地對著小貍搖搖頭，這恐怕……是回光返照了？白公子說的三日恐怕……

嘆息一聲，王爺若是醒來，可要怎么辦？

“青……青兒？”

低顫的聲音終于從白漓淵抖動的嘴里發(fā)出，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視線死死地鎖在妤音的臉上。

突然瘋笑了一聲：“青兒！真的是青兒！”

他這模樣讓房間里的人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