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進退兩難
燈火闌珊,所有的喧鬧都似過眼云煙,夜幕下的永安街是那樣璀璨,像一段錦帶般附在這繁華大地。
司明宏眼光暗淡,眼神像是被奪取光澤的寶石,那俊秀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一切于他來說竟是這樣的不可思議。
耳邊不斷回響著瑾依那有些空靈的聲音,自己竟是那故事中的一個人,戲里戲外,他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前生,他不相信可卻又不得不相信!
連同著兒時的回憶,像是洶涌的潮水般愈涌愈高,仿佛就快要將自己吞噬,自己不斷掙扎卻無能為力。
突然想起與瑾依初見時,那樣深情款款的眼神,司明宏是你太眼拙,還是她隱藏的太好,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你怎么認不出那烙著她曾經的痕跡,你曾無數次回憶起,卻怎么認不出眼前的那個人?
是上天憐憫,還是她太過聰明?一步步,自己就像是步入深潭一般,順著她的心意,慢慢走進她的生命,與她相遇,這只不過是她用十三年來做的伏筆。
自己愛上她了,或許是從一開始,那樣宛如魔音般的琴聲,那樣飄飄如仙般的身姿,那樣含著淡淡憂傷的眸子,自己總覺得一些像是計劃好的,可是自己多么感謝她是真的計劃好的。
沐玥樓是什么地方,青樓,稍有不慎她可能就會墜入萬劫不復之地,她之所以這樣鋌而走險完全是因為自己,完全是為了一個未知的結果。倘若那次自己不去河邊,想到這里他連自己都打了個寒顫,倘若自己那次不去她又該怎么辦?
像是在黑夜里迷失般,司明宏覺得這一切竟是這樣的匪夷所思,自己要如何相信,小時候的那個女孩竟身入青樓十三年,只為與自己再次遇見。
司明宏渾渾噩噩的就到了恭王府,進了屋,看見何石徒在屋里坐著,便行了禮,無力的在椅子上坐下來,只覺得頭暈腦脹,但是想想,自己應該是高興的吧,自己又有什么好難受呢?何石徒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他的眉宇間終于多了幾分成熟的氣息,蒼老的臉上有一絲高興,說道,“宏兒,皇上已經給你和郁小姐賜婚了”
司明宏聽見何石徒的聲音,腦中頓時炸開,什么賜婚!他猛然掙開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何石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滿眼疑問道,“什么?父皇怎么會給我和郁小姐賜婚?”
何石徒看著他全然不知的表情,那眼神中盡是驚訝,他有些許不解,“是啊,前兩天我們去郁府,你不是和郁小姐說好了嗎?”
司明宏皺著眉頭,腦子像是一團漿糊,感覺像是被上天開了一句玩笑。是說好了,郁小姐說會跟郁將軍說清楚的,突然想起那日郁景綸的神情,看似真實自然的笑容有些許異樣,那樣笑里藏刀自己當時怎么就沒有看不出來呢,一失足成千古恨!
何石徒也察覺到不對,本來司明宏是堅決反對,不知怎么就突然同意了,現在看著司明宏的樣子,他好像是不知情。但是何石徒明白,圣旨一下,萬事已成定局,于是就平靜的說道,“宏兒,圣旨已經下來了,不管你同意與否,你都得娶她!”
圣旨,司明宏看著那金黃色的布軸,燈光下那顏色是那樣的刺眼,在那上面是自己的婚約,與一個自己并不愛的女人。
司明宏癱坐在椅子上,他自己心里明白父皇是不可能收回圣旨的,自己若真的要與郁小姐成親,瑾依怎么辦?她已經等的十三年自己還能讓她等嗎?可就是她等了,自己又能給她什么呢?一個小妾的位分?
心里的陣痛就像是有聲音般,在這孤寂的夜里低聲的啜泣。陰差陽錯,這能說是誰的錯?
夢里輾轉反側總是睡不著,司明宏覺得自己真的好累,自己長這么大從來就是聽從舅舅的安排,可是目的地卻不是自己想去的地方,像瑾依說的,做一個平凡人不好嗎?可是自己還有退路嗎?
愈想愈是難受,司明宏不得不斬斷自己的思維,輕輕閉上眼,慢慢安撫著自己的內心,逐漸平靜…平靜……不知到是什么時辰,司明宏被噩夢驚醒,額頭上一頭冷汗,心跳的聲音更是讓他煩亂,仔細一想卻已不知夢見了什么,好像有瑾依,有舅舅,有趙大人……
那一身純白的長裙,那一張蒼老的臉,那一灘鮮紅的血,畫面百轉交織,像是一團亂麻。
近些天的勞碌司明宏本身就很是乏累,想著就進入了夢里,像是在潛意識里,只覺得腦子還清醒可是身體卻怎么也無法動彈,那些殘存的思想也好像快要睡去,可是自己不敢睡去,這樣的狀態讓他感到可怕,他努力用大腦支配著自己的身體,可是無能為力,這樣的感覺就像是溺水般難受,他拼命的動彈自己的手指,終于他再次蘇醒。
就這樣,在一夜里幾次驚醒,又幾次睡去,在夢里百轉糾結,司明宏度過了一個令他終生難忘的的漫漫長夜……
下了朝,司明宏與司明逸走在路上,兩人又是滿臉愁容,可是心中所愁卻是全然不同,司明逸看著陰沉的天空,有些無力道,“太子明天抵京,父皇精心操持,儀式很是氣派呢”
司明宏無力的走著,說實話自己現在真的無力去想這件事,賜婚一事已經沾滿了自己的內心,自己不想負了任何一個人,為什么?非要讓自己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那郁景綸又為什么非要嫁給一個明知道不愛她的人。
司明宏皺著眉頭,滿臉愁容,只覺得原本陰沉的天更加陰沉,像是悶得透不過氣來,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三哥,你這是怎么了?”司明逸轉眼看著司明宏心不在焉的樣子,賜婚一事,自己是知道的,看來十有八九是因為這件事,問道,“是不是和賜婚有關?”
司明宏聽見‘賜婚’二字更是覺得無比頭疼,點了點頭,眉頭緊鎖。司明逸看著他的樣子,想想還是說出了口,“三哥,圣旨是不可違”
司明宏又何嘗不明白,圣旨不可違,無論早晚,自己必須得娶郁景綸,自己像是被逼到了懸崖邊上,沒有任何退路,或許,沒有瑾依,自己也可能會為著大局去了郁景綸,可是自己遇見了瑾依,遇見了那個等了自己十三年的女人看。
“三哥,你娶不娶郁小姐都不能娶瑾依的”,司明逸雖知道司明宏喜歡瑾依,可是堂堂皇子怎么能娶一個青樓女子?自己平常雖然也比較放肆,可是自己找的也全是管家女子。一個青樓女子,別說是娶,就是聯系過密也是不被允許的。
司明宏看著那陰沉的天,像是不服氣般,堅定的說,“我可以一直不娶,但我若是娶了,那人便是瑾依”
司明宏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情況肯定不能娶瑾依,可是自己可以努力成為那個可以堵住悠悠眾口的人,到那時,再光明正大的娶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司明逸看著司明宏的眼神覺得心底一冷,頓頓還是說出了口,“三哥,我知道我不該這樣說,可是你真的沒有必要這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等娶了郁小姐之后,你可以納瑾依為妾,哪怕幾年之后找個名分立正也行”
瑾依不會是在乎名分的人,可是自己不能如此委屈她,自己是王,那她就是王妃,自己是皇,那她就是皇后!
“她為我做了那么多,我怎可如此負她?”司明宏說道,司明逸看著他搖了搖頭。
沐玥樓四樓,司明宏看著那女子的背影,燈光照射下身材更顯修長,像是光環籠罩般,如遺世的謫仙。她像是帶著那一股淡淡的憂傷,隨時隨地讓人好想把她抱在懷中。
司明宏慢慢走過去,從背后用雙手攬住她的纖細的腰肢,鼻間傳來淡淡的香味,那柔順的頭發像是絲綢般,司明宏把下巴抵在瑾依肩上,閉上眼只覺得好安心,就像忙碌很久的心終于找到了歇息的地方。
瑾依感覺到背后一暖,腰間是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鼻間一股淡淡的檀香,便知道是他來了,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臉上泛出淡淡紅暈,這樣親昵的動作她還是有一些不太適應。
良久,司明宏乏力的睜開眼,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可是這事不能瞞她,看著她的側臉他似是平靜的說道,“瑾依,父皇賜婚了”
瑾依一怔,賜婚?
一石激起千層浪,瑾依不知該如何轉身,是裝作若無其事,還是裝作撕心裂肺,這一刻,她沒有曾經想象中的淡定,也沒有想象中的傷痛,靜靜的轉過身來,看見司明宏憔悴的臉,“你和郁小姐”
司明宏放開在她腰間的手,扶著自己的額頭,臉上盡是愧疚,極其后悔道,“都是我太大意,我應該親自跟郁將軍說清楚,我不該這么相信她,是她,騙了我”
瑾依看著司明宏的樣子,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傷心,高興是因為他竟是這樣的在意,傷心是她知道圣旨難違。一陣心痛,聽他這么說應該是那郁小姐搞的鬼,自己真是小看她了,瑾依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司明宏看著瑾依的樣子,又低下頭,滿臉愧疚道,“瑾依,是我負了你,你等我這么多年我卻無法娶你”
瑾依看著司明宏低下的頭,一個男人怎么可以在女人面前低頭呢,她輕輕抬起他的頭,看著他的樣子,認真的說道,“明宏,我可以不要什么名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只要你與我同心,那便沒什么負不負的了”
司明宏想不到瑾依竟會這樣說,他伸手把她攬入自己懷中,像是用自己的心說道,“瑾依,我一定會娶你!雖然圣旨下了,但是沒有說什么時候完婚,我是不會娶她的,我就不信她還能逼我成婚”
瑾依固然相信他,可是自己又怎么不明白圣旨的含義,說道,“你若遲遲不肯成婚,皇上會怪罪的?”
司明宏抬手將她皺起的眉頭撫平,嘴角一絲笑意,安慰道,“瑾依,如你所說,我既不想做皇上,還怕什么怪罪不怪罪,大不了我們就一起離開這里,再也不用管這些事了”
瑾依聽著司明宏的話,有些不敢相信,一起離開這里,多么美好的想象,瑾依笑笑,甚至開始幻想以后的生活,“你說我們是經商好呢,還是種地好呢?”
司明宏看著瑾依開心的樣子,像是瞬間回到童年,哪怕是下輩子就這樣簡單的看著她微笑,不也是滿足的嗎,心里瞬間感覺很舒暢,原來放下一切這么輕松,想想說道,“都不好,經商不會,種地太累,不如我們教書吧”
瑾依看著司明宏嘴角的笑意,問道“教書?”
司明宏看看天空,好像那里有他們的以后,肯定的說道,“嗯,我教他們識字,你教他們彈琴”
瑾依想想也行,一會有嘟著嘴,挑眉說道,“可是哪有姑娘當先生的?”
司明宏低頭看著她可愛的樣子,那眼中再也沒有的憂傷,看著她那美麗的眼睛說道,“沒事,那是我們就在鄉下,那里沒有這么多流言蜚語”
樹欲靜而風不止,世事向來如此,單個的生靈哪有資格說結束呢?皇位之爭在所難免而且他們都早已參與其中,說退出,哪有這么簡單,這場戰爭不拼到你死我活就永不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