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一道接著一道，雷聲一聲連著一聲，像雄獅在怒吼。

大雨從墨黑色的夜空中灑向各個角落，一個衣衫上血跡斑斑的女子痛苦的趴在地上，對著身邊大約七歲的小女孩喊道：“鳶兒，快跑……不要回頭，等外公來救你……快跑……”

小女孩哭泣著想扶起她，奈何力氣不夠，只能瑟瑟發抖的站在雨中，只是哭，什么話都不說。

女子嘴角的血越溢越多，雨也越來越大。

突然，女子用盡全身力氣推了小女孩一把，喊道：“鳶兒，聽母后的話，出去找人來救母后，快去。”

小女孩猝不及防被那女子一推，這才有了反應“母后，鳶兒不想丟下母后一個人，鳶兒怕……”

女子心下明了自己已經不行了，撐著最后一口氣繼續說道：“母后不會有事的，母后會等著鳶兒回來的，快去……快去。”

小女孩點了點頭，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轉身沖進了漫無邊際的雨夜中。

小女孩一路跌跌撞撞，邊跑邊哭。

雨水和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突然腳下一滑，滾下了坡。

“啊——”

鐘離淺鳶尖叫著從夢中驚醒了。

一直守在門外的菱歌聞聲，推門進去，挑開香榻上的層層紗幔。

鐘離淺鳶看見菱歌，這才回過了神。

菱歌邊扶起鐘離淺鳶，邊問道：“主子，又做噩夢了？”自從她十年前主子恢復記憶之后，經常夢到那天發生的事。

鐘離淺鳶點了點頭，問道：“什么時辰了？”

“卯時了”菱歌扶著鐘離淺鳶坐在梳妝臺前，細心的為她挽著發。

“還是沒有外公的消息？”鐘離淺鳶蹙眉問道。

外公已經一年多沒有回來過了，這是以前從沒有發生過的。而且，唯一能找到他蹤跡的靈鳥，也多次無功而返。

“沒有，靈鳥也回來了。”菱歌搖了搖頭，又道：“主子，玉師父……”她本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若不是十年前玉師父帶她回素玖山，她不會活到現在，她怕玉師父出事。

鐘離淺鳶自是知道菱歌在想什么，微瞇著鳳目，道：“收拾一下，下山。”

菱歌替鐘離淺鳶戴發簪的手不留痕跡的微顫了一下。玉師父曾說過，沒有他的允許，主子不可隨意下山。

可如今，玉師父不在……

鐘離淺鳶看了眼菱歌，繼而又道：“就算不是為了外公，我終究還是要下山的，你知道的……”

菱歌是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她的主子自從恢復記憶后，無時不刻在想著如何為東黎國復仇。

如果換成是她，她也放不下那般深刻的滅國之仇。

終于，菱歌放下手中的玉梳，道：“無論主子要做什么，菱歌一定跟隨主子左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鐘離淺鳶不著痕跡的笑了笑，點頭道：“那便快去收拾行裝吧。”

菱歌應聲退了出去。

鐘離淺鳶緊握著雙手，低聲呢喃著：“父皇母后，不論十年前是誰毀了我們的家，十年后，我一定加倍奉還！”

素玖山，一直以來被平洲大陸的人們奉為“靈山”。只因這座高聳入云的山上，孕育著無數的奇花異果和奇珍異獸。

素玖山亦是無數習武修道之人夢寐以求的修行圣地。

但幾十年前，當時的天下第一公子玉青涯上山之后，便從山腳至山頂，設下了無數機關陣法。

至今還未曾有一人能未經玉青涯允許上得了素玖山。

清晨的山間極是安靜，四處白煙裊裊，宛如仙境一般。

鐘離淺鳶身著一襲黑色的曳地望仙裙，裙擺上用金銀絲線繡著幾朵辛夷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著萬顆細小而渾圓的珍珠，如同閃爍在夜空中的繁星一般。

及腰的長發只挽了一個松松的髻，斜插一只玲瓏簪。其余的秀發都隨意的垂在身后，隨微風飛揚。

她此刻正站在白紗飄動的長廊盡頭，凝望著停在她潔白如玉的柔荑之上的靈鳥。

靈鳥通體為嫩黃色，只有翅膀和尾巴呈淡淡的黃綠色。

此鳥全身上下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寶。譬如它的嘴和尾巴，是極為珍貴的藥材，它的舌頭做成的菜，亦屬人間美味。

它的歌聲，比百靈鳥的更加清脆，比夜鶯的更加婉轉。

而且它的飛行速度極快，是素玖山無數鳥類中最有靈性的鳥。

鐘離淺鳶靜靜看著手上的靈鳥，而一向嘰嘰喳喳的靈鳥也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突然，長廊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菱歌身著一襲碧色煙云蝴蝶裙，烏黑的秀發挽了個簡單的發髻，插著一支夜明珠雕成的蝴蝶。肌膚勝雪，五官玲瓏精美，面似桃花。尤其是齊眉劉海下一雙晶亮的眸子，明凈清澈，燦若繁星。

她身后背著一個包袱，手里還拿著一個帷帽。

帷帽四周有一層雪蠶絲織成的黑紗，而黑紗外還綴著一圈細細小小的珍珠。

菱歌走到站在長廊盡頭的鐘離淺鳶面前，笑道：“主子，菱歌已經收拾好了，即刻便可啟程了。”

鐘離淺鳶淡淡點了點頭，將靈鳥放在了菱歌的肩膀上，接過她手中的帷帽，道：“那便走吧。”

她們的房子通體是用七節竹造的，本就可以防御那些沒有靈性，兇殘嗜血的野獸。且她外公在周圍設有陣法，連習武之人都無法闖入，別的自是不用擔心。

菱歌乖巧的笑應了一聲，逗弄著靈鳥，跟著鐘離淺鳶一步步下山去了。

大約兩個時辰后，兩人一鳥已站在了素玖山山腳。

鐘離淺鳶抬頭看著云霧繚繞的素玖山，這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如今真的要走了，心里終究是不舍的。只怕這世上，沒有一個地方再能比得上這里的清靜安逸、與世無爭了。

菱歌也看著素玖山，她同樣是不舍的，外面人心險惡，如果可以，她寧可一輩子都待在素玖山。

“主子，等找到玉師父，報完仇，咱們再一起回來好不好？”菱歌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期待。

“好！待一切塵埃落定，我們便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