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你竟然沒有聽說過鼎鼎大名的白沙城？”蘭芝有些驚訝，表情變得很夸張，看來她是真的被水柔歡給驚到了。

“鼎鼎大名？”水柔歡望著著絢爛的都市，一臉無辜的茫然。

而蘭芝卻暗想到，這個妓女居然不知道白沙城，可見她并不是妓女。

這離她的猜測似乎又近了一些，面前的這個女人絕對不是出生卑微的妓女，而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貴族人家的女兒。

“白沙城，這是賭徒和歡客心中的天堂啊。”

“是么，原來如此。”

從水柔歡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對這個城市充滿了好奇，原來她真的不知道這里的。

“所以說，我會來這里。這個城市既不屬于碧落國，也不屬于北青國。”

“那么它屬于哪里，紫薇國？”水柔歡無知地問道。

這引來了蘭芝的一場笑：“紫薇國，這個剛剛才建立的國家怎么可能擁有白沙城這個地方！”

好在她笑完了還是解答了水柔歡那無知的問題：“白沙城不屬于任何的國家，白沙城就是白沙城，獨一無二的白沙城！”

“啊，獨一無二的白沙城啊……”

“別發(fā)呆了，跟我進去吧！”

蘭芝就像來到了自己的地盤似的，拉著水柔歡輕車熟路地往里面走，開始在復(fù)雜的街道里走街串巷。

“你來過這里？”水柔歡見蘭芝拉著自己，頭也不回地走著，便問道。

蘭芝在前面忽然停了下來，她沒有轉(zhuǎn)身，水柔歡卻感到了她身體里散發(fā)出來的淡淡的哀傷。

“這座城市，讓我得到了第二次生命。”她只是這樣說道，然后又拉起了水柔歡的手，頭也不回地向前而去。

水柔歡察覺了，自己似乎觸動了蘭芝的傷心往事，便默不吭聲隨她走著。

她已經(jīng)不記得穿過了哪些小巷子，經(jīng)過了幾家酒肆，幾家賭坊，還有青樓……

夜幕降臨的時候，這個城市的色彩變得迷離而奇幻。

在這里，水柔歡似乎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在人間，因為人間不會這樣的絢麗多姿，更不會有這樣的歡樂氣氛。

“喲，這是誰？還知道回來啊！”一個幽幽的聲音將水柔歡拉回了現(xiàn)實的人間。

“媽媽，我回來了。”

只見蘭芝站在一個臉上摸著濃妝的老婦人面前，低著頭。

水柔歡看了看，這老婦人站的地方后面有一個小小的門，里面露出一點花紅酒綠的天地來……

這就是青樓吧！水柔歡在這個時空中生活了那么久，還是第一次這樣親身到青樓。

“回來？”老婦人笑道，用身體攔在了蘭芝的面前，“你還知道回來？我這留香樓可養(yǎng)不起你這飛出去的金鳳凰！”

“蘭芝不是什么金鳳凰，蘭芝知道錯了。”她依然低著頭，一副謙卑的姿態(tài)。

而那老婦人卻昂起了頭，伸出染著鮮紅指甲的手來，她將手伸到了蘭芝的下巴下，將她的臉抬起來。

“知道錯了？錯了可是要受罰的……”

話音未落，一記響亮的巴掌拍在了蘭芝白嫩的臉上。

蘭芝恍然間抬頭，這一巴掌可打得真狠，不僅有五個手指印，還帶著三根指甲劃過皮膚的血痕。

水柔歡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這個被蘭芝叫的那樣親切的女人，會這么對待她。

“我可以進去了嗎，媽媽？”蘭芝毫無怨言地接受了這一巴掌，然后問道。

那老婦人依然站在門口，表情更加冷漠了，她幾乎用鼻子里哼出的聲音道：“自己上去，還是那個房間。”

青樓里映出的燈光，五彩斑斕。

而蘭芝卻是一臉孤寂，她的眼角濕潤了，卻努力眨了一下眼睛，讓這淚光消失。

“蘭芝姐姐……”水柔歡上前道，“那個女人，是誰？”

蘭芝似乎一下子就恢復(fù)了過來，給水柔歡擠出一個苦笑道：“救了我，又毀掉我的人。”

水柔歡雖然不知道她有怎樣的過去，但是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蘭芝為何成為青樓女子，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隨著蘭芝默默地進了這座從外面看起來流光溢彩的青樓，才發(fā)覺，剛才那小小的門，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后門罷了。

而留香樓的大門在遠遠的另外一端，大門前的什么樣的光景，水柔歡不得而知。

她現(xiàn)在只能默默地跟著蘭芝，去往她所謂的房間。

蘭芝低著頭，在前面走著，絲毫沒有了剛到白沙城的那股自信。

她似乎怕人認出她來，又怕人詢問她什么，所以水柔歡只跟在后面，不言語。

“蘭芝！你……你是蘭芝嗎？”

雖然她努力低著頭，雖然這留香樓中女子與歡客在其間穿梭，她還是被認出來了！

“你怎么回來了，蘭芝？那位贖走你的公子呢……？”

女子拉住了蘭芝，她躲不過，才將頭抬起來了，抿嘴一笑道：“是，我回來了，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也沒有不斷的情誼……”

“那位公子竟然如此對你？”女子放下了捏著蘭芝手臂的手，嘆息道：“早知他會這樣待你，你當(dāng)初就不該跟了他，還讓媽媽傷心了……”

“那都因我太過癡傻，看不清……”蘭芝一臉倔強地說道。

“好了，好在你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女子想找些話來安慰她，卻忽然瞥眼看見了她后面的水柔歡，便驚聲道：“啊！蘭芝，我只道是你一個人回來的，你怎么還撿了一個乞丐回來？”

“乞丐？”蘭芝回頭，這才覺得水柔歡身上所穿的衣物實在不像是一個風(fēng)塵女子，難怪了。

而水柔歡聽到女子對自己的稱呼，卻一點都不以為意。

她也不是第一次當(dāng)乞丐了，正因為當(dāng)了乞丐她才能死里逃生，才遇到了那個本不該遇到的男人……

但是蘭芝對這點還是很介意的，她很了解任何一個女子都是在意自己外貌的，更何況青樓女子。

她將水柔歡護在身后，道：“這是我的妹妹柔柔，她如今落難染了病，要在這里修養(yǎng)些時日。”

這倒是引起了女子的注意，她故意向蘭芝的身后靠了靠，想要看看水柔歡的樣子，卻被蘭芝護著一點都沒看到。

她神色有些鄙夷道：“染了病，該不會是花柳病吧？這病可是我們青樓的大忌，你把她帶進來也太晦氣了。”

“你別瞎說，小滿！”蘭芝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又道：“她這是風(fēng)寒之癥，不能見一點風(fēng)，才將自己裹成這個樣子的。”

“哦……是么？”這個叫小滿的女子可沒那么容易相信別人的，斜著眼睛又往水柔歡頭上蓋著的粗布低下瞧去。

水柔歡很機靈地躲開了，雖然現(xiàn)在毒還沒有爬上她的臉，但是她的臉色已經(jīng)是不能看了。

“我的閑事你少管，我?guī)M來媽媽可什么都沒說，我的房媽媽也給我留著的！”

“媽媽最疼的還是你……哎，怪不得媽媽不讓你走……”小滿的語氣里滿是酸味，然后晃晃悠悠地給蘭芝讓道。

“我們走，別理她！”蘭芝拉起了水柔歡，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剛才那番對話，讓水柔歡更加了解了些蘭芝的過去，看來她曾經(jīng)是這留香樓里很紅的姑娘。

她想起來，自己并沒有仔細看過蘭芝的面孔長得如何美麗，因為她完全沒有心思去觀察這些。

現(xiàn)在她倒很想看看蘭芝的樣子，她想記住她的樣子，畢竟她一路上照顧了自己，還帶自己來到了這個算是安全的地方。

蘭芝是她的恩人，她不能連恩人的樣子都想不起來……

到了房間，水柔歡首先將自己頭上的粗布給拿了下來，直直地看著蘭芝。

此時的她，臉上一點粉黛都沒有施，衣服也不太華麗，更別說首飾了，一件也沒有。

但是，如此清淡的她卻讓人看來另有一番韻味。

如果說女人是水做的，那么蘭芝這一注水，并不是緩緩流動的溫柔小溪，而是奔騰著的激流。

她的剛毅從骨子里透出來，寫在臉上。

這臉，像另外一張臉……

直到她注意到那已經(jīng)快要散去的巴掌印，才恍然大悟，蘭芝像誰。

是那個老婦人！被她叫做“媽媽“的那個女人，還給了她這個掌印的女人。

她雖老了，抹著濃濃的脂粉，卻掩蓋不住她的那股子倔強的剛毅。

水柔歡明白了，老鴇為何會對蘭芝有那樣一種又愛又恨的情愫，原來蘭芝骨子里跟她有著一樣的性子。

她一定是喜愛蘭芝的，不然也不會這樣要求她。

但是這留香樓里可不止蘭芝一個紅的姑娘，所以引來妒忌，也怪不得剛才那個叫做小滿說了那樣尖酸刻薄的話。

“你為何這樣看我？”

水柔歡自己看得出了神，卻不知道蘭芝早就發(fā)現(xiàn)了，她任她看了好久，才問道。

這讓她很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趕緊收回了目光，放在自己的手上。

“我只是想記住你的樣子。”她道。

蘭芝的臉還熱辣辣的，她很清楚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應(yīng)該難看極了。

“我現(xiàn)在的樣子這樣落魄，難看，你要記住我的樣子，等我畫了眉，涂了胭脂，點了花鈿，你再來記。”

“你現(xiàn)在的樣子，很美麗。”水柔歡道。

她不會了解，女人都是如此在意自己容貌的。

對于她來說，她出生就帶著這樣的讓男人無法自拔陷進去的傾國容顏，她每天都在想，自己要是沒有這樣一張臉，該會多好？

她不愿自己擁有美麗的容顏，而世間的每個女子卻費盡心思雕琢自己的面孔。

“柔柔，你真的要記住我現(xiàn)在樣子？”

“我已經(jīng)記住了，“水柔歡淡然一笑，見蘭芝有些不太樂意，她又道：“你上了妝的樣子，我也想記住。”

這時蘭芝的臉上才露出了喜色，道：“那我現(xiàn)在就上妝！”

水柔歡倒是很驚訝，在趕了這么久的路，又經(jīng)歷了剛才那兩番奚落，蘭芝現(xiàn)在還有興致化妝？

“今天累了，還要這樣勞煩么，只為了給我看一眼？”

說話間，蘭芝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了些胭脂和眉黛來，當(dāng)她轉(zhuǎn)過臉來的時候，已經(jīng)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