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歡沉沉地睡著了，昨夜她太過喜悅，也太過勞累。

疲倦襲了她的身子，沒有來得及為自己套上一件衣衫，她就這樣在那簡陋的小床上睡去。

昨夜與她云雨了一夜的男子，此刻還在她身旁躺著。

接著晨光，他端詳著她的身體，眉頭卻緊緊皺在了一起。

他懊悔而自責，又帶著一絲不舍看著水柔歡。

這不是該屬于他的一夜，他終將從美夢中醒來。

水柔歡也在美好的夢中，她抱著自己心愛的男子，只是她永遠不想醒過來的現實會讓她如此無法面對。

美夢終將結束，而結束這一切的，是一聲刺耳的聲響。

林雪怡，站在茅草屋的門口，搬起了腳邊的陶罐，狠狠地向床上摔去！

赤裸著身子的男子，他看到了林雪怡，卻不敢看她的眼睛。

看著陶罐向自己這邊襲來，他沒有經過絲毫的考慮，便擋在了水柔歡的面前。

陶罐砸在了他的頭上，然后落地摔得粉碎。

水柔歡從夢中驚醒，眼前的畫面讓她一瞬間變成了傻子。

啊？！

這是怎么回事，眼前這男子，被血模糊了面容，好可怕！

更可怕的是自己，怎么身上的衣物一件也沒有了！

北辰，北辰在什么地方？

她驚惶地環視周圍，卻對上了林雪怡冒著怒火的雙眼。

“雪怡，你？”

水柔歡睜大了無辜的雙眼，而林雪怡卻用一種仇人的眼光向她殺過來。

“你！”她幾乎氣得說不出話來，“你竟然！”

林雪怡被一口強大的怨氣堵在胸口，差點就窒息了！

那滿臉是血的男子，立刻跳下床去，幫她順氣。

林雪怡稍微緩過來點，一把將男子推開到：“你做了這樣的事，還有臉碰我！”

男子噗通一聲跪在了林雪怡的面前：“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聽見這聲音，水柔歡方才醒悟過來，這個男子，他是葉飛啊！

為何葉飛會赤身裸體和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而自己也沒有穿衣服，難道是……

水柔歡不敢再想了，昨夜在夢中的男子，自己喚作北辰的那個男子，難道真有其人？

而昨晚在夢中發生的一切，難道都真正發生了嗎？

水柔歡的臉變得慘白，身體不斷地抽搐起來。

“這……”她好不容易擠了一個字出口，卻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說。

這是她逃脫不了的命運，她果然是不祥之人！

即便是火琉璃已經漸漸消失，不能保護她的身子，她身上這不祥之氣，依然是揮之不去的。

她竟然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做了這樣的事，她會害了所有身邊的人！

這叫她如何有臉面存活于世？

水柔歡的肚子里，忽然傳來一陣絞痛，她的身體抽搐地有些明顯。

“阿水！”

林雪怡上前扶她，幫她順氣。

作為一個醫者，她始終不能忘記自己的本能，即便眼前的病人多了如此對不住她的事。

水柔歡幾乎昏死了過去，卻被林雪怡給及時救了回來。

她多想自己就那樣死去，這樣她便不能見到林雪怡，不能見到所有的人。

可是她怎么能去死，她如果可以去死，她也不會活到今天了。

一切只因她肚子里的孩子，受盡磨難和屈辱，她都要生下來的孩子。

“啊，孩子……”水柔歡摸著自己的肚子道。

“放心，沒事。”

沒想到林雪怡一直守在自己的身邊，而葉飛已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去了。

水柔歡不敢看林雪怡，只好低頭看自己，原本赤著的身子，被一件粗布衣服胡亂地裹著。

這一定是林雪怡幫自己穿上的，看來她還氣著，不然也不會這樣隨便幫自己把衣服一穿了。

“雪怡，我……”

“不用說了。”林雪怡很堅決地打斷了她的話。

水柔歡便收回了自己原本就不知道該如何說的話，安靜地低頭坐在床上。

她滿腦子的羞愧與懊悔，可是這些又有什么用，打錯已經犯下了。

北辰，她原本想一生忠誠于這個男子，沒想到自己的誓言這么快就被自己親手給破壞了。

她成了一個不忠的女子，她注定一生比配擁有幸福。

“你走吧，抱歉我不能再幫你接生了。”林雪怡面無表情道。

水柔歡依然低著頭，不動。

“我叫你走！你聽見了沒有！”

林雪怡突然抬頭，她的眼睛依然那樣澄澈，只是現在她只有澄澈的恨意罷了。

她已經下了逐客令，水柔歡想這理所當然。

活該，自己做了那樣的事，還有臉皮賴在別人家里？

她挪動了身子，一股酸痛的倦意，從腰上傳來。

啊，昨夜自己果然做了如此見不得人的事。想到此處，水柔歡不禁羞愧地臉紅到了耳根子。

林雪怡知道水柔歡此刻根本無法面對自己，所以她翛然起身，走到了門外去。

水柔歡從床上爬起來，現在她必須從林雪怡的面前消失，無論去哪里。

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她什么都沒有拿，就走了。

“等等。”

當她剛出了茅草屋的門，林雪怡在身后道。

她凄然地轉身，卻見林雪怡給她的是一個背影，她確實不想要再看她的臉了。

水柔歡無聲地站在原地，等待林雪怡。

“有件事，我作為一個醫者，必須要告訴你。”林雪怡用蒼白而無情的聲音道。

水柔歡能聽出來，像她這樣溫暖的女子，一定是怒氣讓她的聲音變得這樣。

“你中了劇毒，恐怕時日不多了。”

“啊……？”

水柔歡愣住了，為何自己會中了毒？

“你走吧，這個毒我沒有辦法幫你解，但我不能不把真相告訴你。”

“真相……這就是真相……”

水柔歡忽然感覺自己的腦中一片空白，路在哪里？

現在的她，似乎無路可走。

不，她的肚子里還有個孩子，她還想要生下來。

“我究竟還有多少時日？”她問道。

林雪怡不解地轉過身來，她看著水柔歡，眼睛里的怒火已經消退了些：“這很重要嗎？”

“求你告訴我，我能不能撐到生下這個孩子？”

“你還想著生下孩子，你中了劇毒，這孩子在你肚子里也是逃不過的，你為何要生下他來？”

水柔歡驀然地看著自己的肚子，里面微微的動著，還有一團暖暖的氣息罩著。

這是火琉璃化入了她的肚子，保護著這個孩子。

呵，這究竟是不幸，還是幸運。

因為火琉璃，她一聲背負了不祥的厄運。

此刻，也是因為火琉璃，她的孩子才沒有中毒。

水柔歡淡淡的臉，掛著清冷的表情，道：“我對不住你，你就不需管我生不生這個孩子。”

見她的話語如此，怕是一定要生下孩子來，林雪怡此刻似乎也忘記了她做過那樣的事。

“你……”

“請你告訴我，這不多的十日，到底還有多久？”

水柔歡的聲音傳出林雪怡的心，她的心痛了一下。

葉飛始終是她愛著的人，她從孩童時候就愛著的人，卻被眼前這個女子給誘惑了。

剛才她差點就忘記了這一點，這一刻她又回過神來。

身為醫者，她一直懷有一顆仁慈之心。

可是對毀掉自己幸福的人，她不能對她仁慈……

“真相？你真的想知道嗎？”林雪怡問道。

水柔歡一心只想著自己的時限，是否能生下孩子，一點都沒有聽出來，林雪怡是話中有話。

“求求你，告訴我真相，我真的很需要知道。”

“呵……”林雪怡冷笑一聲。

然后道：“你可知道，這個毒原本是不會發出來的。”

“這是……什么意思？”水柔歡愕然。

“這毒的種子，是前些日子種在你的身子里的，原是不會發作的。”

“啊……”

水柔歡感到一陣頭暈，腦袋好重，在就要暈倒的前一秒，她掐了一下自己，才能夠站住。

她抬起沉重的腦袋，垂在她耳朵上的明月珰，碰到了她的臉頰，一陣冰涼。

她舉起手摸著自己耳朵上的珠子，腦子像被一道閃電劈過！

原來是這么回事！

水柔歡明白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這是水仙的耳環，而她是中了夜皇暗霜的毒而死的！

這是她母親家傳的毒藥，其毒性為天下最猛，這個耳環，恐怕沾上了毒藥！

“當日救你，我便知道你中了毒，只是看你懷有身孕，心想這毒是不會發的，沒想到你竟然……”

水柔歡暗自低頭，那耳環上沾的夜皇暗霜想來是極少的，若不是她昨夜全身血液沸騰，也不會毒發。

“我知道，我為什么會毒發，我對不住你，雪怡。”

她繼續低頭，語氣也很低聲下氣。

這個曾經最得皇帝疼愛的碧落國公主，此刻就要卑微到塵埃中去了。

“現在你覺得羞愧了？昨夜你你摟著我夫君的時候，為什么沒有感到羞愧？”

林雪怡激動地向前邁了兩步，指著水柔歡質問道！

“對不起！我對你做了如此惡劣的事，你的恩情這一世，我是無法還了，來世……”

“住嘴！”林雪怡打斷了她的話，又厲聲道：“你現在還來說什么報恩，你若有心報恩，就不會這樣對我！”

“我……”

水柔歡自己的秘密，怎么能說出口，她只能沉默。

而沉默就代表著默認，承認是自己勾引了葉飛。現在她能怎么辦，唯有讓林雪怡恨著自己。

“你做的丑事，不想讓我說出來是吧？我偏要說出來！”

水柔歡靜靜地站著，當然她的頭已經低到了泥土里，她沒有阻止林雪怡，畢竟是自己對不住她。

“你毒發，是你活該！你若不行男女之事，就不會落到這種下場！”

“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水柔歡承擔了所有的錯，她已經毀掉了林雪怡的幸福，她怎么會說出來，昨夜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而已，她也不知道為何葉飛會爬上自己的床來？

“你走吧！”林雪怡再一次下來逐客令。

水柔歡并沒有走，因為她還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