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朕說過，你必須是朕的，朕要要了你！”

炎彧的手撥開了擋在水柔歡臉上的亂發，露出她決絕的表情來。

“朕不會讓你死的，絕對不會！”他似乎看出了水柔歡保定赴死的決心。

水柔歡將簪子迅速舉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深深地插了進去，這一次她插在了血管上，血入注地流了出來，弄臟了她潔白的衣衫。

而炎彧則輕輕抬手一捻，就將水柔歡的簪子從她的脖子里拔了出來，丟在地上。

“血，朕真喜歡……”他吻上了水柔歡的脖子，鮮血流進了他的嘴里，讓他身體里的獸血沸騰了起來。

“啊……”水柔歡這痛不是來自于脖子上的傷口，而是她的內心。

她對北辰的忠貞，正被這個禽獸一口一口地吃掉。

她的心很疼，她不能對不起北辰。

她能怎么辦？

忠貞不保，求死無門。

這世間，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嗎？

“快逃！你一定要活下去，柔歡！”

水仙的低鳴，從腳下傳來，她仍然死死地抱著炎彧的腿，雖然這一點也阻止不了這個惡魔。

炎彧的唇從水柔歡的脖子上移開，他的唇上沾滿了水柔歡的鮮血。

他的嗜血的嘴唇，殷紅的很駭人。

“你還不死心？”他的聲音似乎都沾上了血腥的氣味。

“炎郎……或……對不起了，我必須要保護她，讓她活下來。”

水仙抬起頭，向炎彧微笑，她笑得那樣好看。

這不是她妖嬈的笑，這笑是那么的純潔，除了最簡單的愛，什么也沒有。

為什么，她為何要突然對炎彧抱歉？水柔歡不解。

她也不能夠逃跑，她被炎彧抱在懷里，怎么能逃得了？

炎彧倒是對水仙的話，不以為然，他抬了抬腳，水仙瘦弱的身體被他弄得在空中搖晃。

“對不起了，或。”

水仙再一次道歉，然后她迅速舉起了手臂，拳頭落在炎彧的身上，然后他白色的衣服上開出了一朵血紅的花朵。

原來水仙的拳頭里，拽著水柔歡的簪子，她落在地上的簪子被水仙撿了起來！

她拔出炎彧身體里的簪子，又向他身體的另外一個地方狠狠地刺下去。

這點小傷雖然不至于傷到炎彧，卻讓他措手不及，水柔歡趁機從他的懷里掙脫了。

“快逃啊……我的妹妹！”

水仙看了水柔歡最后一眼，然后義無反顧地將嘴唇貼在炎彧的嘴上，深深地吻了下去。

炎彧的嘴，滿是水柔歡的血，不祥之血。

“你不能碰到任何人的血，除了朕的，否則將剝皮而死。”

那一晚，柔荑在炎彧的酒里下了毒，水仙也是這樣義無反顧地喝了下去。

炎彧用自己的血救回了她的命，可是卻沒能解了她的毒。

她知道終有一天自己會死，不如在這里死得干凈，尸首都不要留下。

“水仙！你瘋了！”

炎彧瘋狂地將水仙從自己的嘴唇上推開，她笑著離開，嘴上是一抹鮮艷的紅。

“夏侯或，這一世我們做不了兄妹，也做不了眷屬，下一世，可以嗎？”

水仙緩慢地后退，她臉上的皮膚開始剝落，一小片一小片地掉下來。

“朕不要你死！你是朕的水仙，這世是朕的人，下一世還是，生生世世，你都是朕的人！”

炎彧上前抱住了水仙，盡管她的臉上流著血，盡管她不再有那驚世的面容。

“真貪心啊，夏侯或。”

水仙的血肉是這樣的模糊，她是聲音卻是這樣的清晰，她那么清晰地從口中說出了他被藏起來的名字。

“夏侯或，你知道我叫夏侯或！你是誰？”

“我是誰，這重要嗎……我生生世世都屬于你了，不高興嗎？”

水仙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清澈動人，可是，她的皮膚幾乎都掉在了地上，她的整個人變成了一個沒有皮的血人！

“不要，朕不要你死！朕要你這一世，給朕好好活著！”

炎彧將血肉模糊的水仙揉進了自己的懷里，而她的整個身體都開始剝落。

他抱著水仙，他的衣服上手上，還有臉上都是血。

沒有人可以看到，炎彧流了一滴淚，迅速地混進了血水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為了這個正在死去的女人，流淚了。

他愛她，他的愛霸道到讓他的女人不能夠活下來！

“水仙……水仙……”

她終于在炎彧的手中滑落，落在地上成為一灘血水，被華麗的孔雀翎給蓋住了。

“姐姐，她死了！”

水柔歡木然地癱坐在了地上，她再沒力氣逃跑了。

她曾經看到過無數人，在自己的眼前送了性命。

可是以這種慘烈的方式死去，她從未看過，這地上被蓋住的一灘血水，曾經是那么美麗的人兒啊！

誰能相信，誰能相信水仙這樣美好的女子，在一瞬間化為了一灘血水。

這血水會滲入泥土里，最終什么都沒有了。

“姐姐……我的姐姐，你回來啊！”水柔歡對著那孔雀翎哀嚎了起來。

可是奇跡是不會發生的，水仙已經消失，怎么會回來？

“夏侯禹！你回來啊！你說過要帶我走的！”

水柔歡向前爬了兩步，那孔雀翎還是孔雀翎，血水還是血水，只是它還沒來得及滲入泥土。

“你說什么？你夏侯禹……你喊了夏侯禹？”

炎彧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這血還帶著溫熱的溫度，他不相信人已經離他而去。

“你害死了我的姐姐，夏侯禹是我的姐姐啊！”

水柔歡爬到了炎彧的面前，她悲慟到了極點，她已然忘記這個禽獸惦記著自己的身子。

她的手握成了小小的拳頭，打在炎彧的身上。

“夏侯禹……誰是夏侯禹？”

炎彧被水柔歡的拳頭打在身上，卻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他已經失去了疼痛的能力。

他的腦海，一瞬間被夏侯禹這個名字給占滿了。

童年的那一幕幕浮現了出來，向從深水中被打撈起的包裹，潮濕而陳舊。

禹兒，他曾經有一個叫做禹兒的妹妹。

他，夏侯或，有一個孿生的妹妹。

他們是龍鳳胎，樣貌上卻一點都不像，他長得英挺，而妹妹卻有一副傾國傾城的美貌。

他將來要找妹妹這樣的美人做夫人，這是小小的夏侯或童年的愿望。

后來家破人亡，妹妹在那場大火中死去了吧？

他再也沒見過擁有妹妹這樣美貌的人，他一直在尋找，而妹妹的容貌卻漸漸在他的記憶里模糊。

終于在那個櫻花盛開的夜晚里，他看見了一個女子，長著一張讓他怦然心動的面孔。

他要得到這個女子，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看著一灘血水，炎彧終于明白過來了。

水仙就是夏侯禹，他曾經的妹妹！

而她根本不是自己的妹妹，她是公主，是水柔歡同父異母的姐姐！

難道一切都是宿命，這一天他沒能夠得到那個櫻花樹下的女子，卻永遠失去了有著傾國傾城美貌的妹妹。

他愛上的，是夏侯禹，還是水柔歡？

炎彧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一灘駭人的鮮紅前，一道閃電打在了他的臉上。

水柔歡看見他的面孔蒼白的可怕，那個如野獸，又如魔鬼一般的炎彧，此刻成了一幅軀殼。

閃電過后，一聲驚雷從陰郁的天空劈下來。

炎彧的世界裂開了，他的人也裂開了。

水仙和水柔歡，這長得如同孿生的兩個女子組成了他的生命。

現在水仙化為一灘血水，他的生命已經似乎也逝去了一半。

大雨傾盆而至，重重的雨點打在炎彧的身上，如同利劍刺在他的肉身。

“來啊！來殺死朕！你們都要殺死朕，來啊！”

炎彧蒼涼而悲痛欲絕地怒吼著，瘋狂地在雨中揮舞著寶劍。

他的頭發凌亂了，黑漆漆地一絲一絲從臉上垂下來。

他的靈魂也亂了，他發狂地大笑起來。

水柔歡看著這個樣子的炎彧，不知道是該害怕還是同情。

他那空洞的眼睛終于看到了在大雨中縮成一團的水柔歡，手中的寶劍被他重重地扔下了懸崖。

他向水柔歡走來，他的眼睛里看著的，到底是水柔歡，還是已經離去的水仙？

“炎彧……你……？”

“炎彧？炎彧是誰？告訴朕！”

他將水柔歡一把抓了起來，狠狠地搖著她的肩膀。

水柔歡渾身的痛楚，此時已經變得那么的不明顯，她看著炎彧，他眼睛里的空洞更加遙遠了。

“誰！告訴朕是誰？”

他依然執著地搖著水柔歡的肩膀，他需要一個答案，他忘記自己是誰，他忘記眼前這個女子是誰……更忘記了水仙是誰。

眼前的面孔，讓他不敢想起，卻又拼命去想。

水柔歡腦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她不受控制地舉起了自己瘦弱的手臂，無力的巴掌打在了炎彧垂著亂發的臉上。

黑發纏繞在了她的指縫中，她在雨中大喊：“夏侯或！夏侯或！夏侯……或……”

這清晰的聲音，從暴雨和驚雷中穿透了炎彧的耳膜。

他聽到了那一個字，正如同第一次聽到女子在自己的耳邊喚起這個字一樣。

這是自己的名字！

對，這是他的名字。

那個女子叫了自己的名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或……朕是或……朕是夏侯或！”

“……”

水柔歡已經臉色蒼白，她微微的張著嘴唇，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此刻炎彧又緊緊地抓起水柔歡的肩膀，他有力的手指似乎要嵌入水柔歡的身體，和她的靈魂。

他的眼睛中爆出鮮紅的血絲，他用一只手撥開水柔歡額上的幾根濕發。

火琉璃的印記，赫然出現，那么的耀眼，那么的灼熱。

炎彧怔住看著水柔歡的額頭許久，突然像中了魔怔一般，用袖子拭著她的額頭。

“不……不是這樣的！”

“疼……”

此刻水柔歡才感覺到了鉆心的疼痛，火燒火燎的疼痛感從火琉璃的印記傳遍了全身。

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開始痛苦地掙扎。

孩子，絕對不能讓這個無辜的孩子在這里被炎彧這個惡魔給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