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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安得與君相決絕

我踉蹌著將沈逸唯連扶帶拖地架到了我的單人宿舍里,很顯然,他很愿意我架著他離開。他像足了一個酩酊大醉的醉漢,被寬容的老婆接回家去。

“你們都休息吧,打擾你們了,實在是對不起!”我真的是萬分抱歉。

“沒關系的,你自己下樓小心點啊,沈助理喝醉了,你們都別摔倒了。”此時她們還是很客氣,但又不便參與到我們兩人的恩怨中來。

我用眼神制止曾有米和她們誰也別跟著我。我自己造的孽,只有我自己來處理。我的個人感情私事,不想麻煩任何其他人。

對于沈逸唯現在這個幼稚的兒童,旁人越冷靜,他的無理取鬧才越容易平息!

現在的沈逸唯,就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兒!我竟是如此出奇平靜又無可奈何地聽任他的表演!

果然,他進了我的宿舍后,熟練地脫掉西裝并一把丟在地上,他無比安逸地一頭扎倒在我的床上。

“咳咳,你過來,彩兒寶貝。你過來,我有話問你!”他還在裝。他對我的稱呼“彩兒寶貝”,聽得我直犯惡心。

此時我對他一臉嫌棄的表情,令他很是自感無趣。

“哎呦,寶貝,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你不管我,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到處找你,你知道我走過來走了多久嗎?唉,就為了看你一眼,我長途跋涉,二萬五千步長征,腳都起泡了,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沈逸唯哼哼哈哈的,聽著似有幾分難受,更多的是故意裝可憐搏同情!

此刻,他就像個任性取鬧青春期的野孩子。看到他,我是又愛又恨,又氣又憐!

“你的腳真的起泡了?”我還是有些半信半疑,關心地問他。

“你不信?那我脫鞋讓你看看!”他欲脫鞋,寬衣解帶。

“別脫!我不看,你腳磨起了氣泡也是活該,誰知道你是從哪里來!”想到他有女朋友,也擔心他賴在此地不走,我只希望他能快點走人。

我開始用熱水壺給他燒開水,坐得離他遠遠的。

我想他是醉了,第一件事,我要給他沏杯茶水喝。我要讓他先醒酒。我總不能將他扔在樓道內,讓他繼續發瘋去!

除了茶水,我想不到我宿舍里還有什么其他可以讓他醒酒的東西。

“顧彩云!我不要喝水,我要你坐過來!我要你挨著我!”

他以為他是誰!他還在孩子般地扯著喉嚨不停叫喊,使喚我!

我不理他,他便越大聲。他時而清醒,時而耍酒瘋。

為了先穩定沈逸唯的情緒,我只好拖了把坐椅,坐在他旁邊。

“彩云,你到底怎么啦?為什么你突然不理我?”他的聲音立刻柔和下來。

“你別問了,我就是不想理你!”我不愿意提原因,我想他心里比誰都清楚!

“求求你,你告訴我究竟是為什么!”

他幾乎帶著哭腔,一邊用力將我往床上拉,一邊說:“為什么連你也要煩我,你不要我啦?”

看著他裝著一副離不開我,離開我似乎讓他生不如死,要死要活的樣子,我不由一陣冷笑。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很嚴重嗎?”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他的聲音,那么誠懇,那么憂傷,簡直是一流的偶像演員。

我不理他,他好像真的很痛苦,不像在演戲。

想狠下心來的我不由又起了惻隱之心,我終于鼓起要質問他的勇氣。

我盯著他的眼睛問他:“沈逸唯,請你看著我的眼睛,我們倆雖不是青梅竹馬,但也認識時間挺長了,請你憑你的良心回答我,你真的有女朋友嗎?”

我終于當著他的面親口問出了這句話,我想最壞的結果,就是一切真相終于浮出水面,我不要再因此苦惱,作繭自縛。不想再浪費青春,浪費時間!

“女朋友?什么女朋友?你問什么呢!”他竟然奇怪地反問我。

他看著我的眼睛,我們四目對視。他非常坦然,演技登峰造極!

“他們都說你在外面有女朋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誰知道?誰告訴你的?告訴我,芊芊?巧巧?誰?我把她鏟了!”他很生氣,我聽了更氣憤。

“你還想在我的面前裝多久?你為什么要騙我?你把我在全公司當猴耍嗎!她們都怎么看我,你叫我怎么做人!”

見他這么說話,我無比失望。我強忍淚水,無比鄙視地看著他。

我寧愿他回答說有,然后向我道歉,或者給我一通誠摯合理的解釋!

“我為什么要裝?你跟我這么問話,你以為你是誰?你不是我女朋友那你嚷什么!你有什么資格!”

“難道你是覺得我沒有權勢?沒有地位?沒有錢?沒有學歷?我一無所有?你現在后悔了,你看不起我!”

他反而生氣地說了一大堆,他聲音里有著太多讓我心痛的地方,好像是我不理解他,是我錯了。

“彩云,你知道嗎?我每天白天拼命地工作,學習。但每到夜里,我就感到恐懼。外面是花花綠綠的世界,但這個世界只是屬于他們,屬于那些成功的富人。”

“我,我只是王天澤的依附品,私人財產!這并不是我想要走的路,我有我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可是命運,它卻將我停留在了這里!”

“我沒有自由,沒有自我,我只有你!我原本以為你人簡單,不需要我花心思,我希望你了解我,支持我!”

“你以為我愿意呆在利天嗎?我并不想呆在這里!但我沒有辦法,我還能去哪里?我們還能去哪里?沒有地方收留我!”他握了握我的手:“我希望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

這些都是沈逸唯的真心話么?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

“沒錯,王董是我們的老板。實際上,他還是我的救世主!他開會,我在旁邊記著。他吃飯,我在一邊陪著。他走了,我一路跟著。他加班,我一旁守望著。有時候我們加班加點,連盒飯也沒有時間吃。他們說聲要走,我們立即起身。有時甚至餓上好幾頓!你看到有我這樣風光又窩囊的助理嗎!”

“我們要跑標的,拿項目,陪人喝酒,受人譏笑。我們就是機器人,陪他們有錢人過著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生活。我仰望他們的狂妄,我們就像是他們的一條狗,是他們造富的終端機器!”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我曾想著憑著自己的能力走遍全世界,可現在就算我來你這里,我也要偷偷摸摸地來!我為什么就這么差?你怎么會喜歡這樣的一個我!”

他越說我心越柔軟,我竟然開始勸他:“王董對你很好,是你想偏了!助理的職務雖然累點,但可以鍛煉你。你不是無處可去,你還有父母家人,還有很多人關心你!”

“你別勸我!你以為我家是什么樣的?是高富帥?我告訴你,根本就不是!我是閔江最一無所有的無產階級!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喜歡我!你看中了我的什么?你其實很傻很天真,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歡,你完全可以選擇更好的!”

“我活得不是我自己,我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流浪漢,我甚至想離開這個世界!”

他顧自說著,我聽得目瞪口呆。

沈逸唯,你都說了些什么!現在的你與別人眼里的你完全不一樣!

原來他活得一點都不開心!他是在拿這些話繼續在騙我?還是他只是在轉移話題?

剛才你說你以為我簡單,不需要你花心思!我只是好騙而已!

是的,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沒有,偏偏你早已有女朋友!

天知道我為什么會喜歡你?我喜歡你又有什么錯!但分明是當初你自己先表白的我!如果早知道你有女朋友,就算你是皇上,我也不會讓你知道我內心的秘密!

我喜歡你與你的任何身份都毫無關系!你的家庭,你的父母,高富帥?這些對我從來就沒有重要過。只是我作賤自己喜歡上你,但你可以繼續做你的男神,你可以選擇不喜歡我!

但你不可以欺騙我,我絕不會……如果是欺騙,我一定要與你分手!

我心里一陣痛楚,我只要你還擁有誠實,有一點良心,不管你是助理還是總裁,我都是一樣的我!

我什么都可以原諒你!可是到現在你還是不能坦白,你真的是什么都沒有!

我心里有千言萬語,可是我卻說不出話。我只盼望他能給我一個我能聽懂的有問必答,就事論事!

我怕他再說幾句他一無所有,我便又會抱著他流下眼淚來。

然而,他一通自言自語后,便閉眼一聲不吭。他以為我已經原諒他了,或者,他以為他可以原諒我了。

我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他并沒有發燒癥狀。他疲憊地閉著眼睛,我竟然情不自禁地親了一下他的唇。

我想,這應該是我們最后一次吻別,我們將從此分手。

如果我再不趕他走,今晚他一定會賴在這里不走了。我絕不允許我們這樣不明不白地糾纏下去。

我將衣服丟給了他,對他說:“沈逸唯,我們結束了,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來找我!”

“你這是什么意思?”他驚恐地看著我。

“我說我們分手了!你不要再演戲了!難道你聽不懂人話嗎!”我失去了耐心,變得有些狂躁不耐煩。

“我說我們分手。你有女朋友,你并沒有解釋清楚,你走吧!”

我又用保持最后一點體面和尊嚴的語氣跟他說,其實直到最后,我還在等他向我解釋女朋友的事情!

“分手?你是說真的?”他還在懷疑我的決心。

“這么晚了,我是走過來的,你忍心再讓我走回去?”

我點點頭,用手指了指門。

“行,分手!這是你提的!今天誰不分手誰孫子!”他見我一臉決絕,突然更生氣!

他披上衣服,欲大步地朝門口走去。

只幾步,他又回過頭來:“你現在還可以留住我,這些天,你無緣無故地不理我,就是懷疑我有女朋友?是你趕我走!不是我要離開你,你不要后悔!”

他還是有些酒醉,步子也不是很穩,沒幾步的距離,他大步走得跌跌撞撞、踉踉蹌蹌。

“你快走吧!我討厭見到你!”

見他磨磨嘰嘰,我不顧自尊,也不再顧及形象和體面,對他大吼轟他趕緊走。

他剛走到門邊,我便狠狠地將門撞上,發出莊重的回響聲。

我又重新徹了壺水燒開,水開鳴叫了很久,我才泡了一杯醒酒的茶。

我自己慢慢地喝,從前糊涂的優柔寡斷不清醒的我,現在我要讓自己清醒過來。

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十多分鐘的時間里,我一直沖動地想沖出去,把沈逸唯再拉回來。

我硬是困住自己,忍著克制住了。

如果我拉住了他,他一定會踉蹌著跟我回來,我可能會對他說:“沈逸唯,算了吧,我們不要再鬧了。只要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她是誰?我就會原諒你!”

我拼命地克制住自己,確信他已經離開,便回到芊芊她們的集體宿舍里。

原來曾有米還一直站在樓外,我回到了芊芊的床上,默默地躺下,她們都假裝睡著了。

我仍然忍不住地想,不知沈逸唯是否后悔,回去的路上是否平安,一晚是否安睡。

唉,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這是我們第一次鬧分手。

也不知曾有米在那里站了多久,他走的時候,我們一定都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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