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年神斷,水落石出
- 大明風華
- 神策曼陀羅
- 4740字
- 2020-10-12 18:24:32
卻說這晚時辰已臨亥時末刻,匯成酒樓掌柜朱老板見己無客來,便準備收工打烊。
突然想起來四樓雅間還有二人早早來此吃酒,此時仍未下樓,朱老板知道這是常態,于是便叫小二上去叫那兩人。
小二上樓去時,但見屋里燈火極弱,隱約見到兩人趴在桌上大“睡”,小二只得去叫二人。
欲去叫醒北向坐的陳通時,卻不慎滑倒,摔個狗吃屎,臉上手上感覺沾滿了黏稠之物,小二以為是客人嘔吐物,頓覺惡寒不已。
躡手躡腳的摸到燈火前,借著微光一看,滿手鮮血,頓時欲叫口無言,欲行腳不聽,驚恐異常。
跌跌撞撞下得樓來,沖著朱老板大喊道:“老板,殺人了,樓上殺人了。”
朱老板一聽,又細問小二,之后便讓小二去報官。
少時,官差便到,天色極晚,又沒個做得主的,就決定等天亮再辦。
待到天亮,余氏早早便起,卻知昨夜丈夫一夜未歸,十分擔心。
便親自為陳玉凌收拾妥當后,囑道:“汝父昨夜并未歸家,為娘甚為心憂,今日你去衙門受學時,但見著了便問一問。”
陳玉凌欣然領諾,便往衙門去了,到了衙外便見不遠處一隊官差扭押著一個人前行,后面還有兩個官差抬著一個人緊隨其后。
湊近瞧時,只聽有人嘆道:“這陳典史平日里看著倒是個好男子,想不到暗里竟是如此小人。”
陳玉凌聽到此話,便跟著官差后面涌入縣衙,不久,聞鼓聲響,縣令升堂。
王淳見堂下跪著陳威,便道:“何人報案,所為何事?”
那小二出列跪倒道:“正是小人報案”,隨后又將昨夜所見詳細講出。
王淳又轉問陳威道:“人可是你所殺?”
陳威哪敢承認,徑自辯解,又將昨日傍晚之事詳細講出,無敢有絲毫錯露。
王淳心下詫異,少時,忤作快步上堂道:“經我等確認,這死者名叫陳通,系陳威之弟,死于昨日入夜時分。”
“但身無明顯外傷,也不是窒斃,又以銀針刺喉、腹,也無中毒之跡,只囗鼻中有大量淤血,卻是死因不明。”
王淳聽此言心中更覺此案蹊蹺,心無決斷。
又有心偏袒陳威之時,一旁縣丞劉聰道:“這陳威身為衙門中人,知法犯法,證據確鑿,請縣令大人著即拿下問罪,以敬效尤,以正視聽。”
衙外圍觀之人也群情激憤,要求嚴懲陳威。
王淳無奈,只得道:“此案疑點頗多,尚待明查,先將陳威押入縣衙大牢,待案情明了,再行定奪,退堂!”
說完轉身下堂,眾衙役也押著陳威往大牢去了。
陳玉凌見此,便知事有不妙,便趕緊回家將事情告訴余氏,余氏一聽,頓時慌了神,手足無措,抱頭大哭。
陳玉凌趕緊勸慰,接著道:“此時不是傷心之時,母親趕緊弄些吃食,隨我去大牢探望父親。”
余氏趕緊照辦,不久,準備停當,便跟著陳玉凌去往縣衙大牢。
進到牢房,見到陳威,只見其神情低落,喪氣非常,陳威見到妻子探監,便嚎淘大哭,口中喊冤不止。
陳玉凌又是一番安慰,細細問了幾句,便讓余氏與陳威說些體己話,便出了牢房,往縣衙大堂而去。
路上暗暗尋思,路過停尸房時,見一個婦人和一個女孩在房外席地痛苦,便近前去問。
得知這婦人便是陳通之妻孫氏,小女孩兒便是陳瑜,當下拜道:“小子陳玉凌見過嬸嬸,堂姐。”
孫氏一聽便知是陳威之子陳玉凌,但仍自痛哭不止。
陳玉凌又道:“嬸嬸不必太過悲傷,可否回答侄兒幾個問題?”
孫氏一聽,便止住哭泣,道:“凌兒盡管問吧!”
陳凌便問:“二叔平常之時可曾與人做工?”
孫氏回道:“哪里與人做工,只終年勞作那幾畝地罷了,農閑之時,和衣高睡,平常家務,都是我與瑜兒收拾。”
陳玉凌又問道:“昨日可有什么人來找過二叔?”
孫氏沉吟一會兒,回道:“昨日卻是那牛二來尋夫君,二人說了幾句,就出去了,一夜未歸。”
說到這里又啜泣起來,陳玉凌知其喪夫之痛,又見其可憐無助,便讓她們去往陳家安置。
內堂,下堂之后的王淳心情十分之差,悶悶不樂。
主薄鄧知看見,便過來詢問,王淳就將陳威之事告知。
鄧知趕緊道:“這陳威定然不是作奸犯科之輩,此事多半是縣丞等人所謀。”
王淳道:“我如何不知,只是苦無證據,替陳威開脫。”
兩人又計議良久,卻是無甚良策。
忽有小吏來報說是陳威之子陳玉凌求見,王淳便讓其請進來。
見到陳玉凌,也不計較俗禮,便問:“汝此來何事?”
陳玉凌答道:“我父實乃冤枉,此案定有內情。”
王淳嘆道:“我與明之正論此事,也知陳威非是不法之輩,只是苦于無據,心中正憂愁不已。”
陳玉凌道:“大人不必擔憂,小子已有些眉目,希望大人給予配合。”
王淳聽到此話心中大喜,卻又有些懷疑,這九歲小兒懂些什么,但有些希望總比沒有好,便讓人配合陳玉凌行事。
但末了又提醒道:“你只有七天時間,若仍無實據,依大明律,汝父便要抄家流放,罪及全家。”
陳玉凌帶著重重心事回到家中,見外公也來到陳家,正安慰著余氏。
這余靈賢聽說女婿事涉殺人,已投入大牢,死者死因未明,便趕緊過來看望女兒,陳玉凌見了禮便回房去了。
陳玉凌仔細斟酌,陳威平日里也不曾得罪什么人,雖懷疑縣丞等人,但并無證據。
便覺要從陳通死因和牛二身上入手,再有就是陳通不一之表現。
他跟父親說往日辛勤與人做工,而孫嬸嬸卻說丈夫根本就不曾為人傭工,孫嬸嬸是個老實人,這事也容易打聽到,她沒必要撒謊。
如此那便是陳通撒謊,那他又為什么要欺騙父親呢?陳玉凌苦思而不得,于是便將重心放于牛二身上。
有了決斷,陳玉凌便出了房門,將心思說于余氏和余靈賢。
得到兩人肯定之后,陳玉凌便讓陳廷陳敬二人去打聽牛二消息,并將人帶回來。
自上次洪爺之事之后,陳玉凌便覺二人有些才能,此時便將這重要之事交予二人。
第二天,二人回報說有人看到牛二和陳通在洪通賭坊出現,但自從陳通出事之后便仿佛人間蒸發一般,無絲毫蹤跡。
陳玉凌又問這洪通賭坊老板是誰,二人卻說不甚清楚,賭坊平日只是幾個執事照看,老板卻從沒露過面。
陳玉凌敏銳的意識到此案與那幕后老板脫不了干息,便又讓二人去細細查探那幕后老板底細。
牛二既然找不到,陳玉凌便又將目光放到陳通死因之上,因為余靈賢是個大夫,熟通醫理,午后便央其去停尸房重新驗尸,余靈賢自是允諾。
重新翻檢尸體卻得出跟仵作一樣的結論,仍是不知因何致死,便留余靈賢在此收集些淤血帶回研看。
出了停尸房,陳玉凌又獨自來到匯成酒樓,這里已被查封,為保護現場,不許閑人擅闖。
衙役見是陳玉凌,王淳又打過招呼,便放行了,來到兩人喝酒的房間,此時已是傍晚時分。
陳玉凌仔細觀察,也沒發現什么,又親自嘗了陳通喝的茶和陳威喝的酒和桌上的菜,也無任何異常。
一番查探,毫無所得,陳玉凌垂頭喪氣的回到家里,直接回房,任何人都不見。
又過一日,陳廷回報說洪通柜坊的老板從未出現。
又說官府公差在會稽河岸發現了牛二尸體,仵作驗尸說牛二死于昨日正午,是被人亂刀砍死。
陳玉凌一聽更是心灰意冷,現今牛二已死,這條線索已斷,又得不到陳通死因,此案便是死案。
一想到父親幾天后便要被流放,又想到父親平時多加愛護,而作為人子,此時竟是束無無策,又是愧疚又是傷心,一連兩日只將自己關在房里,茶飯不思。
余氏也知陳家大禍將至,便將所有家仆召集起來,每人發些銀子遣散了去,只老管家,陳廷,陳敬,紫苑還有陳菡心念舊恩不忍離去。
這陳菡便是陳玉凌從洪爺手中救下的小姑娘,后被余氏帶走,相處日久,心生憐愛,便認了她作了義女。
又問其姓名來歷,小姑娘只是不言,無奈之下,余氏只好讓陳玉凌與她取了個陳菡的名字。
余氏見幾人不忍離去,心下也感動不已,又擔心兒子,便讓陳菡拿了些茶水吃食送去給陳玉凌。
到了陳玉凌房門外,陳菡便道:“凌弟,好歹要出門吃飯罷,常此以往,身子如何受得了?”
陳玉凌聽見是陳菡,回道:“菡姐姐,我知道了,你放在外面,等稍后便出來吃!”
陳菡是好將吃食放在屋外,又說道:“凌弟,這正值暑天,窗門緊閉,又不通風,可別熱壞了身子!”
言畢便欲轉身離去,陳玉凌一聽此言,便如魔怔般的陡然沖出房間,抓住陳菡的胳膊道:“菡姐姐剛才說什么?”
陳菡見玉臂被襲,且用力極大,臉色頓時漲紅,陳玉凌也覺失禮,趕緊放開,兩人鬧了個大紅臉。
少時陳菡便道:“我剛才說,屋內悶熱,并不通風,讓你小心熱壞身子。”
陳玉凌聽罷稍微一想,便茅塞頓開,心有計較,便喜笑顏開,猛扒幾口飯,陳菡也是高興不已。
卻說陳玉凌想通關節之后,時限已過了五日,便趕緊去內堂找余靈賢問有何種毒物見酒無毒,見茶卻是劇毒。
余靈賢想了許久便道,唐時藥王孫思邈所著《千金方》中倒是提到過一種叫黑蛛蜂的蟲物。
此蟲平時不會蜇人,本身也無毒,反而有益,常用于窖藏酒中,用以加強酒的烈性,只是愛蛀洞,多損房屋,為常人所恨。
若要有害于人,條件甚是苛刻,此蟲蛀檁香木時,自身便會散出無色無味無名之氣,但其傳播不易,需借風力方可致人于死地。
解救之法卻也簡單,只須飲烈酒便可,只是酒性太烈,少飲即可解毒,若是多飲,便會使人短暫性麻痹,繼而暈迷,醒來便會無事。
但切忌飲茶,茶性寒,飲之便會加劇毒性,傷害臟腹,無藥可救,死者死后不久,此毒便會消散,了無蹤跡。
余靈賢雖驗過尸,但卻不了解案件詳情,便問陳玉凌為何有此問,陳玉凌卻沒解釋,印證了心中所想,便拉著余靈賢往縣衙找王淳。
見到王淳后便言案情已明,請縣命升堂。王淳聞言便升堂問案,一切停當之后,衙外也圍滿了人。
陳玉凌便請諸人移步匯成酒樓,劉聰卻是不信這九歲小兒能看破所定的天衣無縫之計,只當是王淳假做證據替陳威開脫。
暗忖道:“倒看你這毛孩能探清些什么,若王淳你敢捏造證據,我倒要讓你后悔此舉!”隨即也跟眾人去到匯成酒樓。
到了地方,陳玉凌召小二前來問話,問道:“你上樓欲叫醒二人時,可還記得那窗戶是否打開?”
小二趕緊回道:“小人記得清楚,那窗戶確實開著,此時正值酷暑,倘不開窗,屋里人如何受得了?倘是不信,便請驗看。”
隨即一個衙役去往屋里小窗,見窗棱邊積有灰塵,上面有開窗的痕跡,便高聲喊道:“窗戶當日應是開著。”
陳玉凌又問道:“這酒樓是何木筑成?”
小二回道:“是普通杉木。”
陳玉凌一聽不是檁香木,心下便有些亂,又讓人仔細差看房頂梁木。
少時便有人發現異狀,這整間房中房梁被人涂了東西。
陳玉凌叫人驗看,不一會兒就有人回報此物乃是檁香木灰和蜂蜜混和而成。
陳玉凌便又將黑蛛蜂的細情道出,對眾人道:“若是不信,可請街上大夫查證。”
王淳便找人請來街上所有大夫驗證,皆無質疑,又讓人重新驗了桌上的茶、酒、菜,皆無任何問題。
陳玉凌便道:“綜合之前吾,父辯詞此案至此已甚明了,分明有人刻意陷害家父。”
眾人也是信服,又轉問小二道:“事發之日前,可有人來過這間屋子?”
小二細想道:“除了小人上來打掃之外,便是事發兩日前洪爺來此吃過酒,其余便沒人來過了。”
陳玉凌喝道:“可是不曾記錯記露?”
小二急道:“確是不曾,小人敢以性命擔保。”
細想與洪爺過節之事,陳玉凌便請王淳捉洪爺歸案。
王淳也覺有理,但讓公差去捉洪爺,少時洪爺便被帶到,見到眾人,便知事發。
也不待王淳問起,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將劉氏兄弟如何定計,自己如何坑害教唆陳通,如何殺害牛二一一道出,言罷跪地討饒不止。
劉聰聽到洪爺供出自己,心下慌急,怒道:“胡言亂語,現案情已明,正是這廝情知敗露,胡亂咬人!”
王淳卻道:“縣丞大人急什么,你與洪鐘素無瓜葛,在場眾人,他怎會偏咬你,莫不是你果真與他共謀?”
劉聰一聽,又道:“洪鐘,你言我乃主謀,設計害人,可有證據?若是誣告,定要你死無全尸!”
劉聰自知當日議畢,并未留下任何把柄,當下便又放松。
哪知洪鐘冷笑道:“哼,你當我這種卑賤之人與你等暗謀,會無后手?”
“當日議畢,我便將當日所謀記在紙上,就防著你等風聲過后,過河折橋,卸磨殺驢,如今那紙便放在洪通賭坊書房暗閣中。”
王淳趕緊命人去取,稍時取來一看果如洪鐘所言一般無二,劉氏兄弟已知瞞不過去,面如死灰,只得俯首認罪。
王淳當時便判決,“縣丞劉聰,縣尉劉毅勾結洪鐘,毒計害人,知法犯法,依大明律,判斬立決,秋后待處。”
“洪鐘殺傷人命,做惡多端,依大明律,判絞刑,秋后待處,三人皆抄沒家產,家屬流放三千里。”
至比,案情大白,眾人驚三人心思狠毒之時,亦是盛贊陳玉凌聰惠無比,皆呼為神童,陳玉凌由此名聲顯于全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