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朝堂布置,隨軍書記
- 大明風華
- 神策曼陀羅
- 3739字
- 2020-10-12 18:24:32
蘭州府及西安府失陷的消息在十一月十五日傳至甘陜巡撫衙門及都指揮司,瞬間引起巨大的恐慌。
陜西都指揮司治所秦州府及甘肅都指揮司治所靜州府皆離陷落的西安府及蘭州府相距不遠。
兩城中軍民聽聞臨近州府一路敗北,瓦剌又將兵臨城下,早已是人心惶惶。
城門戒嚴,城內物價飛漲,官軍也趁機搶掠奪財,騷亂不斷,人心思變。
這陜西都指揮使叫劉瓚,家中廣有資財,本是成化年間的一個小小的兵部備道。
只因逢迎宦官,處處行賄,竟官運亨通,外放為一府知府,后累升至都指揮使,掌握一省兵權,成也正二品的封疆大吏。
劉瓚得知甘陜兵禍,便聯名陜西布政使何文燁上書急奏,快馬六百里加急送至兵部再至御前,請求增援。
陜西都司離京城稍遠,快馬不歇,日夜兼程也需五六日才到,直至十一月二十一日入夜,兵部尚書劉大夏才接到了紅漆封口的加急文書。
劉大夏是四朝老臣了,歷侍英宗、郕王、憲宗以及當今天子,從當初的兵部觀政因軍功政績在憲宗朝成為兵部堂官,執調兵權。
因資歷頗老,為人正直,又有治世之能,深為各代天子依重。
然雖如此,劉大夏也無權打開這種加急文書,這需要直送御前,由皇帝親自開封。
劉大夏接到加急文書,憑借多年的統兵經驗,便知事有不妙,本欲進宮,但此時宮門落鎖,禁止出入。
擅自亂闖形同謀反,劉大夏也只好等第二日早朝晉見,心憂諸事,一夜無眠,而在深夜又接到甘肅都司來的加急文書。
待第二日早朝時劉大夏早已在殿外等候,待五聲鐘鳴,三聲朝鞭響后,諸大臣進太和殿議事。
待眾臣都排列站好,眾人出呼萬歲,弘治皇帝朱祐樘依禮叫起平身之后,身邊的宦官便高聲道:“諸位大臣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這公鴨嗓的聲音回蕩在殿內,久不散去。
待宦官言罷,劉大夏趕緊出列跪下道:“微臣有事啟奏,請皇上開封御覽。”隨即呈上加急文書。
弘治見是劉大夏上奏,便讓身邊宦官取過文書,自已親自拆看,弘治皇帝已踐位一年有余,他聰惠敏銳,早已熟悉各項政務。
見是邊地加急文書,拆開看后,心中大怒,又看另一封,大致相同,心中更怒,但表面卻不動聲色。
他極黯為君之道,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這養氣功夫倒是極為到家,忍怒看完之后,便將文書遞給身旁宦官讓其念與眾大臣知。
眾大臣聽完,俱都慌了神,幾十年前的土木堡的殺戮戰場仿佛就在眼前,他們早已畏懼不已。
眾大臣顧盼左右,交頭接耳,但直至有維持朝堂制序的御史出聲喝止,眾大臣才稍歇,但心中兀自恐慌。
弘治見此,也不去理會,只趕緊向眾大臣問計,首輔萬安無甚才能,只踢的一手好皮球,恭維了弘治幾句后,便言此等大事應由皇上親斷。
聽聞此言,弘治內心早已厭惡萬安,自登基至今,萬安身為首輔毫無建樹,尸位素餐。
弘治早想更換首輔,但他是先帝托孤重臣,又尋不到其過失,只好忍著他。
此時見其于軍國大事上毫無見地,弘治便轉向其他大臣,這其他大臣要么名哲保身,不管他事。
要么是不知兵事不敢妄言,還有就是一群書呆子,俱都有口無言。
少時,吏部左侍郎文政出列言道:“皇上,依臣愚見,這些蠻奴冬日入寇,應當是草原供應不足,而我大明物產極豐,此等人便來劫掠。”
“但其終究是蠻夷之人,無有攻城之器,亦不喜守城,依往日看,他們只會劫掠一番便自退去。”
“即便此時派兵去追,且不言是否追得上,即便追上,郊外野戰,我明軍更無勝算。”
“盲目出兵只會招致更大的損失,只宜尾隨其軍,此后嚴防其他州府,以御蠻夷他日之犯,臣言及于此,伏唯皇上明斷。”話音剛落,眾文臣爭相附議。
而勛貴之列卻有人出聲道:“依文大人之見,此番蠻夷掠我城池,殺我百姓,此不共戴天之仇竟不管不顧,咎由作罷,若如此,該不是你這混帳貪生怕死,禍亂國朝?”
這聲音出自當代定興王張懋之口,這張懋來歷頗為不凡,父親是張輔,祖父張玉是成祖朱棣愛將,數次隨成祖征戰邊塞,屢有軍功,深得成祖倚重。
后成祖靜難之役初,亦是多立大功,后為救成祖而于建文二年(1401年)歿于東昌沙場。
成祖極為悲痛,于永樂六年(1409年)追封榮國公,于仁宗元年又追封為河間王,謚忠襄,配享太廟。
張玉有三子一女,長子張輔少有良才,以平定安南之功特進為英國公,后土木堡之變時為保英宗而戰死沙場,英宗復辟后追封為定興王。
二子張輗為神策軍指揮使,亦歿于土木堡之役,追封襄國公。少子張軏為錦衣衛指揮使,參與奪門之變,因功而封太平侯。
一女于永樂年間入宮冊封為貴妃,張輔有一子一女,一女于仁宗朝時入宮為貴妃,一子便是張懋。
張輔戰死時張懋方才九歲,皇恩感念,以嫡子嫡孫身份襲爵定興王。
張氏一門滿門勛烈,王爵傳一代,英國公、襄國公、太平侯爵世襲罔替,如此榮耀,史冊罕見。
而張懋更是歷仕四朝,現任五軍都督府都督,今年四十有八,威望甚重。
此刻出言眾臣也沒敢出言反駁,倒是這文政不懼,回道:“王爺此話嚴重,下臣也是為國朝考慮。”
“況且王爺也知道這幾十年來,我軍戰力如何,如今甘陜一片潰敗之勢,若出軍再敗,如之奈何?”
張懋也不甘示弱,又回道:“莫非文大人以為我大明無善戰之士?這云南沐王一系世鎮邊疆,兵強馬壯,川蜀土司多年剿匪是百戰精銳。”
“江浙一帶的寧波衛、奉化衛更是御蠻夷浪人于海上邊地,北地更有西北軍指揮,寧遠宣大一線更有精銳將士,有此等兵力,如何能放任蠻夷劫掠?”
張懋之言得到了眾武臣及勛貴的支持,然這文政也是心有計較之人,這些地方軍尚不談遠近,但極難以統調自如。
然則幾成可用,由誰調動,糧草等如何調備都是問題,只是不好再行反對,因而退去不言。
而這弘治多年來養成了虛心納諫的圣君品質,但是卻猶豫無決斷,沒有什么主見。
眼下見朝堂分為兩派,各拒一方,各自有理,萬安更是指望不上,不由心下惱怒著急。
此時劉大夏見狀朗聲道:“王爺及文大人之言皆有道理,依臣看,不如做兩手準備,一者謹防蠻寇再攻其他州府,二者即刻調兵遣將赴甘陜應援。”
這話得到兩派贊同,弘治又問出兵細節,劉大夏便又道:“領軍之人臣推舉陳金陳大人,陳大人字汝礪,號西軒,湖廣都司武昌府人。”
“成化八年(1472)進士,授婺源知縣,升南京御史。先帝時,因平苗亂及江西福建都司叛亂累功升至右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
“其人甚知兵事,數有功績,更兼資歷頗厚,此番作為領軍之人甚為合宜。”
“而出兵應選江浙都司及川蜀兵將,一者陳金現下離江浙一帶不遠,領江浙軍極為便宜,二者江浙及蜀中兵將確是少有之精銳,結合地方軍士,應當無虞,三者可直接沿途接受軍將,借道蜀中直奔甘陜,省時省力,不必四處調度。”
“糧草之事,依臣之見可由京師戶部籌集一半,再由沿途諸都司地方州府出另一半,隨需隨給,不至斷糧。”
劉大夏果然不愧是數朝老臣,兵部尚書,一番調度極為得體,當下弘治便擬旨。
敕封陳金為南京兵部尚書,五軍都督府同知,甘陜督師,總管甘陜軍務,另授持節。
又令江浙都司金華衛、奉化衛全軍交防于福建水師,受陳金節制,四川都司蓉城府、土司各調兩衛兵力于邊境駐扎等候陳金節制。
由戶部及各省布政使三日內合籌糧草二十萬擔,銀一百萬兩,抽民夫徭役即刻運至甘陜。
抽調兩湖鎮守太監胡臨為監軍,同時深知國事堅難,有意磨礪士子,又令江浙都司及四川都司各州府選派五名士子充做隨軍書記,一同隨軍北上。
擬旨完后,便令欽差往兩廣都撫衙門宣旨,隨即便宣布散朝。
下朝后,劉大夏及張懋寫了調兵統兵手令交由內閣和司禮監批復,又拿了兵符印信一起交于欽差送到陳金手中。
三日后,欽差便到,宣旨畢后,陳金拿了手令兵符當即與手下交割都撫軍務后急馳至江浙都司準備領軍北上。
旨意同樣傳至紹興府,紹興知府呂伯庸便趕緊召集屬官商議選定隨軍書記北上御敵。
呂伯庸十分中意孫云,便有意讓他前去,其余四人便由其他人商定,最后選來選去,只訂下了四個,剩下一個眾人都沒個定論。
這時一旁的通判李純推薦了一個人,此人正是陳玉凌,講了陳玉凌品質及學識,口中無不充滿稱贊之意。
呂伯庸倒無其他異議,只是覺得陳玉凌不過十三四歲,大過年幼,是否難堪軍旅之苦。
之后李純又建議將幾人召至府衙,各自垂問有意與否,再行定奪即可,呂伯庸才覺甚好,便令差役請幾位學子到府衙敘事。
孫云等四人還好些都在府衙不遠,獨陳玉凌在紹陽書院,難以尋找,待差役尋過好幾個教諭詢問下才找到陳玉凌。
陳玉凌自從被禁足溫書后,也是自得其樂,因為半月前家中仆人已將王鞏的手記手扎運來,這番陳玉凌更是埋首書中,有時竟茶飯不思。
差役來尋,講明來意后,便等陳玉凌答復,陳玉凌雖不知知府何意,但不可不去,隨后收拾一下便跟著差役去了府衙。
諸人向呂伯庸見了禮之后,呂伯庸也不拐彎抹腳,只是簡單介紹了圣旨之意,又問幾人意愿如何。
陳玉凌心道這隨軍書記只是記載一路行軍諸事,留守后方,不必陣前廝殺,雖上不得戰場,好歹也是一次軍中歷練,于是當即便答應下來。
孫云等幾人也知無甚危險,說不定還有唾手可得的功勞,也是滿口答應。
呂伯庸本來擔心陳玉凌,但見其目光堅定,料想如此小小年齡便有堅定之志,心下甚喜。
但也沒表現出來,只又吩咐互相扶持等語之后,便讓眾人散去,回家收拾些行裝,等待軍隊過境隨行。
出得府衙之后的陳玉凌便去尋山長任徇告假,見過之后,任徇也并未阻攔,同樣只說了幾句關心之語后就準假了,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語。
離開書院后便欲回家向陳菡等道別,一路人卻是意氣風發,并無即將隨軍遠征的苦惱驚懼。
只不過,有道是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兵者,存亡之道,生死之事。兵戈兇也,戰場情勢莫測,又不知有怎樣的兇險等待著這個即將上戰場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