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選和被愛”之后,田風發現古少峰不但手指比之前靈活千百倍,就連對音樂的感覺,節拍的掌控,都出乎意料地準確。本來對于一個初學彈唱的人來說,一首歌至少要學三天,可是古少峰只要一碰就熟極而流了。
田風能夠預見到,很快古少峰就能像個專業吉他手一樣,看譜彈唱,一遍過。甚至即興演奏,編曲作曲,對古少峰來說,也不會花去很長的時間。
總之一句話,這世上突然多了個音樂天才!
“唱什么呢?”面對淑影滿滿的期望,古少峰突然有些緊張起來,他真怕叫她失望。
“唱你喜歡唱的唄,”淑影寬容地說。
“這還不好說,”洪流又要發表意見,“就唱師叔教你的那首啊!”接著念起了歌詞:“還是原始社會好,男的追女的跑,抓到一個按在地上稿……”
“洪流!”田風嚴厲地叫響他的大號,“再在這里污染環境,我就把你趕出去!”
“這是藝術你懂嗎?藝術你懂嗎?你懂嗎?懂嗎?嗎?……”洪流模仿著回音,站起來說:“算了,既然你們不懂,我去睡會兒。古少峰,好好表現,正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老是念著一個嬌嬌?”
等到洪流消失在隔間的門里,淑影忍不住掩嘴偷笑,對古少峰說:“你這朋友還真有意思。”
古少峰說:“要不怎么叫他洪流氓呢?你可別誤會,我們和他不是一樣的人。”
淑影笑說:“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到底要唱什么,趕緊開始吧。”
古少峰最后想了一想說:“要不就唱我新學會的一首《一無所有》,你愛聽這首嗎?”
淑影點頭:“好啊好啊,我很喜歡這首老歌的,就唱這首。”
古少峰左手按個和弦,右手輕巧隨意地撥弄了兩下,清越的琴聲立刻充滿了一屋子,甜美而又和諧。
“哇,太美了!”淑影雙手握起了小拳頭,顯得無比興奮。
古少峰失笑:“我這還沒開始呢。”
淑影一個勁催促:“那就趕緊的吧,別老是掉人胃口。——不過剛才那一聲真的就很好聽了!”
古少峰收起笑容,左手按弦,右手撥弦,腳下踩著節拍,把一個和弦走向彈了一周,這才開唱。
“天上飛過是誰的心
海上漂流的是誰的遭遇
受傷的心不想言語
過去未來都像一場夢境
痛苦和美麗
留給孤獨的自己
未知的旋律又響起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淑影感覺到琴聲和古少峰低沉的嗓音相互碰撞,相互交融,相互修飾,產生出更加完美,更加空明,更加華麗的另一種聲音,讓人說不盡的舒暢愉悅。
那體驗真是無法形容!仿佛用音樂裝點音樂,用美形容美。
而古少峰本人,則隨著他的琴聲和歌聲,變得那樣純凈,那樣高貴,淑影仿佛能夠看見他的身周被蒙上了一層圣潔的光輝。他不再是他,他的身份,他的名字,他的穿著,都已不復存在,他只是音樂的化身!
他只是音樂之國里的一個王子!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黑暗之中
沉默地探索你的手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明天的我
又要到那里停泊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心中的火
再沒有一點光和熱
……”
直到古少峰用這歌聲一遍又一遍反復問著“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時,淑影才被重新推入現實。他不得不聯想到古少峰現在的處境,他身處社會的底層,從事著卑微的工作,沒有金錢沒有地位,的確可以說一無所有。
但是他沒有自甘墮落,他借著音樂,正在一步步向上走去。他一定會成功,得到應得的一切。
即使命運捉弄,最終失敗,又怎么能說他一無所有呢?
他還有他的音樂,還有他的理想,也還有我!
“不,你不是一無所有,真的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
隨著歌詞的重復,淑影也在心中反復地回答著。
田宇兄弟兩個情不自禁地打起了節拍,臉上都洋溢著興奮之色,自稱睡覺去的洪流不知什么時候又走了出來,倚在門框上靜靜地聽著,不知不覺中把他的流氓神氣收拾得干干凈凈。
田風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架子鼓跟前,把田宇一把撥開,罵一聲:“他.媽.的占著茅坑不.拉.屎!”自己坐下去,敲響了鼓點。
這一來更增加了古少峰歌聲的氣勢。
……
等到歌聲終了,古少峰把尾奏彈完,琴聲悠悠蕩蕩地緩緩消散,門里門外響起爆豆一般的掌聲。
原來琴行周圍的鄰居聽到歌聲,也忍不住趕來欣賞。
“真好啊,經常都有免費的演唱會可以看!”鄰居們笑吟吟地說。
田風抓住機會,忙站起來和他們攀談,把古少峰狠狠吹噓了一番,又不厭其煩地說明自己的教學條件。大家當然知道他是打廣告來了,當下就有兩個中學生的家長說等孩子放學,要送來上課。
淑影一邊拍著小手掌,一邊拿閃光的眼睛看著古少峰說:“你彈得真的太好了!聽你彈琴,我要學吉他的心更堅定了!”
古少峰靦腆地笑著說:“等你學會,一定比我彈得好。”
田風打發了圍觀群眾,回頭來問淑影:“怎么樣,還行吧?你別光顧著夸古少峰,這里面也有我的功勞啊,沒有我這樣的師父,能有他這樣的徒弟嗎?”
淑影識趣地說:“那當然!我早聽古少峰說,田老師是國內一個吉他演奏大師的得意門生,那自然也是頂尖的高手了。”
田風被說得眉開眼笑,感嘆說:“哎呀,聽你這一聲田老師叫得,真叫到心里去了!行,你這個學生,我收定了。”
淑影鞠了一躬說:“謝謝田老師,只希望你不要嫌我笨。”又問:“那學費是怎么算的呢?”
田老師放下他老師的架子,狡黠地笑著說:“這就要看你和古少峰的關系了。如果是外人,一般十個課時就得收500塊,但古少峰是自己人,一個月我才收他100塊,說白了就是象征性地收一下,免得他不當回事。”
淑影也開玩笑問:“那要什么樣的關系才能享受和他一樣的待遇?”
田老師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家屬關系。”
淑影詭計得逞一般地笑說:“那太好了,他剛才說了,我是他妹妹,妹妹也是家屬吧?”
田風沒想到反而被繞進去,無奈地點頭:“也算,也算。”
雙方約定了授課時間,淑影也預付了學費,這樣便算拜師禮成。
淑影又問古少峰:“我們十周年慶的合唱,要不要請老師幫我們排練排練呢?而且現在還只確定了一首,另一首要唱什么,你決定沒有?”
洪流不甘寂寞,又來插話:“那還用說,當然是那首‘還是原始社會好,男的追女的跑……’”
古少峰慌忙打斷他:“別老說這個行不行?能不能來點新鮮的?”
洪流一點也不臉紅,更加來勁地說:“要新鮮的有啊,你聽著,‘原始社會有什么不好?男的追……’”
“啊——”田宇兄弟和古少峰一起大聲吶喊,把他的聲音蓋住。田宇說他:“你就是個原始人,回你的原始森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