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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 何以愛而生
  • 菲七
  • 5646字
  • 2020-10-13 00:47:03

春天的尾巴還馱著幾縷涼風,偶爾落在人身上還是挺愜意的。

兩人出了茶館,并沒有直接回酒店。程游說,既然來了東京,總該逛一逛這里的夜色。沈青暗自嘀咕,他是不是知道自己這幾日一直宅在酒店,才要帶她逛。

不知道才怪吧。

彼時正過二十一點,穿過幾條窄矮街道,程游帶她來到一條小溪流。

這里夜燈熠熠,人流如織。岸邊栽滿櫻花,盛開的花影遮天蔽月,粉色的燈籠沿溪鋪開,照亮了溪道兩旁的商鋪小販,友人、家人或是伴侶們在溪邊走走停停。若不滿足于櫻花的味道只停留在鼻尖, 那便點一杯粉色的櫻花酒,把櫻花吃進嘴里,才算填飽了那貪婪的胸腔。

溪水里盡是迷人眼的倒影。漸亂的水本不醉人的,是人自醉。

因為人群熙熙攘攘,兩人被割散好幾次,怕丟,程游索性攀住她輕薄的肩壁,感受到她輕微的顫動,他低下頭在她染紅了的耳邊說:“人太多了,雖然走丟再遠,我也可以尋回你,但我不想再延誤我們的時間,一秒都不行。”

滾燙的氣息燒得從耳垂處向上邊的耳根漸紅,更紅。

直到兩人走上一座橋,站定在橋邊,程游才不露痕跡地松開那一處早已熱騰的肩壁。

耳邊全是日語,沈青一個音也不懂。所以,當程游對她說他的過去時,她聽得格外心曠神怡,格外專注清楚,即使那些不斷肆虐的雜音也在耳膜里鼓動,卻阻礙不了他的聲音穿針引線般直接穿透她的耳膜,直達身體更深處。

程游說,他出生不久,父母便過逝,爺爺奶奶帶著他來到東京生活,而姥爺姥姥則帶著哥哥在J市生活。每年的暑假,哥哥和姥爺姥姥會來東京找他玩,而每年的寒假,則他和爺爺奶奶會回去J市過春節(jié)。

就這樣,往來十六年,直到爺爺奶奶也相繼去世。

他回到中國,和每一個中國的學子一般無二,準備高考,他沒有聽從姥爺?shù)慕ㄗh出國,而是就近選擇J大。

他說,東京于他而言,是一個非比尋常的城市,卻也是一個難以獨自歡愉的領(lǐng)地。

他說,“程海漾”這個名,連自己都快忘記了,所以從未向她提及過,而“游”是他的字,叫來方便順口。

他說,等他哥哥的兒子程平帆完全走出陰霾,能夠獨當一面時,他會把從哥哥手里接手的一切都交給平帆。

他說他判斷失誤,兩年前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以為自己多經(jīng)歷了些坎路,便自以為有足夠成熟的心性牽引她、等她,才會選擇軟磨,可他對她的眷戀早已破繭而出。

或許兩年時間對她來說有點短,不夠她消解那位已故少年的愛,但兩年時間已經(jīng)是他所有耐心的極限。程游凝望著那一雙比溪水里的光影還要迷醉人的雙眸,鮮少難為情地承認:“你在雜志里寫著我是一個成熟的商人,但抱歉,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因為,自從遇見你,我不過就是一個有著心愛之人的毛頭小子而已?!?

他捧起她低垂的臉,還說:“我知道自己會加重你對他的愧疚感,但請原諒我自私的愛,也請相信我,我愿意陪你用余生慢慢發(fā)酵?!?

瞧著那如飛蟲般顫舞的睫毛扇,他最后說:“沈青,你不需要對自己的愛有信心,在我這里,你會足夠安全?!?

如果兩個人相愛,那么親吻就是一種儀式,雙方會自然而然地忘記思考,忘記 存在,無論過去與未來,因為它會給彼此最誠實的心跡,與最真實的享受。

她再也騙不了任何人,騙不了自己。

她是如此愛他,仿佛發(fā)自本能。

后來花了三天,程游牽著她的手,逛了一遍他的小時候。就很久以前,她牽著他的手,走了一遍她從小長大的城市一樣。

“我感覺,回到了那一天,”兩人走累了,便相依坐在東京路邊的長椅,沈青側(cè)頭靠在他堅實的臂膀上,“那一天你來 A市,一下子就站到了我的身后。”

他刮了刮她的鼻尖,佯裝委屈地說:“如果四個小時的飛機算‘一下子’,好吧,那就‘一下子’。”

“咦?你怎么‘一下子’找到我的?”她抬頭,抿笑,望著他,加重了“一下子”三個字的音。

他把她的小腦袋按回自己的臂膀上說:“聽見你的聲音不對勁兒,以為你又虐待自己,只好不得已動用了點關(guān)系,衛(wèi)星定位你?!?

可恥。她堅決抵抗:“那我以后豈不是沒有個人隱私了?”

“唔,”程游的指腹在她光潔的臉蛋上細摩,像她以前買到他工作室的那些花瓣的觸感,“從法律上來說,是有的?!?

真可恥。

他又說:“誰叫你不好好照顧自己,所以法律失效咯?!?

裹挾著陽光的風吹進她的心里,“那,有一天晚上,我發(fā)燒,也是你?”

“嗯,不是我就糟了。”

思念早已成魔,那一晚他瘋狂地想見她,想要讓她再采訪他一次,他一定把一切都說得透徹而詳細。于是終于敲響了她的那扇門,卻沒有回應。程游便隱匿在漆黑的樓道里,靜悄悄地等著,卻等來了哭得痛徹彷徨,腦熱發(fā)昏的她。他想問,誰會讓她在夜里哭,但還能有誰呢?他還是不問了,她在哭的時候,嘴里呢喃的名字已經(jīng)告訴他了。

“那,我加班時的那些外賣呢?”

“嗯,如果我承認了,你會不會懷疑我是一個偷窺狂?”

“不會,”她悶悶地答。

“那你要小心了,其實我還是一個跟蹤狂。”

“為什么?”

“問你的好朋友?!?

沈青腦袋里自動蹦出陳雅麗的詭笑和某一天的某一句話:“我看見有人在背后跟著你?!碑敃r她權(quán)當無厘頭。

“程先生放著三好商民不做,為什么要自暴自棄做一個跟蹤狂呢?盡干偷偷摸摸的事,”沈青鼻頭酸酸,細語道。

“因為商民難做,工作太累,跟在你背后走一會兒,就不累了,”程游嗅著她的發(fā)香,低聲說:“偷偷地是因為,兩年不見,怎敢輕易打攪?”

“對不起。”

寫他報道時,才知道原來他哥哥去世,且在她趕他走的當天。沈青難以想象,他是怎么忍著傷痛在如虎巢的商戰(zhàn)中淬煉自己的。

她只顧自己的愧疚與悲痛,把那一扇門緊閉??墒峭饷嬲强耧L暴雨,他一個人在外面,受涼時的日子怎么過來的呢?

最后一天,沈青在收拾行李時,發(fā)現(xiàn)許云慧落下一只口紅,遲疑后,撥電話問她需不需要幫她帶回去,她懨懨地說了一句隨便。

沈青心下十分過意不去:“許姐,涵涵的事,很抱歉。”

當晚程游送她回到酒店后,正看見許云慧在六神無主地收拾行李,發(fā)絲凌亂,手哆哆嗦嗦。沈青問她話,許云慧好似沒聽見般,自顧自把東西丟進行李箱里。

這是不合常理的,許云慧的行李箱永遠是非常整潔有度的。沈青尋顧四周,沒有直觀涵涵的身影,后來在窗簾背后找到涵涵,她問涵涵發(fā)生什么,涵涵如木頭人般,半晌,才指向一地,那里原先堆滿了他的積木,現(xiàn)在空空如也。

沈青心里大概有底了。但想不通許云慧是怎么突然知道的。她抱著涵涵安撫了一會兒,后又覺得最應該安撫的是那位手忙腳亂的大人。

她過去喊許云慧好幾聲,許云慧依舊仿若未聞。她不知一時哪里來的勇氣,拿起桌上的水杯就朝許云慧潑了過去,于是許云慧終于停下了忙亂的手,盡管全身微微顫動。

冰涼的東西總是最醒人。水在關(guān)鍵時候是得當?shù)摹?

許云慧撲在沈青懷里哭了很久,才斷斷續(xù)續(xù)說清楚。

原來楊謙回酒店時,碰巧撞見帶著涵涵出來覓食的她,他便直接了當,把一切都向許云慧道明了。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許云慧輪刮著熬了一宿的眼眶,她有意撇過這個話題,問沈青:“和程游玩得開心嗎?”

她們的航班是一早就訂好的,因為涵涵的事,許云慧臨時改簽,能補的票只夠許云慧一人一孩。無法,沈青便按原計劃在東京再停留三天。

沈青默然,許云慧又說:“不用覺得哪里愧疚,和心愛的人玩開心就開心,再說,我之所以安排你去東京……不,應該說我們雜志社能夠和東京那邊的大頭接洽,多虧程游從中相幫,我清楚自己這個 小雜志社的斤兩,”她頓了頓,“沈青,托你的福。”

像是有一只跳蚤在身上,沈青莫名地十分不舒服。

從東京飛回J市,有點不真切,也有點不適應。一個禮拜之久而已。

沈青總是感覺有些什么鯁在喉里,說不上來緣由。

程游送沈青到她家樓下時,沈青問他:“東京對你來說,除了兒時,還有其它什么特別的原因嗎?”

如果只是為了追憶兒時,他何必大費周章用公務引著她去另一個國度的陌生城市?直接牽著她去就可以啦,雖然那時她可能會拒絕,但他是程游,總還會有另外更簡單的辦法讓她去的嘛。

“許云慧告訴你是我?guī)湍銈冸s志社簽了一筆生意吧,”程游拍拍她烏黑柔軟的頭頂,了然于心地說道:“不要多想,你們雜志社本身有實力,我只是順水推舟。”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到程游的眼里有黯然一閃而過。

但來不及深想那抹黯然,已被他細碎的吻攪亂。程游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再移到鼻尖,最后是唇瓣,沒有深入,淺嘗輒止。

“知道你累了,”程游的氣息粗粗地灑在她臉上,“早點進屋休息吧。”

樓下挺拓的身影早已消失,可沈青的臉依舊像火燒云般。

她嘴角上揚,轉(zhuǎn)過身,雙肩猛地一聳,被嚇到心臟凸起。

“你你……你……”沈青大吃一口驚氣,一手撫胸,一手伸出食指顫顫巍巍地指著正憋得滿嘴壞笑,仰坐在沙發(fā)上的陳雅麗,“你什么時候在那里的?”

“哈哈哈……”陳雅麗捶胸頓足,終于放聲大笑:“憋死我了,可算給我出氣了……哈哈哈,哎,沈小青,你兩怎么那么肉麻啊,親個嘴還能整張臉親,哈哈哈……”

陳雅麗是在窗臺邊朝下看的,從她那個角度,確實是看見程游把沈青的臉全親了遍,雖然事實是只親了三處,但以沈青的臉皮是不會糾結(jié)親的到底是整張還是幾處的問題的。

看見他們進了樓道要上來后,陳雅麗以為程游會進來,趕忙跑到自己房里藏起來,等著看室內(nèi)戲,誰知只有沈青進來,本想揶揄幾句,卻見沈青一關(guān)門,就急溜溜地去窗臺,呆呆地望著外面。

認識這么些年,陳雅麗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羞答答的沈小青,新鮮著呢!

用她的比喻來說,就是現(xiàn)在的沈青是小媳婦臉,以前的沈青是寡婦臉。

于是陳雅麗在捧腹大笑聲中,沈青燙紅著臉,忍氣吞聲地整理行李。

行李整理完,也沒見陳雅麗的笑聲消停過,沈青不禁仰天花板長嘆:這女人的肺活量真恐怖。

總該需要她來采取一些措施。沈青盛滿一杯水,遞到陳雅麗跟前,溫柔地說:“笑了這么久,嗓子不好受吧,來,喝杯水?!?

果然,陳雅麗的笑僵在了臉上。

不錯,有效果。也許很多人都是你不理他,他就會自討沒趣般消停。但陳雅麗不是這“很多人”,反而越不理她,她越起勁兒。

沈青等她木木地喝完水,又貼心地接過水杯,輕輕放在桌上,語氣更加溫柔:“你前段時間說的那個調(diào)查,進展如何了?”

陳雅麗咽了咽口水,茫然地“啊”了一聲。

“你不是說,我背后有人跟著嗎?”沈青慈愛地輕撫著那一頭俏皮的短發(fā)。

“……沈小青,不,老板娘,”陳雅麗躲開沈青的手,她是真怕沈青下一秒就扯住她那一頭滿是疙瘩的頭發(fā)絲兒啊,“我那天的雞蛋真不是故意摔在他車上的,是旁邊有一輛車子突然……就……沖了……過……”

她咬著舌頭吐出最后幾個字。因為沈青的表情越來越詭異,張著小口怒瞪她,陳雅麗立即意識到自己不打自招了。

也不是什么不可曰之事,她喝干桌上的水,便一鼓作氣交待給面前這目露兇光的小媳婦聽。

其實那天沈青下班,是陳雅麗第三次瞧見程游默默跟在在沈青身后了。

第一次看見時,袁啟杰正送她回家,站在他們的對街處。

女的微垂著腦袋,腳步不疾不徐地在前面走得輕淺而專注;男的腦袋望著正前方,腳步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明明一雙筆直的大長腿卻走得散漫而膽怯。

他們保持著一段疏遠的安全距離,不經(jīng)意地路人只道這又是一對形單影只的男女,沒有不尋常。

每條街,每一天,最不缺單身行走的人。有時是一個女的在前面,有時也可能是一個男的在前面, 走在前面的人通常是鮮少回頭的,因為正在想后面的人,便不會有多余的心思關(guān)注周遭的事物。

而陳雅麗和袁啟杰知道一部分劇情,在對街處看了,卻是止不住地長吁短嘆。

她本想吆喝沈青往后看,可被袁啟杰一把攔住她的嘴,故作深沉地說了一句:“萬物生長自有其自然定律,男女之情也有其一般鐵律,旁觀者就應該只旁觀,不言語。”

陳雅麗不想顯得自己沒有知識,便強裝鎮(zhèn)定,點頭應道:“是也是也?!?

第二次無外乎。第三次,本無外乎,然,袁君不在。

本著旁觀者看戲不語定憋內(nèi)傷的定律。當然,這是陳雅麗的生長定律。

又本著袁君英明的鐵律。當然,這是袁啟杰媳婦的鐵律。

既兩律相悖,則取其中值。于是陳雅麗有所保留,只對沈青透露了事件。

可讓陳雅麗再也忍不住內(nèi)心癢癢的是,沈青在程游的酒店過夜!

請原諒她腦細胞的想象力。她以為自己錯過了高潮戲,所以也請原諒追劇黨的心情。

她是有嘗試忍的,比如去超市買菜,然后回家做自己最拿手也唯一會做的蛋炒飯犒勞熬夜加班的袁醫(yī)生。

誰知拎著雞蛋的腿居然自發(fā)邁向了程氏的寫字樓前,她以前因為找陳雅蘭來過幾次,她一個閑雜人等進去是自然進不去的。

但她輕車駕熟,兀自來到地下車庫。

等啊等,終于等到了程游。

對于突然從某個墻角蹦出來的她,程游英俊的五官沒有絲毫動容,如鷹般的目光審視著她。

“你不是走了嗎?干嘛又回來?還總是鬼鬼祟祟跟在沈青后面?”陳雅麗直抒胸臆,為了壯膽還夸大其詞。

“沈青”兩個字是有魔力的,如鷹般銳利的目光霎時變得柔緩了一點。

“請問,您是陳雅蘭的妹妹?”他反問陳雅麗。

“呃……是,”她好像忘了眼前這位是自己姐姐的頂頭上司,這下尷尬了。陳雅麗感覺自己的身量縮小到小拇指那么小,還沒開戰(zhàn)就已經(jīng)陣亡。

“聽說,您在找工作?”

聽說?陳雅麗第一反應是陳雅蘭的碎嘴。

不管程游是怎么“聽說”的,最后的結(jié)局是,陳雅麗被程游介紹到程氏子公司的財務部當實習生去了。并且,最后陳雅麗忘記要替沈青打探敵情的初衷,臨走時還感恩戴德,鞠躬道謝來著。

就在鞠躬時,一輛跑車疾速從轉(zhuǎn)角沖來,害得她一個趔踞,身子往前傾,手里的雞蛋一甩,黃黃的蛋液在車前窗毫無懸念地展開一幅地圖。

“所以你就這么被人打發(fā)了?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沒有骨氣?”沈青沒好氣,從沙發(fā)上隨手抓住一個枕頭狠狠砸在陳雅麗身上。

“話別說損了啊,”陳雅麗理了理被枕頭砸亂的頭發(fā),又狗腿地鉆進沈青懷里,抱住她,“托你的福嘛,我終于找著工作了,晚上我請你吃飯!你都請我兩月兒了,我也請你兩月兒,我知道你很緊著錢的,袁醫(yī)生和我說你媽媽那開銷很大的。”

又有一個“托她?!钡娜恕?

仿佛有堅硬的突刺,有抓不到的調(diào)皮跳蚤,還有緊箍胸腔的粗糙麻繩,它們齊聚在沈青身上,告訴她,為什么她會感到不真切,也不適應。

然而感情已經(jīng)開始,她不能再像兩年前那般瑟縮在自己的小黑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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