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上的男人是爸爸嗎？心桐疑云頓生，知情者只有小姨一個人，一想到小姨那天看到相片時的怒火，心想再問她也是枉然，不但沒有結果，說不定還激起她憤怒的情緒。她忍住強烈的好奇，一如既往地生活。

春節(jié)過得還不錯，她在小姨家一直待到正月初八。小姨一家憐憫她，對她很好，就是小姨夫……

春節(jié)期間，她無意間聽到好幾次小姨夫在小姨面前編排她的是非，說她命硬克父克母，說她性情冷漠，對她再好也是白搭。不過在小姨和別人面前，他還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對她愛護有加，但無人時，常目光無束，肆無忌憚地在她婷婷玉立的身體上流連忘返。這些，她當然不能對小姨直言，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離開小姨家的那一天，小姨抱著她哭得很傷心，直嚷嚷不要她離開，小姨家的十歲大的小兒子懂事地拽住她的胳膊，不讓她邁步。但她離開的心意已決，再呆下去，她擔心小姨夫會讓小姨難堪。

時間如流水，混一下，又到了學校開學的日子。她決定不再讀書，一則沒錢，二則讀出來還要自己找工作，不如現(xiàn)在就出去闖一闖，說不定更好。她收拾了一個大包，帶著家里僅有的五百元錢，準備先到寧海市看看，如果行情不好，再到其它地方。

牛嶺鎮(zhèn)是一個勞務輸出大鎮(zhèn)，人們趕著正月出門，到外面找一個好工作。賺上大錢，有頭有臉地回家過下一個大年。

這一天，鎮(zhèn)頭小車站黑壓壓一片，全是候車人。裝走一車人，卻來了兩車人。心桐總是搶不過別人，也沒有人同情她。最后，她懶得跟人去擠，一直靠在車站外墻上，茫然地看著眼前一個個拎著大包小包卻精力充沛的等車人。

“衛(wèi)心桐，準備去哪里？”

突然有人喊她，循聲找去，原來是高明陽，西裝革履地立在不遠處，正笑吟吟地看她。初升的陽光映照在他如玉的臉上，反射出柔和的絨光，說不出的瀟灑。她稍稍一愣，不曾想在這里能遇見他。

“去哪里？我?guī)恪！彼f。

“去東海市。”

“上車。”

“真走運！”她興奮外露，在別人羨慕的目光下，她欣喜地鉆進他黑色小車里。

車子啟動后，駛出小鎮(zhèn)狹窄的街道，拐進一條寬闊的黑色柏油公路，竟然開上了高速路口。“不對，不對！”她發(fā)現(xiàn)并不是去寧海市路線，反而背道而馳，忙喊，“我到寧海市，你這是去哪里呀？”

“我先去一個地方辦點事，然后再回去。你去寧海干什么？”高明陽一聽到她要去市區(qū)，心里就莫名地堵住。她媽媽的事，雖然表面上解決了，其實一直梗在某一地方，也可能沒事一輩子，也可能……他不敢再想，聽天由命吧。

“找事做。”她輕聲回答。

他沉默不語，車子里空氣似乎凝固，過了一會兒，他問她：“不想讀書了？”

“兩年衛(wèi)校畢業(yè)后，工作同樣不好找。”她說。

“你這么大的女孩不讀書，能干什么？”他說，接著異常誠懇道，“讀吧，工作我給你找。”

她苦笑一聲：“你沒有那個機會了。”

“有的。”他卻說。

令她沒有想到，車子跑了兩百里，卻到了另一個城市，最后停在她就讀衛(wèi)校門口。他告訴她到學校有點事，讓她在車子里等。

她不明白他到她的學校有什么事，有同學，朋友，還是他是學校的兼職老師，聽說他的業(yè)務水平一流，請他授課的醫(yī)院學校很多。

透過玻璃車窗，望著學校門口進進出出的人流，那種心酸無法形容。有兩個同班同學從校園內(nèi)打打鬧鬧地往外走，路過車身時，她真想叫住他們，但她忍住，不知道招呼之后她該怎么說？

大約一個小時，高明陽出來。

“等急了吧？走，帶你去吃飯。”他說。

“真想打工嗎？”在飯店里，他問她。

“先賺點錢才說。”

“看你這個樣子，應聘童工大概沒有問題。要我?guī)兔幔俊彼蛉ぁ?

“你真能幫我找到工作嗎？”她不在意，反而十分高興。

“當然了。要什么樣的？”

“打字員，我能打字，速度不差。銀行職員，保險方面的，還有賓館服務員也行。”她一一數(shù)著，他卻愧意更重。

“學生，行嗎？”他突然問，“省衛(wèi)生學校護理專業(yè)二年級學生，喜歡嗎？”

“什么？”她呆望著他，不明其意。

“我跟學校聯(lián)系好了，學校同意學費全免，伙食費用，我已經(jīng)打到你校園卡上，工作后還給我。”他說。

“高大哥……”她激動無語，伏在桌子上嚶嚶地哭出聲來。她以為自己再也沒有讀書

“好了，不哭了，再哭就讓高大哥臉紅了。”他起身哄她。她媽媽的死亡存在疑點，因為涉及醫(yī)院一個關鍵人物的前途，各方全力隱瞞。得知心桐現(xiàn)狀，院方委托他去處理，才出現(xiàn)這一幕。而女孩的凄慘境況可以說拜他們所賜，其中的彎彎繞繞，他卻不能對她如實相告。

“想想以后怎么樣好好學習，畢業(yè)找一家好醫(yī)院，盡快還上我的錢。否則，我的錢都要抗議了。”

“嗯。”她不再哭泣，眼睛里卻多了一份柔情。

他點了很多菜，她吃得津津有味，這是自從媽媽去逝后她吃得最舒心的一頓飯。

“想做什么？”吃完飯，走出飯店，他問她。

“到車子里坐一會吧。”她突然想與他在車子里靜靜地坐著，任何人都打擾不到他們。

“坐在那里有什么意思？真是個孩子。”他笑。

“叔叔，買一朵吧。”這時一個十六七歲的大女孩拎著半籃子鮮艷玫瑰站在他面前。

他望一眼心桐，她正眼饞地望著花。

“來十八朵吧。”

女孩子高興地數(shù)出十八朵，遞給他。他立即轉給心桐：“送你！”

心桐愣住，竟不知伸手去接，他笑著拿起她一只手，在胸前圍成一個半圓，把玫瑰花塞進她懷里：“一歲一朵。”

“祝情人節(jié)快樂！”女孩子突然深鞠一躬，笑瞇瞇地離開。

“今天是情人節(jié)？”他低笑，她卻吃吃地笑出聲來，其中深意和感覺只有她自己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