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進和劉芳都不敢相信,他倆居然都位列“七武神”之一。他們均想,如果自己真的神通廣大,又怎會一齊聯手,仍被這小小管家綁得不能動彈?
管家見他二人木然不語,料想是被自己所說的“七武神”傳說給震懾住了,心里便頗為得意,恢復了笑臉,起身說道,“我身為管家要主持大局,還有諸多事情要忙,這就少陪了。小姐,你再好好想想清楚,你爹的下落說是不說?今晚你還不說,我便剁你一根指頭,說到做到。”說罷便走出了餐廳。
余下的時光,劉芳和方進身邊總是有兩人在旁監視。他們吃飯喝水,都有人喂,解手方便,都有人陪同,全沒有獨處的時間,因此雖有一肚子的話想商議討論,卻實在得不到機會。
兩人相對不語了數小時,方進心想與其擺兩張苦瓜臉坐著等死,不如開開心心做個快樂鬼,于是便找劉芳聊天,不時說些笑話,劉芳沒逗樂,看管他們的兩位家丁倒被逗得哈哈大笑。劉芳憂心忡忡,生怕自己真的手指被剁,起初便全無笑意,但眼前這三人不時放聲大笑,耳聞目染之下,久而久之也就參與了進來,對方進的好感也增加了不少。
傍晚時分,兩人正坐著百無聊賴,忽然又聞一聲驚呼,然后聽得隔壁大廳腳步聲亂作一團,似乎又出了什么大事。方進心想,我倆已被囚住,管家已經沒理由繼續殺人,不知他又在玩什么鬼把戲。
須臾之后,方進的眼前便人流如梭,有的拿了茶水,有的拿了氧氣瓶,保心丸,亂哄哄地跑入大廳,似乎有重傷之人正待搶救。方進心中大喜,心想又有人中了“借夢殺人”不死,最好能將管家供出,免得自己坐在這里受不白之冤。
忽然之間,有人歇斯底里大叫一聲,似乎是管家的聲音。然后眾人大亂,有人喊道,“汪叔,住手!那是管家!”又有人喊,“快把他拉開,管家快挺不住啦!”一會兒功夫之后,嘈雜之聲漸停。管家搖搖晃晃從大廳中走出,渾身顫栗,似是受了很大的驚嚇,脖子里還有五道紅印,像是被人掐過。他走到劉芳身前一拍桌子,怒道,“說,這是不是你爹的詭計!”
劉芳感到莫名其妙,回道,“你說什么胡話?”
方進只見管家一身筆挺的西裝已被拉扯得凌亂不堪,頭發亂蓬蓬地堆在頭上,眼睛中帶著血絲,只覺得甚是好笑,但他臉上有笑意,卻終究不敢笑出聲來。管家又道,“汪叔剛才中了邪術躺著不動,大伙都以為他死了。可前些會兒大伙瞧他還一動不動,他媽的一見著我便一躍而起,狠命掐我脖子,真是歹毒!你爹號稱‘傀儡皇帝’,專蠱人心替他殺人,不是他又會是誰?”
劉芳怒道,“什么傀儡皇帝,我聽都沒聽過。我爹是正經生意人,你別誣蔑他!”
管家又想發作,方進這時說道,“我看不是劉先生所為。他要是出手,你還有活路么?”
管家心想他說的也是,剛才的暗算,未必是劉先生所為,推算之下,十有八九是又有一方豪強覬覦這事關重大的“秘密”,也摻和了進來。
此番惡斗之后,管家心下大駭,連要剁劉芳手指這回事都忘記了。原本劉芳在明他在暗,他便穩坐泰山篤悠悠,嚴刑拷打慢慢審問。但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當下情勢急轉直下,他首當其中要做的自然是保命,至于逼供劉芳倒變成其次了。
汪叔掐完管家后便斷氣了。其他傭人見狀,都以為他中了邪,嚇得瑟瑟發抖,再也管不了那許多,連鋪蓋都不卷了,四下一哄而散,逃出了劉府。到了傍晚時分,整個劉府竟走得空空蕩蕩,只剩下劉芳,方進和管家三人。
廚師走了,三人沒的飯吃,肚子都餓得咕咕叫。偏在這時電路跳閘,也不知是否有人故意為之,整間劉府都漆黑一片。
平日里,此時劉府已經燈火通明,眾人忙得不亦樂乎,但此時竟如鬼屋兇宅一般,一片死寂。管家憂心忡忡,嚇得面無人色。劉芳勸道,“事到如今,你自身難保,又何必留在劉府之中,不如也逃命去吧。”
管家不聽勸說,反而惱羞成怒,暴跳如雷之下,啪的一聲,重重打了劉芳一個耳光,怒罵道,“我偏不走!我偏要和劉老烏龜糾纏到底!”
這一下出手甚重,劉芳被縛無躲閃之力,竟被打得翻倒在地,額角不慎敲在桌角,登時昏了過去。方進驚呼道,“小姐,你沒事吧!”但劉芳倒在地上,全然沒反應。管家悶哼道,“我沒斬她手指,她能有什么事!”
話一出口,他便立刻又想起剁指之事。此時他已窮途末路,便惡從膽邊生,竟真的起身跑去廚房拿菜刀要剁劉芳手指。方進猜到他的意圖,但全身被捆,哪攔得住。
管家奔到廚房中,隨手拿起一把剔骨鋼刀就轉身走回餐廳。他怒氣沖沖,一路罵罵咧咧,一走到餐廳門口,忽覺一陣陰風撲面,隨后一雙黑洞般的眼睛便貼到了面前。管家楞了兩秒鐘,隨即被嚇得大叫一聲接連倒退三步,仰天倒在地上。只見身前半空之中,懸著一具白衣女尸,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女鬼!”管家面無人色,顫栗道,但旋即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改口又喊道,“羅剎女!”女鬼不應,欺身而上,管家丟下手中的剔骨刀,轉身便跑。
方進見劉芳依舊昏迷不醒,不知死活,心里甚是焦急,礙于手腳被縛,不便施救,于是便躬身跳步,湊到那把剔骨刀邊,用鋒利的刀刃割開了繩索,又馬上到劉芳身邊查看情況。此時,屋外不時傳來管家驚懼的慘叫,時而從后院傳來,時而從廚房傳來。
“小姐,你醒一醒。”方進柔聲說道,但劉芳仍是閉目不答。他捧起劉芳的頭,用手指猛掐她人中,劉芳終于嚶嚀一聲,緩緩張開了眼睛。與此同時,她出竅的元神回到了體內,追趕管家的“女鬼”也就消失不見,慘叫聲也就立時停止。
劉芳醒來,迷迷糊糊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殺了你這叛徒……”但定睛一看,卻是方進關切的眼神,頓時雙頰微紅。
方進斷開了劉芳身上縛住的繩子,又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這時身后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回頭一看,頓時一驚,只見一個滿身是血的人站在了門口,正是管家。
管家雙目射出憤怒的光芒,他剛才沒命狂奔,最后還是被劉“羅剎女”給捉到,險些喪命,只可惜千鈞一發之時,劉芳被方進掐醒,也就讓他躲過了一劫。他受了莫大的委屈,雖然不知是否是方進和劉芳使壞,但此番回來,不管怎樣也要將滿腔的怨氣出在他們頭上。
方進見他面露兇光,便撿起剔骨刀,當頭喝道,“現在你身受重傷,我不殺你已是幸事,居然還膽敢挑釁?”
管家獰笑道,“你以為我‘千面煞星’敵不過羅剎女,還奈何不了你么?”隨即他就烏里麻里地念起咒來,方進大感不妙,知道他在施展“借夢殺人”的妖法。可剛想上前阻攔,為時已晚。管家的本事遠比漠北雙熊高明許多,念了不到數個字,方進和劉芳已經陷入夢境之中。
方進驚恐萬狀,四下打探周圍的環境,他們仍身處餐廳之中,與方才無異,但空氣中卻彌漫著陣陣煙氣,氣氛詭異,而管家也在頃刻間消失不見。他手里緊緊握著那把剔骨刀,守在劉芳身邊不敢妄動。他倆就這樣屏氣苦侯良久,也不見任何動靜發生,便又雙雙起身走回到大廳之中。
大廳中也是煙氣彌漫,兩人索性在沙發上坐下養神,方進把剔骨刀放在身邊伸手可及之處。沒過一會兒,有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兩人神經緊繃起來,但那腳步卻走得非常從容,不久之后,管家就笑吟吟地出現在了大門口。
方進見他西裝筆挺,神采奕奕,剛才狼狽驚恐的樣子已全然不見,不由地暗暗發怵。但身邊只有劉芳一個弱女子,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露了怯意,便下定決心放手一搏,心中頓時升起幾分豪氣。他手握鋼刀橫在胸前,上前一步,大義凜然地說道,“你想動小姐一根汗毛,有我方進在,怕也沒那么容易!”
管家站在門口只是含笑不語,一陣輕蔑的笑聲卻從二樓傳來。方進回頭一看,頓時目瞪口呆,只見又一位管家緩緩走下樓梯,邊走邊說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為我這‘千面煞星’的名號是白叫的么?”說罷,四面八方都傳來腳步聲,餐廳里,過道中,客房內,竟七七八八又走出了好幾人,卻都是管家的面目。
方進瞪大了眼睛打量這些克隆人,居然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一般,身材相貌長得毫無分別。這幾人一齊仰天狂笑,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便是‘千面煞星’,人有千面,齊力同心!”叫聲朗朗,頗具聲勢,但聽起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方進頭皮發酥,不等怯意升起,當下便提刀向最近的一位分身砍去,力求攻他個出其不意。不料刀口尚未落下,他的雙手就凝在了半空中,回頭一看,一位分身不知何時已移步身邊,用手輕拈刀背,就將他雙手之力完全卸去。
方進心里大駭,急忙向后踢出一腿,那分手向后一仰,輕松閃開。嘭的一聲響,方進只覺背后一陣火辣辣,整個人向前飛去,胸口一熱,吐出一口血來。原來又有一個分身加入戰團,神不知鬼不覺地已偷襲到他身旁,發力擊了他一掌。
方進滿嘴是血倒在地上,眼見情勢不妙,如不閃躲,就會陷入三人合圍之中。但剛想翻身滾出包圍圈,雙手卻像被鋼鉗制住一樣不能動彈。抬頭一看,又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正對自己獰笑,自己雙手已被其牢牢按住。
‘千面煞星’的絕招便是這分身術,在夢境中可分成數十人之多,儼然一支小部隊。不僅如此,這數十位分身動起手來,只受一個信念控制,配合緊密無隙,便如一個奇幻的陣法,威力遠勝數十人打群架,眼下捉拿只身一人的方進,純屬殺雞用牛刀,小菜一碟。
方進被眾分身合圍之后完全制住,便歇斯底里地大吼起來,“我今天敗在你腳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周圍嘻嘻哈哈的嘲笑之聲絡繹不絕,忽然這些笑聲又異口同聲地說道,“殺你這小賊又有何難?我偏不給你痛快,非要慢慢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
說罷,一位分身走到方進面前,伸出左手食指,慢慢戳入方進胸口。方進無法躲避,胸口便仿佛豆腐似的,被他一戳即破。鮮血不停涌了出來,空氣中頓時充滿了方進的哀嚎之聲。劉芳此時已被兩個分身制住,聽到慘呼聲嚇得花容失色。
那分手仍不停手,又在方進大腿,手臂分次幾下,沒一會兒工夫,方進就千瘡百孔,變成了一個血人。他痛得哀嚎掙扎,忽然之間,覺得被困住的雙手松開了,起身環顧四周,那一眾分身竟消失了大半,除了制住劉芳的那兩個分身之外,眼前只剩下了一位管家赫然身前。
管家笑吟吟地說道,“我若動用數十人一擁而上,你一定不服氣,說我倚多取勝。現在我給你一個單打獨斗的機會,你若能贏我,我就放你們兩個一條生路。”
方進這時已身受重傷,流血不止,知道他此舉不過是想玩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不盡興便不會罷休。但事已至此,也只有一拼到底了。方進大吼一聲,提刀砍去,管家一側身就避過,緊接著拍的一掌拍在方進背上,方進不由地大吐一口鮮血。
管家笑著說道,“不錯,不錯,再來。”
方進雙目圓睜,渾身是血,又提刀橫劈。管家道,“很好!”先是后退一步,隨即便發一擊掃蕩腿,咔嚓一聲,方進腿骨折斷,跌在地上。
管家哈哈大笑,眉飛色舞地說道,“你還想來么?”方進用刀撐起身體,跌跌撞撞,又咬牙沖了上去。管家笑著搖了搖頭,一把抓住他的喉嚨,提了起來。
管家道,“你只要磕三個響頭,我便給你個痛快,如何?”
方進喉嚨被掐的生疼,從咽喉里擠出兩個字,“放……屁!”
管家怒道,“我切斷你的聲帶,看你還敢嘴硬!”伸手往他喉嚨一彈,方進只覺得喉頭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便再也說不出話來。管家獸性大發,咔嚓兩聲,又拗斷方進一根手骨,一根腿骨,方進便如斷線木偶一般在空中飄蕩,喉嚨雖發不出聲,可雙目仍然桀驁不馴地瞪著管家。
管家說,“你還不服氣!好小子,看我不扯爛你的肚腸!”他剛想伸手插入方進腹中,方進胸口一陣痙攣,一口濃血噴出,噴得管家滿身滿臉都是。
管家勃然大怒,一把將方進甩在地上。他生平最喜歡整潔干凈,慌忙掏出一塊手帕擦臉上的血,隨后便殺性大起,怒罵道,“我殺了你這小畜生!”可他剛想抬手向方進劈下,雙腳忽地釘在了地上不能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