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是一種生活態度

昨日的西安，淅瀝地滴著秋雨。從北京傳來令人悲痛的消息：漫畫名家方成老師不幸去世，享年100歲。這是中國當代漫畫界的一大損失，我們從此失去一位泰斗級漫畫大師。

17年前秋季的一天，我曾有幸專訪了方成先生，見識了先生的睿智和幽默。我記得，那天接到陜西省漫畫學會李乃良老師“方成到西安了”的消息后，我和漫畫家王進城第一時間趕到酒店。一見面，我們就跟李老師開玩笑：“一接您電話，我們是招之即來。”沒想到，坐在沙發上的方成先生接話作答：“給你們打完電話，我們是揮之不去。”幾秒鐘的一愣神后，我們才意識到方成先生是這般的幽默和機敏，簡直是出口成趣。

那天先生興致很高，笑容滿面地給我們介紹：漫畫是一門將幽默語言用畫表現出來的藝術。幽默也是漫畫藝術的生命。漫畫因兼有文字和繪畫的特性，所以語言簡潔、形象生動、表現力強。他認為，一個漫畫家要有“三個家的本領”，即漫畫家要集作家的洞察力、藝術家的技巧和諷刺家的幽默于一體，能讓人在輕松娛樂中得到美感和啟發。

操著地道的北京口音，先生解釋說，幽默是智慧的火花，這火花其實是一種“逆應”。有的話，不能直接說，又憋不住，于是就想辦法找個空子，轉彎抹角地說出來，就會平添許多樂趣。有些時候，人有不便說出的話，總會用“逗笑”的話來搪塞，這就是幽默。幽默的根子，是人天性中帶來的，天下哪個不“愛玩兒”？

在隨后的交談中，先生的幽默像爆竹筒那樣不時冒出。我問先生的幽默感是從哪里來的，先生笑著作答：“像鍛煉身體一樣鍛煉出來的。”他說，幽默其實是一種生活態度，每個人都可以培養出幽默感。只要多看書，常開玩笑地鍛煉下去，人們的幽默感就會越來越多。先生說他沒事時，最愛讀魯迅、錢鐘書、老舍三位作家的書，因為他們的書中充滿了幽默的智慧。

我問先生：為什么現在的孩子都喜愛卡通畫，卻不太愛漫畫？先生身子向后一靠，仰起頭來，認真地說：卡通畫是傳統連環畫的變異，一般用數十幅或者更多的畫面來講述一個故事，單幅的卡通畫只是其中的一個情節。而漫畫卻是用少得可憐的情節來表現一個完整的故事。漫畫發展到今天，也只是形成了單幅漫畫、四格漫畫、連環漫畫等幾種形式。因為漫畫是先有故事的，所以漫畫天生帶有寓意的基因。這也決定了漫畫的兩大藝術特性：一是有語言功能，可做評議；二是有諧趣性，是滑稽、幽默或諷刺性的畫。

我又問先生：在各類語文試題中，經常會出現以漫畫為材料的寫作題，您有這方面的絕招嗎？先生笑了一下，坦率地說：絕招是沒有的，因為我不是語文老師。但是，我可以從一個漫畫家的角度，談談我的理解。漫畫以諧趣性著稱于世，許多學生常常看不出漫畫的諧趣性，也就是說，他們沒有讀懂漫畫的寓意。當然，要讀懂漫畫作者用線條表達的語言含義，也是一件有難度的事情。因為，一幅漫畫的寓意，可能是多方面的。所以，對考生來說，最關鍵的是，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抓住最主要的寓意，也就是抓住看圖作文的牛鼻子。讀漫畫時，性子不能急，不能像吃西瓜那樣呼嚕呼嚕地吃，要像品人參果那樣一點一點地嘗，那樣會越嚼越有味。孩子們可以先看懂漫畫的直觀意思，然后抓住寓意聯系生活來寫。此外，還要在平時多留意那些構思奇巧、別出心裁的事物，多觀察、多思考，因為靈感往往就是從這些小地方中出來的。

愉快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起身告別時，才意識到不知不覺談了快兩小時了，可還覺得有很多話要跟先生談。先生也余興未減，我們相約后會有期，繼續談論漫畫話題。

沒想到，這簡短的一面后，我再也無緣見到先生了。如今，那個幽默的老人走了，我只有面對北京方向，在心底默默地為他祈禱。在沒有先生的日子里，我會讀他的書，看他的畫，想他的人，以此來懷念他。并且，像他那樣，抱定幽默的態度，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