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楊烈終于送完了今天的“武論”,慢步回到了留影房,一進門就發現醉倒在椅子上的金老板。
“每次都喝成這樣,還白費我給你帶的豆泡燜臭魚,你最喜歡的下酒菜享受不到咯。”楊烈幫老金擦了把臉,扶正癱坐在椅子上,給自己乘上一大碗雜粥,就著豆泡燜臭魚呼呼啦啦的吃了起來。
一口臭魚入口,頓覺痛苦難忍,只能苦悶一大口雜粥壓制住嘴里的臭味,可雜粥口感奇差,硬喝會硌著嗓子,又要伴著柔軟的豆泡下咽,咽下之后,豆泡的臭味又涌了上來......如此周而復始,終于吃完了這頓晚飯。
為自己倒了一杯熱渣茶,楊烈一邊喝著一邊說道“真不知道你為什么喜歡這道菜,就硬折磨自己是吧?”
“因為能吃飽。”
不知何時,老金已經酒醒了,可依舊癱坐在椅子上回答道。
“我剛來上枝街的時候,這些東西簡直是污我眼睛,何談吃它?但是后來我知道了,一碗白飯能買五碗雜粥,一斤脊骨能買十斤臭魚,這些東西也就成了我的最愛,你呢,你為什么要吃這些?”老金耷拉著眼問道。
楊烈端起杯子,將茶渣和水一飲而盡,笑著答道:“因為我也想活。”
老金聽了這話,低下頭,像是在醒酒,又像是在睡覺,過了半晌才搖了搖頭道:“張師傅給你的《回生術》練過了嗎?”
“練了,沒練成。”楊烈沉著聲回道。
“又發作了?”老金拿出那根銹的不像樣的煙桿,點上吸了口,瞇著眼望他。
“嘿嘿,本來那天沒發作的,一練這《回生術》,發作的比平時更厲害了,您說這天樹府的功夫是不是和我相克啊。”楊烈笑著回道。
護疆大戰之后,天樹府為鼓勵百姓習武自強,拿出三本真氣修習法決,分別為《長春功》、《回生術》和《返源決》,這三本功法的第一層口訣,人人皆可修習,若是練出第一口真氣,就能無償得到一枚天樹果,這天樹果對習武之人來說是無價之寶,更是促成如今新武人發展的奠基之寶。
老金拿著煙桿,猛地吞云吐霧,過了半晌問道:“小蟹,下個月一到你就十六了吧?”
楊烈聞言一怔,然后緩緩回道:“難得您還記著,沒錯,如無意外,我也就能陪您這一個月了。”
老金嘬的更猛,不一會整間屋子變得煙霧繚繞“明天我出趟遠門,你幫我把這屋子看好,開不開業隨你,大概十日左右我就回來了。”
楊烈聞言有些意外,他在金老板這干了這么久,印象中從沒見過他出過遠門,剛想問點什么,就聽見老金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把鑰匙帶回去,明天再來。”
楊烈一聽這話就知道就算他問,老金也不會說什么,于是在花盆里拿了鑰匙,走出了屋子。
“老板,路上保重。”
留下這句話,看了看那煙霧繚繞的屋子,快步走回了家。
一尺見方,破板為床,挖洞做窗,這就是楊烈的家,十分簡陋,但他自己卻很滿意。“上枝街”的孩子們除了和父母同住的之外,大多都住在一墻之圍的棚院,十幾人同睡的大通鋪是常見的,所以許多孩子們也很羨慕楊烈的“獨居小院”。
盤腿坐在自己的“床”上,楊烈揉了揉大腿,慶幸在今天這么大工作量的情況下沒有發作。沿著床邊摸去,床頭下有一本薄薄的冊子,上面赫然寫著“回生術”三個大字。
“這還是張師傅特意托中州的朋友抄錄下來的,鼎鼎大名的平民功法,為什么于我沒半點用處呢?”看著這本冊子,初得時以為是救命法寶,一練卻發現是催命之符,實在是讓他又愛又恨。
“說不定上次只是碰巧發作,和這功法無關,這功法天下百姓練得毫無問題,也不可能在我這里出現問題才對啊。”這等想法一出,楊烈的心里又蠢蠢欲動,猶豫了一會,便又上手練了起來。
“神如朦似朧,只身紅塵中......”照著《回生術》的口訣默練了一會,楊烈覺得自己的皮膚變得有些敏感,身體周圍仿佛飄散著淡淡的霧氣。
“有了!這就是張師傅說的見氣吧!”
楊烈緊閉雙眼,提肛定神,將經絡舒張,氣孔緊閉,按照書上所說,像這樣靜坐一段時間,就能引氣入體,將這些氣匯聚到丹田,如此往復達到一定的程度后,就能練出所謂的“第一口真氣”。
“滋滋滋滋”縈繞在周身的“霧氣”慢慢的爬上了楊烈的皮膚,如流水一般緩緩流淌。
“這是在......尋找氣孔?應該是了,只要能引氣入體,那我就有......啊啊啊!!!”
就在這些“霧氣”接觸氣孔的瞬間,丹田深處猛然竄出一股莫名的“氣”,在他體內的經絡循環之路上橫沖直撞,靜坐的狀態一瞬間被打破,在這股暗紅色“氣”的強勢行徑下,氣孔被沖撞的亂七八糟。心神動搖,經脈受創之下,楊烈受不住的慘嚎了出來。
“果然,還是發作了...”癱坐在床上的楊烈看著自己滿身的血痕,喉嚨干涸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將這病稱為“烈毒”,沒錯,“毒”,若不是毒,哪能從五歲開始苦苦折磨自己近十年。當初發現這病的時候,發作的癥狀僅僅是身體發熱,口干舌燥而以,但隨著自己年級的增長,發作的情況也越來越嚴重。
他不知道是哪位無聊的高手看自己不順眼,還是哪位邪派的高手在自己身上試驗功法,反正在他每次發作痛不欲生的時候,都在想著為啥不把自己直接弄死算了?
老金曾經帶他去找過廬州的大醫,對自己的診斷是:異種真氣入體,致使周期性經脈破裂,臟腑受損,膚色異于常人。在楊烈說出自己五歲得病的時候,他還記得老醫師當時驚詫的眼神,那眼神的意思是:這小孩是怎么能撐這么久的。
“哈哈...哈哈哈哈”拖著這破破爛爛的身體,楊烈忽然笑了起來。
“算了,天樹府的功夫也回天乏術,就剩下一個月了,也是時候該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