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笑意晏晏,聲音溫和動聽,宛如天籟,面龐俊美得不同尋常,劍眉輕揚,星眸閃爍,透著迷人的光芒,這光芒讓在場的眾多貴女神魂顛倒、如醉如癡,冀忞身后不知是誰,呼吸急促,一聲急似一聲,耳后和脖頸有一絲絲熱氣次第而來。
要不是擔心在皇子面前、在齊府失儀而得不償失,這些貴女恐怕是要撲上來了。難怪古有“看殺衛玠”。美貌對于女人,也是一樣無法抗拒。
當年,北方燎戎族的單于燎光年僅七歲,其長姐鎮國長公主燎霞攝政,燎霞向往中原文化,愿與大周結秦晉之好。單于年幼,長公主代替弟弟前來覲見和親。
朝堂上,燎霞長公主對三皇子一見傾心,當場表示,愿做藩屬,永衛大周北疆。
可是,三皇子對燎霞避之如洪水猛獸,不知是為了讓燎霞公主死心,還是確實喜好男風,總之,后來,四皇子娶了燎霞公主。而皇上對三皇子從此冷淡下去,一直到最后,三皇子都幾乎是在宮外的府中軟禁,不得入宮。冀忞因此沒能在宮中見到這位美貌的三皇子。而宮中人也對三皇子的事情諱莫如深。
被這樣的傾世美男溫柔對待,冀忞一絲一毫都感受不到欣喜,相反,陣陣涼意從腳底上延,直至后背,每一個毛孔都彌漫著徹骨的寒冷。
三皇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把讓我成為眾矢之的,豈非“此兒欲踞吾著爐炭上邪”(這是要把我放在爐火上烤啊!)你不知道,你這么做,會讓這些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小丫頭們恨死我、弄死我嗎?
冀忞面無表情上前一步,低頭、垂眸,屈身下拜,口稱:“臣女冀忞拜見三皇子殿下!”
一聲林籟泉韻之音輕輕響起:“忞兒小姐不必多禮,這是在相府,不是別處,不必拘謹。論起來,你也應該稱我一聲表哥。”
“咕咚!”后面不知道哪位貴女暈倒了,頓時響起一陣驚呼聲。齊月嬌忙打發身邊丫鬟將人扶了出去。
至始至終,三皇子等人及冀忞似乎都沒有看到一般。
“謝三皇子!冀忞不才,但聞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故禮不可廢。”冀忞悶聲應道。
“不識抬舉!你是個什么東西!”身后傳來一聲嬌叱。
周彪、周桓和齊月朗俱是一驚,即使一直落目在三皇子身上的寧曉濤也移開眼睛,齊齊望向這邊。
冀忞沒有回頭,挺直身子望著三皇子,三皇子依然言笑晏晏望著冀忞,如果不是初次見面,恐怕在場的人都會把三皇子的笑當做“含情脈脈”。
這花廳里齊氏兄妹是主人,但是眾小姐在此,齊月朗不便發作,不得已齊月娘只得出面解決:“關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是在花廳著了涼?翠蓮,陪關小姐去后堂歇歇。”
關靜秋!饒是冀忞鎮靜,身子也生生一顫!
福遠宮的關才人!當年,在自己被誣陷“私藏貢絹、中飽私囊”的時候,在賀蘭皇后面前,在全體宮妃面前,關靜秋當眾一跪,告發冀忞“夾帶私藏”!
無疑,是焦賢妃為了跟自己撇清關系,急于把自己的罪名坐實。自己居住的芩石軒發現了大量的“羽絲”絲帕,說到底,真正追究起來,焦賢妃也脫不開干系。
單憑“物證”不足以把自己這個九品的美人、禮國公的外孫女置于死地。還需要“人證”。關靜秋為焦賢妃出了力,自然有她的好處。
關靜秋跪在賀蘭皇后和貴淑德賢四妃面前,頭磕得出了血,
信誓旦旦、繪聲繪色地描述冀忞怎么在夜里偷偷地將“絲帕”藏進臥房……
鮮血,紅艷艷地順著鼻梁、眼角往下流,看得人怵目驚心,一個進宮不久的才人,還年輕貌美、鮮翠欲滴,還沒來得及被寵幸,就連容貌都顧不上地哀告,可見多么地情真意切!誰會不動容,誰會不相信!
末了,關靜秋還悲憤地叱罵冀忞:“……你丟盡了禮國公和鎮遠將軍的臉,無羞惡之心,非人也,你如此不知廉恥,不配與我等一起服侍皇上,求皇后娘娘快快將她打進冷宮賜死,以正宮規!”
身邊也有幾人隨聲附和!
冀忞呆呆地望著這個前幾天還與她“姐姐妹妹”親熱稱呼的關才人,大腦中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許久之后,在與璐太妃說起此事,冀忞還懵懂地問璐太妃“我哪里得罪過關才人?還是我外公我父親得罪過關才人的父兄?或者是有誰挑撥離間,讓關才人對我如此仇恨,要置我于死地?”
璐太妃輕嘆一聲:“都不是。”
看著冀忞詫異的神情,璐太妃接著道:“焦賢妃需要一個人背鍋,你是最合適的那個。”
“可是,我背了這個鍋,會,死的”冀忞聲音顫抖,費力地吐著“死”字。第一次,死亡,離自己這么近。
璐太妃平靜地看著她:“你的死活,跟焦賢妃沒有關系,她不需要關心你的死活。”
“可是,她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冀忞還是不懂。
璐太妃剪下一個枝條“她并不是為了對付你,而是保她自己。絲帕的事情,她怕皇上責怪她御下不嚴,影響皇上對她的寵愛。”
“她貴為四妃之一,即使藏了絲帕,也罪不至死。”冀忞不解。
璐太妃微笑:“宮中的人命最不值錢,宮中也最不缺傾國傾城的美人。焦賢妃,不是最美,家世又不是最顯赫,她又有野心,想讓兒子當太子,當然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行差走錯。”
“可惜,”璐太妃把剪下的枝條遞給冀忞:“焦賢妃的腦子與她的野心不匹配。她生生被人耍了還自作聰明。她看到絲帕在你的院子里,也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她最關心的是有人這么做是為了陷害她。”
冀忞遲疑地接著道:“畢竟我一個剛進宮的九品的小美人,沒必要為了我費這么大的周折?”
璐太妃點頭:“但是焦賢妃對怎么化解這場危機無計可施,只能用你的死,彰顯她的秉公滅私,從而堵住別人的質疑。”
“所以,關靜秋,就做了她的馬前卒?替焦賢妃說出想說的話?”冀忞有點明白了。
璐太妃很欣慰地笑了:“還不算笨!”
思及至此,冀忞心道:這一世,關靜秋,又做了誰的馬前卒?
目光一一掃過周彪、三皇子、周桓、齊月朗和寧曉濤,再一一掃視回來,最后停留到周彪的身上,冀忞淡淡一笑:“世子表哥,剛剛花廳中響起了犬吠聲,可是相爺府上看家護院的狗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