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城門上的士兵拿出一幅畫像，比對后便有些吃驚的看了看一旁的士兵。

“若他知道，我今日死在城門之下，恐怕你們都難辭其咎。倒不如將城門打開，也可以留一命！”

沐靈音說完，城墻上的士兵都猶豫了。突然，一個人走上城墻，在看見城下的人是沐靈音后，便立命令開城門。

“領隊，這樣做，一定會被殿下處罰的！”

城墻上的人看著沐靈音，眼中堅定的說：“開城門！”

沐靈音循聲看去，一眼便認出那人是誰。

是慕遲！

沐靈音拱手對慕遲行謝禮，便騎上馬離開。

二人快馬加鞭，前往單顏。

此時已經過去九日，沐靈音與安若在沙漠中的一片小樹林中小憩一會兒，就起來趕路。

“嘶——”沐靈音捂著一陣陣隱隱作痛的小腹，然后裝作沒事般的再次啟程。

到了單顏邊境，四處黑煙一片，隨處走幾步就可以看見一具尸骨。

這還沒到單顏內部就已經尸骸遍地，那等她到達單顏是不是就已經血流成河了？

想著，她忍著小腹的疼痛，盡全力趕往單顏。

她并沒有路過丘夷城，因為是她害怕讓華戟知道華奕的事。

來到枯樹林外，枯樹林已經焦煙滾滾，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黑霧林如今被開了一道口子，樹林中遍布焦土和貍貓的尸體，惡臭熏天。

進入雪原，更是如同進入了荒地一般。此時的雪原上一片荒涼，橙色的陽光灑在雪原上，微微放光的遠處一陣陣黑煙升起。

“波瓦……”沐靈音心中道，只希望她能來得及。

進過漫長的一段路途，她下馬，沖進營地里。此時雪原上的寒冷她已經感受不到了，心中的寒冷已經麻木了她所有感知。

營地中一片狼藉，篝火都還沒有熄滅，帳篷看起來都還完好無損。可周圍殷紅一片，始終不見到族人們的尸體。

安若跟在后面，看見這番景象，也忍不住流出眼淚。

突然，她隱隱聽見寨子深處有一陣陣人聲。

傳來的方向，是王帳！

“波瓦！”沐靈音沖進去，只見莫托手里拿著旌旗，跪在雪地中，滿身鮮血。

“莫托！”

沐靈音嚇得跪在地上，顫抖著手想擦去他臉上的血漬。他的臉已經凍得僵硬，沐靈音抱著他大哭?！澳?！”

幾個巡邏的士兵發現了沐靈音，正想著抓住沐靈音和安若這兩個漏網之魚回去領賞，安若接過莫托手中的旌旗，擋在沐靈音旁邊。

“公主，這里我來擋著，你快去救王上！”

沐靈音起身，回頭擔心的看了一眼安若，流著淚離開。

而她不出五步，便看見一只白狐身中箭矢，倒在血泊之中。

小白狐！

她想上前，可身后又傳來安若的聲音。

“公主，快！”

那一瞬，她只能忍著心痛，任憑眼淚落下來，不敢猶豫地轉身離開。

王賬前，千百士兵就站在那兒，面無表情的盯著祭壇上的人。

忽達善披散著頭發，嘴角流著鮮血，身上緊緊地捆著鐵鏈，閉著眼跪在祭壇上。他身上的鎧甲已經千瘡百孔，腳下已然是血泊一片。

胤宸提著刀，走上祭壇，眼中閃過一絲不舍。

“你可還記得，你同我發的那個誓言？”

胤宸不語，忽達善繼續道：“你真是糊涂啊……可憐阿音再也看不見雪原的星海了……”

“殿下，不然，我來吧……”副指揮使江征淡淡說，殷宸如同清醒一般，擦去那一絲不舍，冷聲道：“不用，我能自己動手！”

說完，他舉起刀。

沐靈音繞過一個個營帳，來到祭壇外圍。

忽然，她眼前一閃。她轉頭看去，胤宸已經舉起刀，而祭壇上跪著一個披頭散發的人。

波瓦！

沐靈音沖到祭壇旁，飛速沖上臺階。

“波瓦！”

眾士兵都被沐靈音嚇了一跳，紛紛準備拔刀時，胤宸趕忙阻止。

“都別動！周禮攔住她！”

沐靈音沖上臺階，正準備撲上去，胤宸卻搶在她前面，直接揮刀而下。

此時，一旁的周禮正好射出一箭，利箭劃傷沐靈音的膝蓋，沐靈音摔倒在忽達善身旁一步處。

最后一道橙色的日光落下，血滴飛濺，那灼熱的液體冰冷的灑在她臉上。她眼中無法判斷是驚恐還是悲傷，只知道，那一刻，她心底的唯一后盾，都崩塌，離她而去。她的眼淚落下，與臉上的鮮血融為一體，風吹過，飄來追月花的味道雜著人血的腥味。

胤宸手中的刀落地，害怕的看著沐靈音。

沐靈音失了神，一點點的爬到忽達善身邊，無法接受的看著，抱著忽達善的尸體痛哭。她的臉頰，手上都是鮮血，身上的紅衣也變成墨紅色。安若趕來，只見到祭壇臺上的沐靈音抱著忽達善的尸體。

“王上！”安若沖上祭壇，沐靈音緊緊地抱著忽達善。沐靈音身上已經凍得冰冷，她顫抖著身子，緊緊抱著忽達善撕聲痛哭。

他見過她哭，但從沒想到會有如今天這樣的撕心裂肺。

沐靈音身上的痛覺越來越強烈，可是心里的痛已經遠遠勝過。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人用刀刺了一下，鮮血直流，讓她透不過氣，也發不出聲音。

“公主——公主！”

沐靈音倒下，安若心如刀割的抱著沐靈音。胤宸慌忙上前，想帶走沐靈音，可安若卻拿出刀，指著他。

“你這個冷血無情的惡魔，我絕不會再把公主交給你！”

無奈，胤宸只能放棄自己帶沐靈音會東都。

安若被胤宸強迫著帶沐靈音回到帝都，她抱著已經昏迷的沐靈音，心中悔恨萬分。

她親自為沐靈音查看情況，卻知道了一件會讓胤宸后悔一輩子的事。

胤宸留下周禮則繼續留在雪原收拾殘局，自己跟著安若一起送沐靈音回到東都。

一路上沐靈音昏迷不醒，卻眼角掛著淚珠。可想而知，她如今在夢里有多痛苦。

回到東都，所有太醫都感到露華宮為沐靈音診治。診治后，胤宸和為首的徐太醫在一旁，不敢靠近。

“殿下，娘娘這……”話未說完，就聽見安若的聲音。

“公主！”安若興奮的看著慢慢睜開眼的沐靈音，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公主，你終于醒了！”

沐靈音的眼中浸滿了淚水，她空洞的看著前方，淚水止不住的流。

“公主？”安若看著沐靈音的樣子，擔心又焦急的拉過她的手。“公主，你別嚇我！”

沐靈音聞聲，緩緩地起身，看向安若，空洞的眼中充滿了絕望，戰戰兢兢的看著她說：“阿若，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好多血，到處都是，我的衣服上有，我的手上有，我的臉上也有……”

安若看著沐靈音現在的樣子，緊緊握著她的手。

“公主……那都是假的，是假的……”安若哽咽，沐靈音卻開始大哭。

“阿若，波瓦死了，波瓦死了！波瓦死了，我該怎么辦？以后，還有誰再給我做香囊？誰給我做？他再也不會叫我阿音了……”

“公主！”安若一把抱住沐靈音，沐靈音抱著她，絕望的嘶吼。

“他們都死了！”

胤宸在旁，看著幾近瘋癲的沐靈音，始終沒勇氣上前。

突然，沐靈音松開安若，徑自下床，走到胤宸面前。

沐靈音看著他，眼中閃過柔光，胤宸立即上前，抱著她。只希望這一刻能挺住，停在她記憶中，她愛的那個人。

沐靈音輕輕的一笑，而記憶中那道血光卻直接將他的樣子打碎。

她呆住，不敢相信的搖頭，將他推開。

“是，是你！”她指著他，不愿意接受事實，還未干的淚痕越來越斑駁?！笆悄?！”

她悔恨的轉頭，無力的放下手，不愿意相信她所看到的。

“阿音——”

沐靈音咬著牙，艱難的說：“出去?！?

“阿音，我……”

“出去！”沐靈音吼道，卻不敢看他，只能讓眼淚流。

胤宸依舊是不愿意走，沐靈音回頭看著他，曾經還殘留的愛和眷戀已經被仇恨抹干凈，她看著他，冷聲吼道：“滾！”

“你給我滾！”

“我不想看見你！”

胤宸無言以對，沐靈音的眼前變模糊，腦中昏昏沉沉，一陣鉆心的痛襲來。

她已經張口，而鮮血卻比話語早一步溜出口。

她的身體已經麻木，無力得讓她無法再開口，鮮血再次涌出，她后退一步，不堪重負的倒下。

“阿音！”

“公主！”

胤宸接住沐靈音，驚慌失措，徐太醫立即上前把脈診治。

胤宸看著徐太醫，安若不安的看著沐靈音。

徐太醫抽回手，面露難色。

“怎么了？”胤宸看著徐太醫的臉色，不安了起來。

徐太醫咬牙，跪在地上伏身趴下，聲音惶恐的說：

“殿下，娘娘她恐怕，只有不到六個月的時間了……”

安若一聽，不相信的看向徐太醫。

“六個月？”安若一把拉住徐太醫的衣服，凌厲道：“怎么會只剩不到六個月？為什么會這樣？公主一直好好的，怎么會突然只剩六個月了呢！”

徐太醫為難的回答：“太子妃中了一種奇毒，此毒長期服用并無害，用銀針也測不出來?？扇绻坏Ｖ狗?，毒便會侵蝕五臟六腑，七經八脈。加上娘娘氣急攻心，不久前還…還……”

“還怎么了？”胤宸問道，緊緊抱著沐靈音。

徐太醫猶豫著，將話說出口：“加上娘娘不久前還滑了胎，如果不趕快找到解藥，那如今就是神仙來，也什么也做不了了。”

“如果有解藥，她還能活多久？”

徐太醫聞言，深思熟慮之后回答：“一……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