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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馬匹疾馳了五日,才隱隱看到南郡的城門,依稀見城門外排著長長的隊伍,盛謙辰讓馬匹自己跑去林中覓食,又重新打理了一下自己,讓自己看上去更普通。

吟月也學著盛謙辰的動作,將自己又涂黑了些。

兩人走到城門近前,看著侍衛們的動作,便發現并非是進城的人多,只是門前的衛兵審查的緊,半晌放不進一個人去。

“主子……”吟月扯了扯盛謙辰的衣襟,小聲開口道。

話還未說完,便被盛謙辰打斷“這幾天要喚我妻主。”

見他愣在原地,盛謙辰不由有幾分好笑,眼見城門將近,她猶豫了一下,牽起吟月的手,向隊尾走去。

大原的男子,唯有正室是可以喚妻主的,吟月雖對盛謙辰有幾分妄念,但也是有屬于男子的羞澀。這一聲妻主,卻還是有些喚不出口,想說的話噎在嘴邊,只能順從被的拉走。

盛謙辰倒不是有什么想法,只是兩個人如今長著普通人的相貌,穿著普通人的衣物,一看便是不富裕的人家,貧寒人家能娶到夫郎都是不易,哪里還能有小侍侍候,若是被門前的人聽到,定是要被重點盤問的。

兩個人在城門前排了兩個時辰,終于到了門前。

衛兵先是嫌棄的看了他們一眼,問道“來做什么的?”

盛謙辰微微彎腰,諂媚道“問大人安,回大人的話,小人聽說城里招工,便帶著拙荊想來城里某個生計。”

這是有的,如今修建堤壩,最缺的肯出力氣的女子。在她之前,也有不少人拖家帶口,想來南郡謀個出路。

眼見日頭高掛,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這幾日要進城的多數是要來修壩的。衛兵本就不耐煩,又見兩人相貌普通,兩只手卻緊緊扣在一起,更覺得有幾分辣眼,便又隨意問了幾句,看了路引,擺擺手將人放了進去。

盛謙辰可沒打算真的去工地做工。親王親臨的消息想必已經傳過來了,這幾天她們定是要掩藏用料上的貓膩,工地內定會戒嚴。與其深入其中,不如再外打探。

兩人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先正經洗了個澡,用了膳,盛謙辰才開始琢磨這事應該從哪里入手。

“皇上下的旨是重建堤壩,之前用的舊堤壞損嚴重么?”

南郡的情況吟月之前也是派了暗衛了解一些的,見盛謙辰發問,他便答到“回主子的話,據說這幾年未發過洪水舊堤雖有些年頭,但勉強還繼續用。”

盛謙辰算算日子,等將這件事情鬧大,用花崗巖重新建壩的圣旨下到南郡,再重新購買石料,怎么也要四月,雨季之前根本沒可能修完。

如此,便只能盼望著舊的河堤還有修繕的余地,能先撐上幾年。

如今新堤那處定然被人看的緊,舊堤卻未必有人把守,這會兒天色不早,盛謙辰便帶上吟月,兩人只做隨意走走,和店家打聽了幾處好逛的去處,最后又隨意的問了舊堤的位置,然后告辭離開。

舊堤在城的另一側,距主城有十里地的樣子,因那側不遠處就是大河,不與其他城池接壤,從這里進城的人數不多,城門口的侍衛也懈怠的很,兩人看似在街上不經意的走著,方向卻是直奔那側的城門。出了城,逛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方,兩人便運起輕功,直奔城郊而去。

那河流有一個轉彎,新壩便修在那轉彎處,所以工地雖被封住,舊壩處的通行倒是沒有被禁止。這舊壩出自前朝一個名臣之手,是一處漿砌石拱壩,壩高三丈有余,整體呈兩個圓拱狀,壩的出水口之上,留了一層平臺供人行走。

此時還是旱季,那水并不曾越過堤壩,只安靜的屯在另一側。

這壩雖有這年頭,但整體還算堅固,走到壩上再看,就見它隨還穩固,但已然有了缺口,其中幾處更是有了碎石。盛謙辰拾起一塊較大的石料在手中看了看,就見這石塊雖不是花崗巖,卻堅硬的很。

留了份心思,將石塊交與吟月收好,兩人回到城中,已是到了吃晚膳的時辰,尋了個生意很好的面攤坐下,叫了兩碗面。

面是最簡單的陽春面,攤主吆喝著將兩個大碗放到桌上,就轉身吆喝下一桌客人去了。

吟月便起身拿了筷子,同碗一起放到盛謙辰面前,略略低頭道“妻主請用。”

這攤子賣的東西便宜,周圍坐著的自然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女人,縱是家里娶了夫郎,在外也少有這樣的規矩,今日見到,不覺盯著多看了幾眼。

盛謙辰見狀,心念一轉,也伸出手臂拿出一雙筷子,將另一碗面推到吟月身前,朗聲道“夫郎請用。”

吟月聽著耳畔響起的起哄聲,面色漲的通紅,又不好頂撞,只能拿起筷子低頭吃起面來。盛謙辰則笑著朝四周拱了拱手,只等那些人與自己搭話。

只聽坐在她們左側桌子上的一位中年女人開口道“看你這身打扮,應該是外鄉人吧?”

盛謙辰轉頭回到“阿姊眼尖,我與夫郎是從北邊來的,聽說這邊有大工程,便想來謀份生計。”

那人打量了二人幾眼,咂嘴道“若是你一人來,這營生反而好某到。”

盛謙辰不解道“此話怎講?”

那女子嘴里正塞著一口面,沒能及時開口,這話就被另一桌的幾個女人搶了去“我們幾人也是帶著家里人來的,結果到了工地去問,才知道上了工的就不能再出來,得等到徹底建好才能被放出來。”

另一女子接口道“那管事的到也沒不讓帶男人進去,可那里睡的大通鋪,把男人帶去如何放心?”

盛謙辰也配合著皺起眉頭“我們初來乍到的,讓他獨身在外不妥,回鄉更不妥。如此說來,便是沒辦法了么?”

“倒也不是如此”最先開口的女人終于找到了插話的地方“但凡興土木的活計,都是離不得材料的,城南十里外有一舊壩,沿著河岸再向前五里地,是一處碼頭。”

她一開頭,盛謙辰大概就明白她要講些什么,微微直了直身子,聽她繼續道“如今這碼頭便是運送石料的地方,官府里的人雖能把工地封起來,但這在碼頭做搬運活計的,卻不是官府的人,你若是肯出力氣,可以往碼頭上走走。”

盛謙辰問道“如今這碼頭便單管運送石料了?”

那女人嗤笑一聲“那里就能夠了,我們南郡本就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也沒太多的田地好收糧納稅的,大部分的錢都是從這碼頭上賺,所以我方才說,這碼頭,官府是萬萬不敢封的。”

盛謙辰心里有了計較,問道“多謝阿姊告知,還不知阿姊姓名,高就何處?”

那女人也聽不慣著文縐縐的話,將面湯喝盡,抹抹嘴,說道“我叫李和榮,也不過是在碼頭上賣力氣的,要是有緣分,咱們還能見到。”說罷,她便起身準備離開,卻終是忍不住又多嘴了一句“我聽你說話的口氣,倒像個讀書人,看你那身板,不如去哪家店里做一個賬房。”

盛謙辰笑著朝她擺擺手,目送她離開。

左右那碼頭是明日才去的,兩人吃過面,看著時辰還不晚,便想在街上走走。

盛謙辰以往是在外慣了的,見這街上的東西也不覺得新奇,反倒是吟月,據說是一直在樓里等自己回來,甚少出門,反倒看什么都新鮮。

盛謙辰見他新奇的樣子有趣,便拿了個裝銅板的荷包跟在他后面,凡是他多看了幾眼的物件,便出錢買下。吟月最初還有些不敢受,后來也漸漸習慣,只紅著臉收下。

不多時兩人手中便拎了滿滿的東西,不過都是一些糖人,木雕,小玩具,價格不貴,倒也符合他們如今的身份。

原國的宵禁是戌時,如今不過酉時三刻,街上便有巡查隊打著宵禁的名頭將人趕回住處。這是戒嚴時的宵禁時辰。

二人回了客棧,那客棧老板正在門口的柜臺前,見兩人回來,便笑道“我竟忘了與你們說,我們這里自三日前開始,宵禁時間提前一個時辰,二位怕是沒逛夠。”

三日前……

盛謙辰算算日子,這大概就是她請旨那日京中傳來的消息,這南郡,果然與京中有些牽扯。

二人這幾日一直在趕路,如今都有些困倦,喚來小二送上熱水,由吟月服侍著擦臉更衣后,盛謙辰便躺倒在了床上。

吟月也自己梳洗了一下,轉過屏風,見盛謙辰已經躺下,自己便無措起來,兩個人是只要了一間房的……

盛謙辰見他躊躇,掃了一眼四周,也反應過來,這屋子沒有房梁,也沒有軟榻,見吟月眼下也泛著青黑,她一時不忍叫他睡到地上。

微微一嘆,身子向床內挪了挪“一起吧。”

吟月……吟月是萬萬沒想到盛謙辰會許他上床的。先是一愣,隨即面色爆紅起來。

他本想扭捏一下,卻見盛謙辰不耐煩的催了一句“不愿意就睡地上。”

他便不敢推拒,也躺了下來,卻只敢占據最外側的一小點地方。

盛謙辰也不理會,只閉著眼,一副要睡去的樣子。

兩人安靜的躺著,不知過了多久,吟月只聽盛謙辰發出夢囈似的聲音“你我這樣對確實你不好,過幾日你少不得要在外人面前露面,等再過幾年,給你尋人家要費費心了。”

吟月瞬間清醒過來,也分辨了一句“奴是云貴君指給主子的,本就是主子的人,如何能嫁到別處呢?”

盛謙辰正半睡半醒,方才的話不過一句感嘆,吟月的話她并未仔細去聽,只是聽到他出聲,無意識的應了個‘嗯’字過去。

吟月也明白盛謙辰并未真聽清,但聽到她應了,不覺揚起唇角,身體稍稍向內側靠去,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睡下。

二月天還是冷的,但身邊人的溫度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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