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朦朧中，我被一陣剁菜聲驚醒。我一看手機八點多了，媽媽在為雞做早餐。我披上羽絨服下床，站在窗前透過冰花的玻璃窗，看到院里景色一片蕭瑟。杏樹、棗樹枝條光禿禿的，只有零星幾片枯葉子。墻角枯草在寒風(fēng)中搖曳著。突然，雞啼叫撲騰起來。只見媽媽穿著單薄的栆紅色毛衣，端著冒著熱氣的雞食盆走出來，緊跟媽媽身后是爸爸雙手擎著羽絨服披在媽媽身上。媽媽剛打開雞窩門雞便蜂擁而上。喂完雞，媽媽從柴草垛捧來柴草開始生火做飯。我站在窗前感到挺冷，披上羽絨服來到廚房，媽媽坐在灶前一把一把地往灶里添著柴草。

“起來了，睡得怎么樣？”

“被窩里還挺暖和的，屋里冷得凍臉蛋。”

“唉，咱們這個家，比不上你們寢室，更比不上城里的暖氣房。”

“是呀。我們到自習(xí)室熱得都要脫棉衣，只穿件毛衣就行。”

“還是你們學(xué)校暖和。”我蹲下抓起一把柴草，想往灶里送。

“別動！小心扎手。”媽媽邊喊邊奪下我手中柴草。

“燕兒，這兒沖！快進屋！”媽媽說著又抓起一把柴草雙手握著兩端，在膝蓋上一磕嘎巴樹枝斷了，媽媽將柴草對折送進灶里。很快，灶里冒出青煙，呼——濃煙變成火苗。

“叭——叭！”灶里發(fā)出清脆聲響。灶火映紅了媽媽臉，映紅了廚房。我看到廚房墻壁黑黢黢的，燒的又是柴草，燃燒時煙灰不時竄出，整得滿廚房都是煙草味。

“媽，不是有液化氣罐嗎？干嘛還燒柴草呢？”

“燕兒，咱家是有液化氣罐，可這些柴草挺多不燒怪可惜的。”

“哎呦！扎著我了。”媽媽放下柴草說。

“我看看！”我起身說。

“沒事，被刺槐扎了一下。”說著媽媽用手?jǐn)D了擠傷口，又用舌頭舔了舔。

“好了。”媽媽又向灶里添著柴草。

“叭——叭！”灶里又燃燒起來了，映紅了媽媽的臉，映紅了廚房。

“燕兒，這兒太沖，快回屋。”

我蹲著沒動，注視著媽媽黑黢黢的手，還有媽媽穿得臟兮兮的旅游鞋。我想起去年寒假一天晚上，我看到媽媽坐在炕頭，一針一針地縫著布鞋，我拿著這雙旅游鞋給媽媽。媽媽接過看看說：“挺好的旅游鞋耐穿、暖和比我這雙布鞋強多了。”媽媽就是穿這雙旅游鞋做飯、喂雞、下地干農(nóng)活……

吃完早飯，我披上羽絨服隨媽媽去大牛家、鄰居家拜年。接著我佇立在后院田邊大石頭上，向村里眺望，熟悉的王屯盡收眼底。幾處小瓦房冒著炊煙裊裊而上。偶爾，遠(yuǎn)處傳來狗吠。看來不少村民為了節(jié)省液化氣費，仍用燒材草的大鍋做早飯。

不遠(yuǎn)處，大牛家鑲著瓷磚的小二樓格外顯眼。村里這三年除了娶媳婦，新蓋兩處瓦房外，其余還是老房子。我讀書這三年，村里房子變化不大，沒法和日新月異的大都市相比。

今天是初二。清晨，朦朧中我隱約聽到咚咚的聲音。我知道媽媽又在給雞做早餐了。我起身穿上衣服拉開窗簾，一縷陽光射進屋來。

“咯——咯咯。”媽媽站在雞窩里邊敲打著食盆，邊吆喝著，十幾只雞蜂擁而上，爭搶著發(fā)出嘰嘰嘎嘎的叫聲。

“起床了。”媽媽笑盈盈的走進屋來。

“嗯。我睡過頭了，都八點半啦。”

“飯做好了，我看你睡得正香沒叫你。”

“昨晚看電視睡晚了，還是家里睡得踏實、睡的香。”

“要不在外打拼的人回家都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草窩。還說家是避風(fēng)的港灣。”媽媽樂呵呵地說。我愣在那里，微笑著看著蠻知足、蠻風(fēng)趣的媽媽。

“是的，家永遠(yuǎn)是女兒牽掛的地方，永遠(yuǎn)是女兒避風(fēng)的港灣。”

“還愣著干啥！快下地洗臉吃飯。”早飯挺豐盛的，有餃子、溜魚片、蘿卜絲丸子、炸刀魚、蒜味灌腸、鹽水花生米……吃完早飯我挽起袖口，收拾起碗筷。

“燕兒，這兒不用你！”媽媽拽我一把。我不吭聲，只管洗碗筷收拾廚房。功夫不大收拾停當(dāng)，我一看表也就十多分鐘。

“呵呵。收拾完了。”媽媽來到廚房看著，樂得合不攏嘴。

今天初九，晴。早飯后，收拾停當(dāng)。我披上羽絨服向外走，媽媽正在前院晾衣服。媽媽穿件紫紅色毛衣，穿一條可體新黑褲，腦后盤個發(fā)髻，整個人顯得干凈、利索。我清楚地看到媽媽發(fā)跡處略有白發(fā)，腰板還是那樣挺直，還是那樣有精神。

我來到小河邊，立春已過兩天了，今天陽光挺足，可小河還是覆蓋著厚厚的冰。老人古語說得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樣“冰融三尺，非一日之暖。”顯然，小河的冰不是暖和一兩天就能融化的。別看現(xiàn)在冷清，再過六十天就是清明節(jié)了。我想起每年清明節(jié)過后，奶奶就念叨著諺語：“春天捅一棍，秋天吃一頓。”這是激勵懶人春天動起來，在奶奶的催促下，爺爺在偏廈邊、墻角根刨出許多小坑，投下種子。不多日，幼苗拱出土來俏生生、胖乎乎的。瓜蔓很神奇，剛長出的莖蔓十分孱弱，細(xì)長的莖蔓沿著樹棍攀爬。讓我很難相信？這蔓能結(jié)出十多斤重的大牛腿瓜嗎？可不到倆月，莖蔓連成蔥綠一片并在鍋蓋大的葉子縫隙間，鉆出許多金黃色喇叭花，招來蝴蝶翩翩起舞。不幾日，我趴在瓜葉下一看，嘿，瓜葉下已藏著許多小瓜了。只要有付出，就會有收獲。

今天是二月八日，晴，略冷。早飯后我在屋里看書，看見窗外爸爸從偏廈一顆顆往外捧著白菜，我趕緊穿鞋出去。

“燕兒，這活不用你。”我不吱聲，微笑著全部把菜捧到院子里涼曬。

“燕兒，我腰犯病的時候，啥也不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你媽忙活。”

“爸，平時干活要注意，不能太累，腰不好的時候要多休息。”

“是的。現(xiàn)在還真得注意了，不然腰疼起來不但不能干活還要拖累你媽。”

我回到廚房洗手，媽媽拐著滿滿一筐茼蒿回來了。原來，媽媽去大棚割茼蒿了。爸媽結(jié)婚二十多年，生日沒有浪漫芳香的玫瑰，我看到的是他們相互的關(guān)愛、默默地相守、辛勤地奉獻才使這個家有溫暖、有生機。

寒假很快結(jié)束了，二月二十五日，上午十點，我乘上返校的火車。看著飛快掠過的高樓、樹木、田野、丘陵……我想回校還有許多雜事要做，有畢業(yè)論文、還要答辯、還有去應(yīng)聘、還要購置幾件衣服、還要買雙皮鞋、還要購置一個行李箱……一縷憂愁在我腦房間里游蕩，我一陣驚慌，可我很快鎮(zhèn)靜下來。我知道這只是抑郁情緒，用不了幾日就會緩解消失的。現(xiàn)在就是抑郁癥來襲我也不怕，它就像闖進我腦房間里的一只調(diào)皮搗蛋的黑狗，經(jīng)管我不能立刻將它趕走，但我已熟知它的脾氣可以管控它，就是暫時和它共處一段時間也無妨。

下了汽車，天已經(jīng)朦朦黑了。我推開寢室門，房間里靜靜的，她們仨還沒回來。

翌日清晨，我在教學(xué)樓走廊上，看見霖和小杜正在下樓，霖微笑向我招手，我微笑著豎起三個手指回應(yīng)著。瞬間，我心情大好邁步登上三樓自習(xí)室。功夫不大霖笑盈盈地坐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