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述歷史,深挖靈魂,不僅是一場生理戰,也是一場心理戰。
在靈溪看來,日記本除了是一個通向詠兒內心的地平線的窗口,更是激活了她深挖對方的靈魂、經歷的欲望裝置。
有了激活欲望的裝置,就有了激活欲望的欲望。即使身心疲憊了,但欲望不斷驅動欲望被激活,于是,滿腦子都是對真相、對歷史的疑問。
真相真的如此重要嗎?
揭開真相的面罩,比生活在被面罩籠罩的世界,更驚心動魄。
在這段崎嶇的考古過程,靈溪無數次在放棄與繼續的邊緣掙扎,但最終還是被這個驅動裝置激活了自己的探尋真相的欲望。
505號房的燈火注定徹夜被點亮。
細雨霏霏。
吉隆坡的雨和雨城的雨展開一場跨越時間、空間,甚至是心靈的交流與對話。
“如果雨水知道我們的心事,它一定會讓詠兒蘇醒的。”
窗外的雨滴繼續唱著抒情歌謠,在505的窗戶留下印記。這些印記雖然不是永恒的,但至少曾經存在,曾經占據這扇窗。
//
【詠兒的日記】
我喜歡這樣靜靜地觀察一個村落、一個角落、一個家庭、一個個體的生活面貌。這些美好的畫面,在我腦海中描繪出一幅幅令人難忘的畫卷。
也許是這樣的節奏太慢,也或許是開車太累了,韓涵凝視著眼前的一幅幅畫卷的時候,竟然睡著了。
我不愿打擾沉睡中的他,因為我想好好地觀察和凝視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我深愛的人。直到晚上七點半了,我才輕輕地喚醒睡夢中的他。
憨憨睡醒后,發現天色都暗了,才說:“怎么不叫我醒呀?”
“因為想這樣看著你,我覺得很幸福。”
吃了晚餐后,我們 check in 酒店。我特別預定了一間提供兩張單人床的房間。我沒有勇氣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我不想讓他看到那一道道疤痕。
第一天晚上,我們都累了,很早就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后,我們就按計劃到處逛逛。從炭窯,到漁村,再到螢火蟲,這里的每一處,都被賦予了大自然的溫柔。
十八丁漁村,雖說是個旅游景點,但我喜歡的恰恰是她的這種少了商業化氣息的環境。
一個著名的旅游景點,能夠盡可能地保持原初的韻味,而不被商業化元素侵占,是少見的。
憨憨顯然對這樣的環境沒有多大興趣,這種悠閑自在的生活,在他看來,有些無趣和無聊。他的心思顯然不在這里。我后來才知道,他最期待的不是去哪兒,他希望的是能夠和我膩在一起。
晚上,回到酒店后,我們都開始梳洗。在我沖著涼的時候,他開了門走進來。
給我一個驚喜,我給了他一個驚嚇。
那魚骨般的疤痕,赤裸裸地呈現在他面前,沒有一點遮掩、沒有一點防備。
他質問我為什么從來沒有告訴他這件事。他一直以來都認為穿長褲是我的習慣,沒想到我們倆在一起快一年了,連這點秘密都無法被分享。
秘密,以這樣的方式被揭露,是我從未排練過的情節。
我將當年的事情清清楚楚地告訴了他。他覺得這根本不算是秘密,沒有必要隱瞞,繼續逼問我,是否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
“傷疤,不是問題,你真正想隱瞞的是什么?我認識你的時候,就是你最脆弱的時刻,你知道我是可以接受這一點傷疤的,你想隱瞞的是什么?”
這句話,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從此,成為我心底最丑陋的刻痕。
在他的逼問下,我終于坦白了。他生氣了,甚至把我推倒了。
我向他道歉,十八歲的事情,誰也不希望的。可是,像我這樣不純潔的女生已經觸犯了他的底線。
他生氣,他憎恨......都是應該的。是我對不起他。
他罵我,于是我的昵稱從“小喵咪”變成了“死婊子”。他訴說著自己對我的好,我很慚愧,也很失望。
最后,我再度經歷一次十八歲的狂歡。
這種壓抑的狂歡,封鎖了我的內心世界。我被禁錮在他設置的世界里,成為他的奴隸。
別人得到的,他也要得到。完完全全地占有,是他的原則和底線。
我腦海里充斥著那一天,在他家幫忙打掃和切水果時聽到的話語。
純潔的女孩。哼!
惡心。說的是我。
從那一刻起,我應該知道,事情發展成這個模樣,是遲早的,是可以預見的。
只是我愛得太深了,只是他的溫柔掩蓋了一切缺陷,我已經墜入情網,一個無法被擺脫的網絡。
那一天,十八丁下了一整夜的雨,試圖掩蓋我的哽咽。
他成功報復了,也成功掏空我的內心。
我完完全全屬于他了。
---
他是我有限的記憶中最深刻的痕跡。
當然,也是最真實、最實際的影像。
可是,他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呢?
當最深刻的痕跡,在我心上留下最深的刀痕,我竟不知所措。我很想掙脫他的懷抱,但我發現我已經離不開他了。
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徹底愛上一個人,從來都不是幸福的。
“想這樣看著你,我覺得很幸福。”也只有在他沉睡的時候,這一句話才變得合理。
那個時候的他,最溫柔、最安全,也應該最愛我。
有人說,在睡夢中的個體,才是最真實的,拋開一切束縛的個體,我相信他內心深處是愛著我的,所以,我喜歡凝視著沉睡中的他。
---
為什么我不要分手?
我已經分不動了。
愛得太徹底,所以無法干脆地分開。
只要他依舊有溫柔待我的時刻,我就很愿意相信,他和過去的其他男生不一樣,他是真的愛我的。
我們之間,只需要一點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因為什么,只因為愛。
//
無聲的悲傷,無用的淚水,無法想象的痛楚。
一滴滴水珠,掉落在日記本上,本子上的字跡遇到水。
虛化、散開。
有些字跡模糊了,但內心的痛楚、怨恨、自責、無奈卻一點也不模糊。
復雜的情緒,無能的憤怒,都在意識和腦海中醞釀著......
詠兒沒有對不起誰,她只是對不起自己。
如果大家都知道詠兒的故事,還有人會羨慕妒忌恨她嗎?
應該沒有吧。
我不是“大家”,我怎么知道“大家”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