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風吹池皺起褶痕
- 仙履煙塵
- 倚夢春秋
- 2132字
- 2020-10-30 10:12:39
棋道作為一門高雅的藝術,夫子自然是很用心的教過,然而張啟在這方面似乎是很沒有天分。如果把夫子的棋藝比作天上的太陽,張啟可能僅僅學到了一縷光的本事。 起初還能半懵半懂的看一些,到后來兩邊落子漸漸多了,他看著棋盤上雙方黑白交錯,虛實百變,只感覺摸不著頭腦,還有些昏昏欲睡,再抬頭看看時間,大概快要過去一個時辰。
張啟覺得無趣,于是在王晉側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對王晉說:“少爺,等這么久了碧姑娘也不見回來,也許人家一上午都不回來了,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這時王晉正聚精會神看著棋盤,聽到他這么說,頭也沒回道:“你如果等不及了,就先回去吧,稍后我和他們一起回來就是。”
張啟心想這樣也行,于是便出了園子往回走去。
現在已經是上午,大街上的行人多了起來,男男女女,三三兩兩,有那游商帶著貨物在高聲叫賣,有相互認識的彼此招呼一聲,更有的相約到酒肆茶館吃喝一頓。
在路過大街的時候,恰好是剛才買扇子那里,張啟看見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的青冠道長正在向剛才那位店家問路:“這位店家,請問東村怎么走?”
這時這位店家正在打理攤子上的貨物,聽到以后隨手指向一邊說:“順著我指的方向一直走,你能看到一顆大梧桐樹,樹的旁邊不遠處有一座院子,那里便是東村村口,過了那里就是東村了”,然后他熱情地問了一句,“這位道長是第一次到這邊來吧?”
那位道長口里稱是,一邊順著店主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后眉頭輕聳,又問道:“店家,這邊應該是西北向,怎么會有東村呢?”
店家稍想了想,回答說:“我沒記錯,那邊的確是東村,要說為什么,我也說不上來。”
張啟在旁邊聽了,料想這位店家應是近年才搬過來的,于是走過去對那位道長說:“店家他沒有指錯方向,那邊確是東村。至于這名字怎么來的,得從一百四十年前說起。這里原本是一片不毛之地,當時國家發生了一場內戰,波及甚廣。清田鎮的先祖和他的族人、鄉親為了躲避災禍,流落到這邊,篳路藍縷,慢慢開辟出清田鎮。后來,隨著人口越來越多,范圍越來越大,眾人相互稱呼來往極不方便。”
張啟停頓了一下,整理思緒,又接著說道:“于是有人請鎮長為各村取個名字。這時問題來了,鎮長德高望重,可惜沒讀過幾句書。他巡視到東村的時候,便說這里就叫東村吧,相對的東邊那個取名叫了西村。此事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就連本地人都經常走錯。時隔三代人,兩村村長正在商量把名字給換回來呢。”
這位道人聽到身后有人釋疑,轉過身來,一張素潔的臉帶著淡淡的微笑,對張啟說:“這位小哥好見識。”他看起來非常年輕,若不是下巴上微濃的胡茬,恐怕會被人誤認為是一名剛剛及冠的年輕小伙。
“我正是要回東村”,張啟有些詫異對方看起來竟然如此年輕,卻沒深究,只是對道長說:“道長不如與我同行。”
這位道長含笑答謝,又轉身與店家道一聲謝。于是兩人一起往東村行去。走在大街上,張啟問他說:“道長到東村是有什么事情嗎?”
這時這位道人駐足觀望,眼睛迷離地看向天際,臉上掛著緬懷的笑容,輕聲說道:“我來看我妻子!”
張啟聽了心里很是納悶,思量自己算算也在東村住了整整四年了,卻是第一次見這道人。也沒聽說過誰家叔叔出門做了道士,這里怎么會有他的妻子,于是他問:“不知哪位阿嬸是道長你的妻子?”
道人似被問道傷心之處,低下頭來,臉上的笑容漸漸有些黯然,但還是勉強笑著說:“小兄弟應該沒聽說過,她已經逝了,喚作司璐。”說完又往前走去。
張啟細想一番,依然沒記起哪位嬸嬸叫司璐的。他提腳走出兩步,突然醒悟道長的妻子已經死了。
這時他才想起夫子家后面小山坡上葬的那一位,好像是叫司璐來著。那是一座新墳,也沒聽誰講過,到是每年不知是誰在祭拜她,算算時間,大概就在這一兩天了。
接著他想到似乎又有水果可以偷吃了,他家少爺帶著他每年可是偷吃很多,還有那房小虎。也沒見誰責罵過他們,沒想到這回似乎遇到正主了。不過好像也不對,這位道人怎么會不知道去東村的路?張啟這一走神回來發現道長已經不知不覺離了好幾步,于是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各有心思,若有所思,一路走來,到鎮子口的時候,忽然同時停下,看向前方,表情各異。
順著他們的眼光看過去,原來迎面走來一位美麗的女人。盡管她一身葛衣粗麻,綽約的風姿依然掩飾不住。她的一只手牽著一位淡青衣著的姑娘,兩人一邊漫步走來,一邊四處游覽,那女子還一邊給姑娘說著什么。這位姑娘嘴角嗪著笑容,在她身側靜靜地走著,伴著清風,裙踞微揚,發絲飄動。
似不經意間看向這邊,那女子微微一愣神,向這邊稍稍頷首,帶著那姑娘,從兩人身邊走了過去。
背影交錯而過,那女子已經走出了幾步,終究說道:“聽我一句勸,回去吧。你要去的地方暫時去不得,至少近日不能去。”一句話說完,已經相隔十余米。又聽到那位姑娘在問:“姑姑,就是他嗎……”
道人聽見那女子的話,很是感傷,十分低沉,自言自語道:“這四年來,我游歷八荒,尋覓天下。”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前些時日,終于得到一些消息,心中無限歡喜,恨不得立刻出現在她面前。我……我怎能不去。”又悵然嘆氣說:“昨昔尚未遠去,今時今日又至,我怎能不去!”
再沒聽到那女子說什么,道人也沒回頭,只是看旁邊的張啟一眼,若有所思,然后拍了下他的肩頭,說:“小兄弟,回神了!”
這下雖然喚醒了張啟,他卻像丟了魂一般,扭頭看向身后,口里絮絮念著:“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野有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