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珊高考過后，黎應開讓她趁假期把駕照考了，等到開學就好送她一輛車。黎珊當時一心想著去石隕家打游戲，于是就找理由：“爸，上大學根本就用不著車好吧，總不可能去個教室啊食堂啊都駕車去吧，別人不在背后罵我炫富才怪呢。”

黎珊使出渾身解數，想讓石隕去她學校露一次面，可石隕根本不上套兒。不好向室友交差又咋的，誰答應做你男朋友了，自己慢慢折騰去吧。

黎珊氣得咬牙切齒，于是倒兩班地鐵再換乘公交，就為了去石隕學校把他教育一番，順帶再訛他一頓飯。

沒辦法，精神上受了創傷，只好通過食物來彌補。

想到自己為愛情做出的壯舉，黎珊都對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每次在地鐵上被擠得兩腳懸空時，她都忍不住把自己埋怨一頓：看吧，當初讓你考駕照不考，送你車不要，該！

黎珊個子瘦小但精力旺盛，古靈精怪，鬼點子多。有次心血來潮她讓石隕用一個武俠人物來形容她，石隕思考片刻說：“黃蓉。”

黎珊開懷大笑：“你是說我聰明伶俐，人見人愛是吧？”

石隕糾正：“是調皮搗蛋，惹是生非。”

黎珊回嗆：“那你就是郭靖。”

“老實憨厚，人見人欺？”

“錯，是不解風情，木頭一根！”

斗嘴成了日常，以至于一日不斗，渾身難受。

*

石隕的手機很難得安靜了兩天，他心里想，黎珊肯定是最近忙起來了，不然怎么會放過擠兌他的機會。

石永利突然給他發來一條信息：“黎珊生病住院了，好像病情挺嚴重，你抽空過去看看人家……”

石隕看完信息拔腿就跑，以往都是她不辭辛苦過來看他，這是第一次，他主動并迫不及待地向她靠近。

他的心怦怦直跳，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握住的幸福，忽然之間就煙消云散。他不想再把自己關進黑屋子里，不想再過黯淡無光的日子。

他渴望光明，渴望快樂。

黎珊被送進離學校最近的一家三甲醫院，住的是單人病房。石隕通過護士站查詢到她的病房后，見電梯口排著長隊，想也沒想拔腿就朝樓梯口跑去。

見黎珊的母親守在病房，石隕頓了一下，不知道怎么進去打這個招呼。

這時，一個護士給黎珊換完藥，正準備離開。黎珊的母親突然一把拽住她，神情十分擔憂：“護士，我女兒真的是肺炎嗎？醫生已經確診了是嗎？”

護士好奇地看她一眼，然后指著輸液架上的液體說：“是肺炎啊，醫生開的這些藥，就是用來治療肺炎的。”

黎珊的母親半信半疑，“她小時候也患過肺炎，當時去診所輸了兩次液就康復了。如果真是這病，她怎么一直昏睡不醒，據我所知肺炎沒這么嚴重吧。”

護士無奈地笑了，“病人家屬，那是你對這個病了解得不深，肺炎搞不好也是要人命的。”

護士說完就拿著空瓶子離開，黎珊的母親愣在那里好一陣，回過神來后看著黎珊傷心地哭了起來。

病房外面，石隕一屁股跌坐在過道的座椅上，雙手抱頭，身子微微顫抖。

醫生脫口而出的話，讓他腦海中再次浮現起自己一直努力回避的畫面：母親躺在冷冰冰的地磚上，身子和地面一樣冷，他把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面，發現沒有一絲氣息。

他告訴自己，他已經失去母親，不想再失去黎珊。這是第一次，他發現她對自己如此重要。

原來，他早已將她刻進自己的生命里。

石隕精神恍惚步履不穩，他記不清自己是什么時候進的病房，又是怎樣向黎珊的母親打的招呼。他只記得自己安慰她說，護士的話不要當真，黎珊絕不會有事。

他說給她聽，也說給自己聽。

在石隕和母親的精心照料下，黎珊終于蘇醒過來。她睜開眼的那一刻，見到一個不一樣的石隕，他眼眶紅腫目光柔和，和以往那個不屑一切鋒芒外露的他判若兩人。

黎珊笑了，笑容很淡，像一陣不易察覺的微風。

石隕握著黎珊的手，表情從未像此刻這樣認真。他說：“黎珊，做我女朋友吧。”

黎珊：“不早就是了么？”

石隕搖頭：“之前不算。”

以往是你追我，這次換我追你。從此以后，讓我好好照顧你。

石隕的眼神充滿深情，他再一次呼喊她的名字：“黎珊。”

“嗯？”

“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么？”

“以后不準生病。”石隕的聲音霸道又溫柔，把黎珊的手握得更緊，“我已經失去母親，不想再失去你。”

黎珊的心在那一刻融化成一灘水。

一直以來，她都相信石隕有一顆溫柔多情的心，只是命運對他太殘酷，于是他就把那顆心裝進一個盒子里，讓人無法碰觸。他渾身帶刺，強裝堅強，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自己。

*

從這以后，石隕一有空就往黎珊學校跑，黎珊站在寢室陽臺上，雙手抱胸，用下巴指著樓下的石隕嘚瑟道：“瞧，我男朋友帥吧。”

姐妹們催促：“快下去吧，人家都等好一陣了，你在這陽臺上擺什么POSE。再不下去，我可替你下去咯。”

黎珊杏眼圓睜：“我看誰敢！”

黎珊生病這事發生后，他們之前約會的事也暴露了出來。還好黎珊的母親不但不追究，還允許她和石隕交往。

石永利發現，從這以后，石隕對他說話的語氣變了，雖然父子倆的關系仍然沒有得到改善，但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針鋒相對、殺氣騰騰。

*

他們終于熬過大學四年的“異地戀”。畢業后，兩人一起在外面租房子，找工作。他們自力更生熱血沸騰，發誓從踏出校門的那一刻起，再也不伸手向家里要一分錢。

他們拒絕家里的一切幫助，包括房子、車子和工作。他們只想用自己勤勞的雙手，來打造一個屬于他們共同的家。

那一次刻骨銘心的經歷，讓石隕變得更包容也更主動，他對黎珊溫柔體貼呵護備至。深沉的愛會讓一個女人更溫婉成熟，黎珊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小孩子氣，費盡心思向石隕要這要那。

很多時候都是他主動給予。他低頭去輕吻她時，她只需要踮起腳尖，去迎接他給予的深情。

而后，他們的感情逐漸升華，由愛情過渡到親情。愛情往往讓人蒙蔽心智、患得患失。而親情更融洽持久，它讓人懂得謙讓，不計得失，心甘情愿為對方付出。

他們很快進入27歲的年齡，這個時候他們工作穩定，也買了房子，按理說也該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

黎珊的母親開始著急，于是在飯桌上暗示石隕。讓人不解的是，每次碰觸到這個話題，他好像都在刻意回避。

黎珊的母親氣急敗壞，在她面前把石隕狠狠數落一番，她說：“婚姻是愛情的最終歸宿，如果他沒打算和你結婚，說明心里并不愛你，所以才一再拖延。”

黎珊最初總是替石隕說話，時間一久，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沒立場。她也開始懷疑，石隕是不是根本就不愛她，不想和她相守一生。

她回想起那一次賭注，那時她說，如果他輸了，就要答應她三件事情。她利用特權讓他走出房間走進光明，而后又厚著臉皮讓他做自己的男朋友。

那時她年輕任性，隨心所欲，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成為彼此生命里的另一半，就算他罵她厚臉皮，她聽著也不痛不癢。

現在呢，她要行使自己最后一次權利，逼著他娶她嗎？她覺得這很可笑，他們的關系早已不如當初，求婚這件事，不是該男人開口嗎？她再怎么主動，也要守住最后的底線。

那天，黎珊獨自坐在陽臺上，喝了不少酒。石隕下班回到家，見到滿地的易拉罐，有些擔心：“珊珊，你怎么了？”

黎珊看著遠方，目光迷醉，她問：“石隕，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愛我？”

石隕說：“怎么會呢？別胡思亂想。”

黎珊笑得很牽強，“我們都27歲了，從18歲認識，到現在都九年了。九年，還不夠看清一個人，不夠你拿來考慮要不要給我一個名分？”

石隕奪過黎珊手里沒喝完的酒，一飲而下。他說：“這些話你藏心里很久了吧，黎珊我心里有沒有你，這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之所以一再逃避，是因為對婚姻充滿太深的恐懼。”

他第一次把父親和母親相處的點滴講給她聽，他說父母的婚姻讓他躊躇、絕望。他很擔心自己將來也像父親那樣，對黎珊冷漠無視。

他無法接受的是，曾經那么愛她，后來又把她帶入地獄。只要每次碰觸到這個話題，他就再也沒有勇氣踏出那一步。

想到石隕把傷疤揭開給自己看，黎珊就開始陷入自責，于是不停向石隕道歉。最后她說：“石隕，我們一起去旅游吧，但愿下次歸來，我們變得更加坦然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