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神的棋子
- 藍湖
- 7567字
- 2020-10-30 13:33:32
寧靜的莊園里已經少有燈光存在,僅剩下的幾盞也是昏黃的。紀席恩站在窗前,看著遠處。
一股隱秘的波動自門口進入,紀席恩微微一笑,旋即回身坐在了椅子上,他的面前擺著一張方桌,桌上的茶杯里冒著白霧,味道醇香濃厚。
“老朋友,你可好久沒來了。”他笑著對著眼前空蕩蕩的地方說。
桌前另一張椅子挪動了幾分,空氣中顯出透明的波紋,E的身影好像從空間夾層中擠出來,坐到了椅子上。
“你養的那幫小子越來越沒出息了,”他說,“我進來這么大的動靜,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是我發了命令,他們才沒有攻擊你的。”紀席恩反駁道。
“哼,只知道依命令行事,也不好!”
“算了吧,”紀席恩搖搖頭,“反正你這老家伙每次到這里來,都要挑我一大堆毛病,我就不爭辯了。”他捏起自己的茶杯,嗅了一下,滿臉贊賞之色,“品一品吧,這味道,不是在哪里都能找到的。”
E不顧紀席恩鄙視的目光,將自己的茶端起一飲而光,當然,那么小的茶杯如此喝法,是嘗不出什么味道的。也難怪紀席恩這龐大神秘組織的掌門要不顧涵養地鄙視了。
“我來,可不是聽你吹茶如何如何好的。”E嚴肅地說,“還是那句話,‘陰影’會不會幫忙?”
他的嚴肅神色帶不動紀席恩的情緒,他像聽不懂一般,兀自品嘗自己的珍品。
E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半晌,紀席恩放下茶杯,與桌面擦出微弱清脆的撞擊聲,仿佛嘆息一樣。
“你要知道,在無法戰勝的敵人面前,越強大越危險。”
E微愣:“你要放棄?”
“不是放棄。”紀席恩搖頭說,“我只是想,讓一切都盡量平靜下來,變得不那么引人注目,或許,他們就會覺得,費力的‘清洗’并沒有意義。”
“可笑!”E忍不住冷笑一聲,“你覺得我們面對的是誰,慈善家?還是無聊的玩游戲的人?他們會因為你弱小而放過你,然后再任由你強大,老朋友,恕我直言,你太幼稚了!”
一通猛烈的抨擊讓紀席恩有些惱怒,但是很快壓制下去,“那么,你覺得,我們足以和執法者對抗?難道這個想法就不幼稚嗎?”
“但這是無法避免的斗爭,你,我,還有自以為有力量的人們,都沒法躲過。”E步步緊逼。
房間里精心塑造的良好的氣氛被破壞殆盡,紀席恩捏住茶杯的手較勁,名貴瓷器“砰”地化為粉末。
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早該做出了,而這個選擇,會影響太多人的命運。
“的確,你要比我更清楚。”紀席恩放松手指,頹然道,“但是以S和Z的實力去對抗執法者,老朋友,我很沒有信心啊。”
E目光閃爍了一下,旋即說:“那么,我或許能幫上忙,來盡量提升他們的實力。”
“也好,那便隨我來吧。”
從來不向任何人低頭的紀席恩聲音很低落,他站起身,徑直走到墻邊,那雕著壁畫的古樸貴氣的墻壁居然只是一個虛影,他邁了進去。
“走吧。”
闊大的地下室如足球場一般,沒有一絲光芒,空氣中竄動著急速的波紋。偶有聲音傳出,即被嚴厲地喝止住。
黑暗中,紀元和一個瘦小的同伴相對而立,他看不見對方,卻能清晰的感應到對方的存在以及準確的位置,意識散開,方圓百米內,一只蒼蠅也逃不過他的查探。
然而,這也只是S的實力,而他面對的,卻是貨真價實的Z級,凝聚實質,此刻,一柄巨大重錘在他面前漸漸成形,紀元不可以躲避,只能硬接,他雙手張開,氣流涌動間,仿若凝固在面前,形成了透明的屏障。
“咚”,一聲鈍響,意識所化的錘子重重砸在了屏障上,只停滯一瞬,便勢如破竹般穿透,擊在了紀元身上,旋即消散。即使如此,殘余力道仍非常大,紀元被砸的倒退幾步,摔倒在地,發出一聲悶哼,胸腹如碎裂般疼痛。
“唉,還是擋不住啊。”紀元輕輕嘟念,掙扎著站起來。
“你差得太多了,手忙腳亂,意識不夠凝視堅韌!”將他擊倒的人毫不客氣地教訓道。
“得意什么啊,”紀元皺眉,“不就是高了一級嗎?”
“不服管教!”對方又給他加了一項錯誤。
紀元還想再辯駁,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從未見的強大氣息。
“誰來了,難道是老爺子?”紀元不禁奇怪。
這時,大廳里的燈依次點亮,所有正在訓練的人都停了下來,迅速的排列成整齊的隊形。
紀元最不愿參與這種擺場面的事情,仍然在自己的位置,吊兒郎當地站著,向出口處看。
來人有兩個,其中一個果然是老爺子,另一個穿著白大褂,面目嚴肅,紀元感受到的強大氣息,就是他散發出來的。
是E,但紀元不認識。
紀席恩幾乎每天都會來觀察‘陰影’的訓練,雖然他只是掌權者,訓練有關事情,早已交給了最得力的孫子紀峰。但唯有這一次,他心中的驕傲全都消失了。
當敵人從弱者變得強大,那么自身或許會變得不堪一擊,本是正常,并沒有什么難以接受的,只是轉變得太快,當預知他們對自己力量的信心會被迅速擊垮的時候,紀席恩就忍不住地惆悵。
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危機來臨,生存都是很困難的事。
“E,這就是‘陰影’的全部實力,三十個S,和二十個Z,”他說,原本這種力量的確可以另他自傲,他可以憑此在任何地方橫行,殺掉任何人而不留絲毫證據,但是他明白,在E面前,這些都不足以成為炫耀的資本。
E的目光掃了掃整齊的隊伍,看不出是否滿意,而后在紀元的身上停了一下。紀元感覺自己的身體內外都被仔仔細細地探查了一遍,且避無可避,他不由得有些惱火。
然而他的惱火很快就消失了,紀席恩冷冷地瞥向他。
“紀元,過來。”
紀元咧咧嘴,老老實實地走了過去。
“紀元……”E輕輕自語,好像發現了什么東西。
“什么事,爺爺。”紀元站在兩位老人面前,恭敬道。
“站到一邊去!”紀席恩并非是想教訓他,擺手將他支到一邊。
紀元早就習慣老爺子的譜,也不辯駁,站到了他們的右側,大約兩米的位置,這是他感覺上最短的安全距離。
E也沒有說什么,點點頭,便轉身走了出去,紀席恩跟上了他。
“嘿,真是奇怪的老頭兒。”紀元笑道。
“E,你覺得他們的實力有幾分希望。”紀席恩在剛剛出門便拋出了問題,他不想在那群年輕人面前問,原因,可想而知。
“你問的什么希望?”E說。
“……”紀席恩猶豫一下,不得不說明白,“活下來的希望。”
E瞇起眼睛,思考著給他一個比較準確的答案。紀席恩耐心地等著,不敢打斷他。
“20個Z勉強可以和低等的執法者對抗,犧牲一半可保另一半逃脫,”E徐徐地說,“30個S,自求多福吧。”
盡管做了極壞的打算,但是紀席恩仍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這么弱,”他苦笑道,“他們足可以摧毀一個小型軍隊。”
的確,初級意識Z擁有這樣的力量,但E很清楚,一支軍隊在執法者眼里,如同幼童般柔弱。
“那么現在,意識界有多少執法者,你清楚嗎?”紀席恩問。
E搖搖頭,“執法者的數目是不會隨意變更的,一直維持在十個,現在去了我,應該還有九個吧。”
九個?紀席恩點頭說:“那么我們會面臨多大的壓力?”
“世界范圍內研究意識力量的,一共有九處,所以,不會所有的執法者都會聚集在這里,我猜,應該會有一個低等的。”E把語氣盡量放的輕松了些,‘陰影’人類意識領域內,并非最強,因而,也不會遭到最強的毀滅打擊,但凡事有例外,這只是他的猜測而已。
“低等的嗎?”這對紀席恩來說,算一個壞消息中的好消息。
“對啊。”E說,“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提升力量,老朋友,你素來拒絕與軍方合作,這次真的是要吃點虧了。”
紀席恩默然,他的確不屑參與軍事任務,雖然擁有強大組織,所以才在警界大佬找他幫忙時,派了個菜鳥紀元,而且半路還給收回來了。現在想去尋找視己為眼中釘的人的幫助,顯然不現實,紀席恩也絕不屑為之。
“既然選擇了一種方式,就要為之承擔后果,你不會不理解我的。”
E也不是在否決他,但也沒有出言贊同,換了個話題,“那個叫紀元的……”
“是我一個不成器的孫子,”紀席恩打斷E,“比起他哥哥,差遠了。”
“我倒不這么覺得,”E笑著搖搖頭,“我見過你的長孫,的確不錯,但紀元這個小子,也不是平庸之人啊。”
“但是他的實力僅僅是S啊。”紀席恩愣道。
“老友,大敵當前,你的觀察也不那么敏銳了,”E說,“讓那小子跟著我吧。”
紀席恩對E的一番話并不很理解,思忖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但還是點了點頭。
如果那臭小子真的有什么不一般的話,跟著E當然更加好,這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機會。
“如此,那我先告辭了,有空再來品你的茶吧。”E的身形漸漸模糊,空間似扭動了一下,旋即消失了。
“想的美啊,我的茶豈是想喝便喝的。”紀席恩對著空氣笑罵了一句。
在E的氣息消失后不久,另一道隱匿的氣息顯露出來,紀峰自不遠處走了過來。
“對不起爺爺,‘病人’逃掉了。”他抱歉地說。
“無妨,”紀席恩擺擺手,“一道占據了身體的意識,翻不起什么浪花,是我太過于小心了。”
“剛才E說紀元有些不尋常,”紀峰有些擔心道,“如果紀元離開阻止的話,會不會遇到危險?”
“你在想什么?”紀席恩看向紀峰。
紀峰低頭不語。
紀席恩慢慢收回目光,有些感慨地說:“我也擔心哪,臭小子不在組織里也許會莽撞生事,但僅就庇護來說,‘陰影’遠遠不及E,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咱爺倆的想法差不多,但是,那個選擇未必正確,不是我們不想躲,是……躲不過啊。”
他緩緩邁著步子走進房間,留下紀峰一人在昏暗的燈光下。
紀峰素來平靜的心終于亂了,爺爺因背負諸多人命運而顯得沉重的背影,曾經如山,這讓他有些難以接受。擁有強大而神秘的力量的他們,卻要為一個還未來到的敵人提心吊膽,這簡直像極了因果輪回,普通人面對他們時戰栗的心情,又回到了他們自己身上。
他暗暗地握緊拳頭,既然無法躲過,那就不要再躲,即使再恐怖的敵人,至多能給一個死的結局罷了。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會自詡主宰他人生命的“執法者”。
殺心戰意悄然涌動。
17
老舍區并不會因為少一兩個人而發生變化,至多人們的嘴里會多念叨兩句,便作罷了。出來納涼的還是一成不變的零散群體。寧陽終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據他自己推算,這大概是出事的第三天,他不知道外面因為他發生了什么事情,也許金阿姨急壞了,所以他才不顧小米的阻止,硬是回來了,之所以這么做,是他不同意小米的理由,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金阿姨是不會害怕的。
寧陽站在2號樓的跟前向上望,五樓的窗口亮著燈,他凝神,感覺自己在慢慢飄起,靠近了那扇小小的窗戶。
這是家里的客廳,里面有談話聲傳出來,寧陽透過厚重的窗簾進到里面,看到了年輕的一男一女,坐在桌子前面聊天。
“這是誰?”寧陽奇怪得差點發出了聲音,趕緊閉上了嘴。
那兩個人好像很興奮的樣子,在討論自己所在的這間房子。
“老公,你說這房子會不會是什么兇宅啊,要不怎么會賣那么便宜?”女的有些擔心。
男的卻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哪有那么多的兇宅吉宅,我看那女人的臉色啊,八成是遇到什么傷心事了,要離開這個傷心地,所以才急著賣房子,連價錢都不顧了。”
“那我們就是花了白菜價了?”
“是啊是啊,哈哈……”
兩個人笑成一團。
寧陽卻在一邊聽傻了。金阿姨賣掉了房子,那她現在去什么地方了?難道在自己失蹤的兩天,她就不辭而別了嗎?這絕對不可能!
寧陽盯著那一對男女,忍下想上去問個明白的沖動,他知道自己現在不是正常的人,冒冒失失過去,除了被當做鬼,沒有別的可能。
那對男女的談話還在繼續。
“可惜這里太偏僻了,一到晚上連個玩的地方都沒有。”
“遠郊嘛。”
“唉,你說,”那女的又幻想道,“我們要是把這個當條件,會不會能把價錢再壓得低一點。”
“行了吧,啊,你還真當買菜哪!”
“我就這么一說嘛,瞧那女人的模樣,根本不在乎賣多少錢。”
寧陽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聲音不大,但在窄窄的屋子里聽得很清楚。
“什么聲音?”男人朝窗臺這邊看了一眼。
可能女人還沉在“兇宅”的幻想里沒有出來,立刻變了臉色,反應之大令人驚訝,“我也聽到了,老公,不會真的是……”
“閉嘴!”男人揮手打斷她的話,站起來走到了窗臺。寧陽覺得他穿過了自己的身體,才發覺自己早就沒了身體了。男人掀開了窗簾,向外面望,只看見黑暗的天色,有微風吹到他的臉上。
“是風吹得窗簾響吧,”男人猜測道,順手關上了窗戶,“別大驚小怪的。”
“可是那好像是嘆氣的聲音啊。”女人搖搖頭,“你再好好查看一下,要不然我又會睡不著覺了。”
男人只好再裝模作樣地翻弄窗簾,以求讓女人安心。寧陽不想再看這出無聊的鬧劇,穿過窗臺出了房間。
可是出了房間,他卻更加迷茫了,站在熟悉的社區小路上,不知道該往哪里走,或許小樹林是個選擇,但他還不想尋找平靜的心情,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搞清楚,當然最重要的,是要知道金阿姨去哪里了。
寧陽此時有些慶幸,聽到的是金阿姨賣了房子離開了,而不是遇害的消息,那個“病人”總算守信,沒有冒犯寧陽的底線。話說回來,或許是他給自己留了一個足以要挾寧陽的把柄,才發了“善心”。
不管怎樣,這個結果可以暫時接受。
而此時,寧陽覺得,自己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就是蒙天了。他看向對面三樓的窗口,凝神移動,快要接近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寧陽不禁苦笑,這個時候還能拍他肩膀的,除了小米,還能有誰,這小丫頭果然跟來了。
“你跟來干嘛?”寧陽頭也不回地問,其實不回頭,他也能看見小米微怒的神色。
“呦呵,瞧你這酷的!”小米連拖帶拽,將他弄到地面,“說吧,今天嚇到幾個人了?”
“我可不是來嚇人的,”寧陽撥開她的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別妨礙我行嗎?”說罷便要走。
小米卻偏不讓他走,“你對你的救命恩人就這么說話啊,”她兇兇地說,“我這是在幫你,懂不懂?你要是把別人弄出個三長兩短,那事情可就更加嚴重了。”
寧陽干脆不說話了。
“走吧,大少爺。”小米看他傲然的模樣,調侃道,“我替你想個辦法。”
“什么辦法?”
小米突然抓住了寧陽的手,雖然都不是真正的身體接觸,但寧陽還是感覺到了一種溫暖柔弱的觸感。
“學我的樣子,閉上眼睛,凝神,什么都不要想,”小米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她的臉色慢慢變得認真,寧陽只好照做。他剛剛閉上眼睛,未來得及凝神,就覺得耳邊有急速的風聲擦過,而后便安靜了。
“好了,睜開眼吧。”不待他有什么反應,小米就又發命令了。
寧陽叫苦,我這還沒閉緊呢,就睜開了,而且他的意識有些混亂,好像經歷了一場劇烈震蕩。
“有點難受……”
“啊呀,不好意思,太快了,”小米歉意道,“沒讓你做好準備。”
寧陽好不容易平息了混亂,看看四周,發現完全是另一個地方,好像是鬧市區,各種燈光刺得眼睛一時無法適應,他的面前是一座公共電話亭。
“這……叫什么?”寧陽有些跟不上變化,目瞪口呆地問。
小米不好意思地捎捎頭發:“如果我再做的好一點,那它就能叫瞬移啦。”
瞬移,瞬間移動!這幾乎可與光速比擬的速度,難道就是這樣的?可是耳邊可以聽見風聲,就有點不靠譜了吧。他狐疑地看向小米。
小米一巴掌拍開她的臉,佯怒道:“就算慢,也比你那蝸牛爬似的快多了!”
這倒是真的,寧陽從枯井到家,足足花了兩個小時,除了方向搞不清楚之外,速度真的慢到讓他直上火。
不過看小米剛才的舉動,還是蠻有提升的機會的。
“你帶我到這里來,是想讓我打電話么?”寧陽看著電話亭說。
“當然了,小米一臉”你是白癡么”的表情,“如果你不想把你的好朋友嚇出神經病,最好用這種方法。”
“可是……”
“可是什么呀!”小米瞪眼道。
寧陽無奈地回了她一個“你才是白癡”的表情:“我連個鋼蹦都沒有,怎么打?”
他現在的狀態,跟脫光了衣服其實是差不多的,根本沒有裝錢的地方,至于之前身上帶的零錢,現在已經歸別人了。
小米一下子被問住了,支支吾吾,神經質似的拍拍臉說:“對哦,這我倒忘了,……這可怎么辦?”
她轉過頭躲避寧陽無奈的眼神,一邊偷偷害羞,一邊打量街上的人。
其實公共電話差不多已經變成了擺設,能不能用還是個問題,誰兜里沒有個手機呢?
小米眼珠一轉,瞅準了剛剛從身邊走過的年輕人,手一伸,一部手機從那松垮的口袋里被提出來,那年輕人絲毫沒有發覺,哼著歌走遠了。整個過程順暢無比。
小米嘿嘿鬼笑著,將手機遞到寧陽面前。
“給你。”
寧陽愣愣地看著手機,半晌冒出一句:“靠這個你都可以發財了。”
“別想歪了,我可是第一次拿別人的東西,”小米故意把“拿”字咬得特別重,辯解道,“用完了要還回去的,快點!”
寧陽撥通了蒙天的電話,幾聲響之后,傳出了蒙天略顯不耐的聲音。
“誰?”
這是寧陽兩天里聽到的第一個熟悉親切的聲音,他忙不迭地應道:“是我啊蒙天,寧陽!”
原以為那邊也會是同樣的反應,然而蒙天仿佛沉默了一會兒,冷冷道:“嘿,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寧大少爺!”
寧陽愣了:“你說什么呢?”
“沒說什么啊,”蒙天笑道,“謝謝你給我打來告別電話,你現在,不是應該在某個豪華的歡迎酒會上么,怎么有這個心情?”
蒙天調侃諷刺的語氣讓寧陽未明白便先怒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給我解釋清楚。”
一般當寧陽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蒙天都會變得很老實,但今天一切卻都不一樣了。
“我沒空大少爺,就先這樣吧,我要睡覺了。”蒙天講完,那邊“啪”的掛機聲讓寧陽不禁一抖。
他握著手機愣在那里,半天回不過神來,腦中簡直亂成了一團,看來諸多事情的發生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他還以為失蹤的兩天里,焦點全部在自己身上。
寧大少爺,這是蒙天開玩笑時才會說的話。
難道……
“啪”的一聲,手機被捏的粉碎,所有的事情,開始在寧陽的腦中,形成漸漸清晰的邏輯。
怪不得,那個自稱“病人”的意識千方百計地要奪走自己的身體了,也難怪他會說,自己會獲得力量,還有自由。
好一筆劃算的交易!他做的這一切,竟都是為了替代自己,去那個令人羨慕的奢華的生活里去。
真是可憐可恨哪,用兩個生命的代價。
小米在一旁不安地看著寧陽捏爛手機后的反應,他的表情呆滯了一會兒,然后慢慢浮上來一絲嘲笑。
“喂,你沒事吧,”小米在寧陽的眼前揮揮手,“怎么跟傻了一樣?”
寧陽慢慢轉過眼睛盯著她,臉上的嘲笑愈加濃了,“你看我像有什么事的嗎?”
“你說呢,”小米確定地點點頭,“我看你像受了很大刺激似的,他跟你說什么了?”
小米說的“他”指的是蒙天,但寧陽卻慣性地當做了“病人”。
“他沒跟我說什么啊,”他說,“只不過告訴我,我會得到自由,嘿,果然是真的,……真想不到,我一直苦惱的問題竟這么容易地解決了。”
“你在說什么呢?”小米聽得一頭霧水。
“沒什么。”寧陽懶得做解釋,問道:“你是人么?”
“你罵誰呢,你才不是人!”小米豎起眉毛吼道,但立刻發覺了自己的身份和問題的合理性,語氣軟了下來,“我當然是人了,啊不,現在不能算是,一年前是……”
“那你為什么變成這樣?”寧陽打斷她。
“嗯……”小米猶豫著不想回答,“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我不是被別人逼的,我自愿的。”
“哦。”寧陽沒有再問下去,轉身走開。
“哎,你別這樣!”小米卻追了上來,辯解似的繼續說,“每一個人都是會有理由的,不論離開身體,還是……”
“還是搶占別人的,”寧陽冷冷地接下去,“理由?比如渴望體驗奢華的生活,就千方百計的設計,視人命為草芥。第一天我還以為你們是真正自由的,哼,沒想到這么快就破滅了!”
他腳步不停,緩慢的步伐顯示他的冷漠。
小米停下了,默默地念叨著“你們”兩個字,心里莫名其妙的涌起一陣委屈,她看著寧陽沒入黑夜的背影,低低地說了聲:“我和你是一起的。”
她原以為只有自己聽得見,但這微不可聞的聲音卻被已經走遠的寧陽捕捉到了。靜默了一會兒,有幾個字自黑暗里飄過來。
“最好不要那樣,我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