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虎發威

郭敏瞧見這男子滿頭大汗，于是笑著說：“管家，你倒也有這般狼狽的模樣呢。”

此人便是郭府的管家郭開，他見郭敏滿臉不在乎的模樣，只得搖頭嘆氣道：“少爺要是不信，只去正堂便知道了。”

郭敏點點頭：“我自會去的。”然后他回轉身輕輕指了指身后一直默默低著頭跟隨著的阿紫，向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輕聲說：“這是我夜里搭救下來的一位姑娘，如今也算是我朋友，管家可否先請帶下去換件衣服，再安排個差事？”

管家抬頭瞟了小紫一眼，然后一揮手，身后的一個丫鬟連忙走上前來，來到小紫身邊行了個禮然后輕聲說：“煩請姑娘隨我來。”

小紫無力地盯了一眼丫鬟，然后又瞟了一眼郭敏。

郭敏也熬了一夜，雖然身子原本精壯，卻也是有些乏力，對著小紫微笑著說：“你先隨她去吧，一會兒我再向家父稟報詳情。”

小紫也不回話，跟著丫鬟往偏室的方向走了去。

郭敏目送著小紫走遠，然后回過頭笑著問管家：“對了，父親大人在哪里？”

管家一臉的愁苦，界面到：“老爺還以為少爺你又管不住心，偷跑去追吳王的大軍了呢。自半夜云梅報告說少爺在后花園中失了身影，老爺便領了好些家丁，出府去追尋少爺去了。”

郭敏苦笑著搖了搖頭，大哥二哥是被父親親手送去了戰場的，而對于自己卻又偏要親自領了家奴去尋回來……

“少爺還是先去堂屋瞧瞧吧……”管家臉上的焦慮依舊未散，“你也該知道，這老爺出了府，家里但凡有點子事兒，二夫人都是會抓住不放，鬧得雞犬不寧的……”

“這我自然知道，遠遠便聽見了哭聲，是在責罰云梅么？”郭敏卻依舊步伐悠閑，這府里唯一不賣二房人情的，怕就只有自己了。

“可不是……”管家低聲說，“已經打了板子，卻依舊不許扶下去上藥，還跪著請罪呢。”

“哈哈……”郭敏有些幸災樂禍地冷笑了起來，“那可是她自家的貼身丫鬟，平日里也和她一般跋扈得很呢。派來我身邊細作般呆著，如今可是主子打狗了，倒也好玩。”

管家依舊滿臉焦慮地低聲說道：“那云梅被責打，自是大快人心之事。只是……”說到這里，管家有些為難地住了嘴。

“怎么？”郭敏臉色一變，陡然緊張了起來：“難道她又沒事咬住我母親不放了不成？”

“誰說不是呢……二夫人說三夫人管教無方，也要責罰呢。”管家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不過她也只是嘴巴是譏苦得厲害些，到底不敢真動三夫人。只是可憐了泉兒，被責打得比云梅還厲害……”

“她倒好笑了！自家丫鬟做了錯事，居然責罰到我母親的貼身侍婢身上來了！”郭敏熬了一夜的疲累此刻瞬息間被高漲的怒火燃燒殆盡，也不再和管家搭話，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往堂屋沖了過去。

堂屋里，正中央的兩張大圈椅中的一張上面，正正坐著一個年近四十有余，看起來卻依舊面如滿月，挑眉高鼻薄唇的婦人。婦人的膚質尚且緊致，皮膚白皙依舊，保養甚好，看起來也就似一位不到三十的美婦模樣，只是那高挑的眉卻顯示出了一般女人所沒有的嚴厲感覺，甚至略顯刻薄兇悍。美婦上穿蠶絲內衫，外套一件深紅色的寬袖背子，衣襟上繡著精致繁縟的花邊紋飾；下穿一件深藍長襦裙，頗為氣勢莊嚴。

這便是郭府的二房太太周氏，自打大夫人過世以后府內內勤之事便由她全權掌控，不可一世。

郭周氏之下，堂屋兩側的兩張雕花木凳上，還坐著兩位同樣衣著較為華貴的婦人。

上一位婦人年紀與郭周氏相仿，但看起來卻似乎要蒼老許多。只是婦人的瓜子臉柳葉眉還有較厚的下唇讓她看起來不僅要比周氏清秀許多，更是慈愛了太多。婦人穿著一件淺藍的窄袖背子，下套一件同樣淺藍的襦裙，看起來樸素淡雅許多。

這一位便是這郭府的三夫人，同樣也是郭敏的母親郭曾氏，眼下正滿面愁容地望著自家的丫鬟泉兒在堂下拼受板子卻無能為力。

郭曾氏下位的婦人年紀要比前兩位婦人年輕得多，尚未到三十模樣，一雙丹鳳眼，翹而挺的小鼻頭，櫻桃小口一起落在了那一張鵝蛋臉上，越發的精致可人。這就是郭府的四夫人郭顏氏。郭顏氏上著桃花色的寬袖背子，下著水藍色長襦裙，襯得其比起前兩位婦人來年輕許多。雖然在郭府這樣的刑罰并不少見，可此時的郭顏氏卻依舊看得心驚不已，隨著板子有節奏地一下一下落到泉兒身子上，郭顏氏的身子也跟著一下一下地向內輕輕抽動著側轉。

堂屋四下里圍滿了家奴，卻也全都是不敢做聲，一味地默默看著。只有堂屋里還跪著的云梅正一邊賣力地嚎著，一邊認著錯。而堂外的地上，泉兒雖然被打得血水早已經浸透了布衫，卻只是死命地抿著嘴，含著淚不愿意發出聲響來。

“這死奴才到底經得住打呀！難道還不知道悔過嗎？真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二夫人瞧見泉兒只是挨打卻不討饒，越發的來氣，怒目圓睜得望著堂外正在行刑的家丁，大喝起來：“給我再加把力，否則今天可沒有白米飯來填你們這些飯桶！”

執杖的家丁不敢松懈，于是不得不使足了力氣掄起了木棒。

這再幾杖下去，泉兒恐怕即將性命不保。

三夫人急得快落出了淚花來，卻也是毫無辦法。

泉兒被打得精神漸漸開始渙散了起來，即刻便要暈了過去。

這最猛的一棍子夾雜著風聲，就要開始死命地落將了下去……

一道身影一閃而過，然后那兩個掄著棒子打得正酣的家丁只覺得虎口被狠狠一震，然后木棍就勢脫手而去，往大堂里急速地飛了過去。

四夫人沒有料到這木棍居然會突然飛進屋子里來，嚇得一把捂住了胸口，“哎喲”地叫喚了一聲就往一旁躲閃。

“哐當”的兩聲巨響，棍子落到了二夫人的腳下。但是二夫人居然沒有絲毫的怯意，反倒是一腳將棍子踢到了一邊，然后滿嘴的諷刺味道開了口：“哎喲，敏少爺，你可還知道回來？回來路上可有遇見老爺？”

踢開棍子的人正是郭敏。此刻的郭敏雖然怒火中燒，卻依舊擺出了一副極冷的表情回敬道：“二娘可真會做事！自家奴仆辦事不得力倒罰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去了！”

“你也知道我是你二娘！”二夫人雙手一揮袖，很有氣勢地從圈椅上站了起來，然后滿臉威嚴地說：“這家里老爺不在，我再不管點事，恐怕就完全亂套了！云梅早已經挨過打也知道錯處了。”二夫人回過頭很是輕蔑地盯了一眼三夫人，“你母親太過于慈軟，慈母多敗兒，才養得你如此的放肆！我不能責罰妹妹，難道連個下人也責罰不得了？”

郭敏輕輕蹲下，扶起了泉兒。此時的泉兒早已經奄奄一息，看到少爺回來以后還來不及稱呼一聲便暈厥了過去。郭敏更是氣得咬牙切齒，“區區一個下人，也值得二娘下這樣的死手？”

二夫人也不搭話，臉上露出了些許冷冷地笑意，陰陽怪氣地說：“你被老爺禁足，卻半夜失蹤，總該有個交代。要是依舊不知悔改要去投奔吳王，或者我今天拼著擔待個不是就先替老爺把家法辦了，我想老爺回來之后也不會過于責怪于我吧？”

郭敏本想就此抱起泉兒前去就醫不再理會這兇婦，無奈之前父親的確說過，自己如若再有前去投奔吳王的心思，就以家法處置。此時的自己雖然冤枉，但這把柄卻也真真的被握在了二夫人的手心里了。

雖然郭敏不能犯上去拳打這兇婦，但鬧個雞犬不寧也不是不可以，無奈好歹這是在自家府中，傳出去父親的面子難堪；而且那平日就頗為膽小的母親此時也不時在一邊使著眼神要自己暫且服軟再說。

“我并未再有前去追隨吳王之心，否則也不會自己就回來了。”郭敏冷冷地說。

管家立馬在一邊幫腔：“是啊，大伙兒都看到了的，老爺尚未回來，少爺是自個兒回來的。”

二夫人狠狠地瞪了管家一眼，還未發話，一個丫鬟急急地走了進來跪在了一旁高聲叫到：“二奶奶，奴婢有事稟報。”

進來的是二夫人的另一個貼身丫鬟歲貂，平日里也和云梅一般的狐假虎威狗仗人勢慣了。郭敏突然有些許不好的預感。

“講！”二夫人兩眼冷冷地盯著郭敏不放，頭也不轉地大聲喝道。

“少爺……”歲貂偷偷望了眼正冷冷立在自己身邊不遠處得郭敏，降低了些許聲調，“少爺昨晚一夜未歸，今日回來便帶了一個不明身份的奇怪女子回來……”

父親一向對此很是很厭惡。之前二房的三兒子郭怡因為醉臥了一夜紅樓，回來后便被關了一個月的黑屋。自己偏偏又撞進了這二房的手里，該如何去解釋呢？郭敏的臉上冷冰冰的毫無表情，心里卻不由的焦急了起來。

“哈哈哈！”二房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必勝的法寶般，張狂地一陣大笑過后，一轉身一揚袖子，又坐回了圈椅之上，聲音尤為刺耳地大聲喝道：“把那賤人給我帶過來！”

郭敏緊握的手心冒出了不少的冷汗，自己本想讓管家先行接納了小紫，日后自己再向父親作詳細的解釋，偏偏這該死的歲貂居然跑來告了密，照此情形，二房定會咬住此事趁機作亂；即便是父親及時趕回來，也定是不會聽從自己的辯解便會把自己關進黑屋，將小紫亂棍打出郭府……這到底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