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蕭墻

清櫻從郭開處領了月例銀子回來的路上，身后不遠處有兩個小丫鬟偷偷地議論著什么，卻又似乎并不愿意清櫻發現談話內容，只是模樣卻那樣的鬼祟。

清櫻裝作未曾發現的模樣，卻還是悄悄地把這些異樣記在了心里?；氐街裣阈【右院?，清櫻將巧巧拉到了一邊。

“今兒個我領月例回來的時候，似乎有人在背著我議論著什么，多半事關咱們竹香小居的。我素日本就與那些許的小丫鬟們不太熟，自然別人也都提防著我。倒是你素日和那些小丫頭還蠻合群，你可有聽見些許什么風聲沒有？”

巧巧沒心肝兒似的笑了起來：“倒是沒聽見什么不好的，大抵是夸咱們的紫月姐姐漂亮，命好什么的吧。”

清櫻一陣沉凝之后，輕輕搖了搖頭：“看模樣，絕不是這樣的簡單的。你還是去打聽一下吧……自從上次春鮮事件之后，我總有些許的心神不寧，萬事預先提防著點總是好的?！?

“好！”巧巧一下子站了起來，作勢就要往屋子外面奔去，“我現在就去打聽！防著誰又要害我家姐姐了！”

“回來……”清櫻一把拉住巧巧：“你這小冒失鬼！注意探探口風就好，不要大咧咧地明了的去問，謹防人家不對你講真話！”

“嘿嘿～我才沒有那么笨呢?！鼻汕蓻_著清櫻可愛地扮了個鬼臉。

巧巧回來的時候卻是一臉的悶氣。

“咋啦？”清櫻關切地問。

“我和綠珠那丫頭吵起來了！”巧巧用手掌使勁平伏著胸口那股難以咽下的氣。

“叫你去打聽個事兒，怎么氣成這般模樣。”清櫻遞給巧巧一杯水，“倒還有閑心去吵架……正事兒辦得怎么樣了？”

巧巧一嘟嘴，很是不滿地說：“她們說姐姐壞話了啊，于是我就忍不住吵了。尤其綠珠那丫頭，說什么姐姐就是一卑賤命，勾搭敏少爺才混了個小姐當，這下還不知檢點，又去禍害更多的人了……”

清櫻慌忙止住了巧巧，紫月此時正在竹林里作畫，這些混賬話斷不可傳到她的耳朵里去才好。

清櫻把巧巧拉到了屋子的角落里，壓低聲音焦急地詢問：“你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怎么著的又叫禍害更多人??？把你打聽到地從頭仔細地說一說吧?！?

巧巧也自覺因為激動而有些許失言，頗緊張地望了望窗外的竹林，然后壓低聲音懊惱地說：“綠珠那丫頭一直喜歡著馬房的一一哥哥不是？然后她前次又無事跑去自找沒趣，結果果然一一哥哥還是那般的冷，不曾搭理她。結果卻被她在馬房里拾到一件物品來……”

“什么物品？”清櫻頗緊張地追問。

“是一張絲織的手絹，上面繡著一匹駿馬，還有幾句情詩……”巧巧壓低了聲音。

“那怎么會扯到紫月姑娘這里來了。”清櫻皺緊了眉頭。

“那手絹質地上好，斷不會是丫鬟所用之物。府里能用上這手絹的，又正年輕的不就只有郭愛小姐和紫月姐姐兩人嗎？郭愛小姐斷不會和下人生出些什么瓜葛來，于是綠珠不就拿著紫月姐姐以前的破落身份說事兒嗎？這些小丫頭私底下就在傳謠，說紫月姐姐本就是乞丐來著，如今攀附敏少爺成了小姐依舊不改劣根性，還去勾搭一一……”

“好了……我大概了解了……”清櫻皺緊了眉頭，“這事兒看來目前還只是在小丫鬟中間傳著謠……但人多嘴雜，不久定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把這話傳到上面的耳朵里……看來，又會有不少是非了呢……”

望著清櫻一臉的嚴肅，巧巧也忽的緊張了起來：“清櫻姐姐……你是說，要是被二夫人知道了，定又會大做文章咬著姐姐不放是吧……那可怎么辦是好？”

“我先想想……”清櫻低下頭皺著眉沉凝起來：“我得問問姑娘，然后再好好計議一番才好……”

柔風拂過，竹香小居里的翠竹便各自斯磨著發出沙沙的響聲，宛若萬千窈窕淑女在這清朗的午后竊竊私語著閨房秘話。有些許輕微的嘈雜，更多的卻是一種無限延伸的安靜的張力，像一只無形巧手，抓得人在一旁不忍動作——怕稍有細微動靜，便打擾了這靜好的光景。

紫月靜靜佇立在竹林邊，瞇著眼睛去潛心聽那些細微的竹林自彈自唱的絲竹之聲，要是時光能就此止住，停駐在這沒有紛爭的安靜歲月當中該有多好。

手中的狼毫上沾惹上的濕墨都快被這細風吹干了，總歸還是因為不想打破這些寧靜而留下一展白卷。

清櫻來到紫月身邊，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后輕聲說道：“姑娘還是不忍下筆么？”

紫月被清櫻的輕咳拉回了現實，回頭莞爾一笑：“是呀，只是覺得這眼前的風景早已經好到足夠，我不該妄自奢求還將它們暫留紙上。少了這切切的靈韻，也就是一堆污糟的墨跡罷了?！?

“姑娘……”清櫻想盡快切入話題，卻又似乎覺得些許的不妥。

紫月瞧見清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料到定是有什么煩惱事尋了來，笑著拉起清櫻的手說：“你我二人如今便是姐妹般的人了，還有什么不可說的嗎？”

“姑娘私下可有去過馬房？”清櫻咬咬牙，好歹問了出來。

“倒沒有?！弊显聯u了搖頭，“這府里很多人本就不容我身于此，我又何苦出了這安靜世界去自惹煩惱？”

“那姑娘可有在自家手帕上繡過駿馬與情詩？”清櫻關切地望著紫月。

“則更沒有了?！弊显滦α似饋恚澳阋仓?，你和巧巧做女工的時候我是從不參與的，雖然會點書畫，但對于那極細膩的女兒手指尖的活路，我還真的不甚擅長……”略一停頓，紫月狐疑地望著清櫻：“今兒是怎么了，怎么平白無故問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清櫻嘆了口氣：“有個叫綠珠的丫頭在馬房郭一一那里撿到了一張質地上好的手絹，上面繡著駿馬與情詩，于是府里丫鬟們都傳聞是姑娘你對郭一一有了私心呢。這事保不住要傳到二夫人那里去。雖的這事不是姑娘所為，如今老爺出門在外，二夫人正愁沒法借題發揮呢，難保不咬住我們不放，姑娘還是要有些法子備著才好?！?

紫月低頭默默一想，自語著：“這事兒，看來還真有些蹊蹺?！?

海棠亭這一廂燈火輝煌，雖已入夜，卻亮如白晝。

二夫人此時一臉難以捉摸的神情靜靜坐在堂屋中的大圈椅上，手里不住地把玩著一件小玩意兒。卻是一張極其精致的絲質手帕，手帕上用極其細致的針功繡著一匹英姿颯爽的駿馬，旁邊還繡著一排小字。

“風吹過，花零落，擁擠出滿城傷懷；月隱去，鳥不啼，孤寂了思念成災……”二夫人喃喃地念出這兩行小字，然后眉頭一緊，頭一偏，望著旁邊跪著的一個小丫鬟，音量不高卻冰冷得似一把鋒利的劍一般問：“綠珠，你說你之前曾在竹香小居見到過這張手帕是不是？”

跪在一邊的綠珠雖沒有犯什么過錯，身子依舊止不住地微微顫抖了起來：“回稟二奶奶，這……是奴婢在馬房撿到的……卻也并沒有在竹香小居見到過……”

二夫人依舊一副冷冷的表情盯著跪在一旁的綠珠，用同樣的語氣再次發問：“綠珠，你之前曾在竹香小居見過這張手帕是不是？”

綠珠被嚇得一個哆嗦。旁邊的云梅慌忙悄悄地走到綠珠身邊，輕輕踹了一下她的腳，綠珠立刻心領神會地應和道：“是，二奶奶，奴婢的確是在竹香小居見到過這張手帕，之后又在馬房撿到了的……”

“好！”二夫人冷笑了起來，“老爺這才離府多久？就生出著些許穢亂之事來?？磥硐氯私K究是下人，總歸改不掉下賤的本性！即使不就此逐出郭府，好歹也要在家法面前拿些話來說才好！”

說話間，二夫人雙手一揚裙擺，從大圈椅上威嚴地站了起來，提高了音量：“云梅，通知各房到正堂集合！我要請家法好好查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