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我小的時候。那也是一個冬天，我還記得那一年特別的冷。清晨，睡得正香的我被叫醒，我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見到母親欣喜地看著我，手中捧著一個雞蛋。她笑著對我說道：“軍兒，快看，這是什么？”

“雞蛋？”我驚喜地叫道。

“這是咱家母雞下的第一個蛋，咱們家里窮，買不起雞蛋，這下好了，我的軍兒以后每天都會有雞蛋吃了。”

我將母親手中的雞蛋拿了過來，仔細地把玩著，就好像手中拿著的是一個寶貝，雞蛋剛剛下出來，還有些溫熱，我對母親說道：“媽，這是咱家的雞下的蛋嗎？”

“當然了，你看它，從小雞仔兒養到會下蛋了，以后它每天都能下蛋，你就天天都有雞蛋吃了?！?

“媽媽，我要吃雞蛋！我要吃雞蛋嘍！”我一下子從炕上蹦起來，拿著雞蛋歡呼著。

母親笑呵呵地看著我，可她的形象也漸漸地模糊起來……

突然間我醒了，眼淚模糊了雙眼，我想起來了，那是我五歲的時候，家里是最困難的時期，我看到鄰居家的孩子有雞蛋吃，饞得我每天都想讓媽媽也能給我煮一個，那一年家里不但沒有什么錢，還欠了好多外債，我可憐的樣子母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終于有一天，她跑了很遠很遠的山路去了一趟我姥姥家，帶回了一個小雞仔。我還記得當初的那個小雞仔，母親小心翼翼地捧在懷里，就好像懷中的東西是她全部的希望一樣。

從此以后，我就和母親一起給這個小雞仔喂食，精心地飼養，小雞仔漸漸地長大，終于等到了它可以下蛋的那一天。

我還記得，那一天媽媽把那個雞蛋煮熟，剝了皮給我吃，那雪白的蛋清，嫩黃的蛋黃……我第一次覺得雞蛋是如此的美味，可能在五歲前，我還未成熟的記憶里好像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這么好吃的東西。那只雞蛋香香的滋味讓我終身難忘。

“爸，媽！你們現在怎么樣？是否平安無事……”我腦子里默默地想著。

正要起身，只見韓東快步來到我的面前，對我說道：“鄒哥，快點出來看看?！?

我詫異地問道：“怎么了？外面又有喪尸了？”

韓東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有個好東西，嘿嘿，我們去打獵?！?

“打獵？”

韓東接著又點了點頭：“對呀，打獵，今天早上我巡視的時候，聽見幾聲豬的哄哄聲，我想，附近一定有野豬出沒，所以我和韓林兩個人一起去找，找了不一會兒，就看見了一頭大肥豬，嘿嘿嘿，而且不是野豬哦，是家豬，不知道是誰家養的，我想都這個時候了，誰家還會有人呢，不知道這頭豬是怎么活到現在的，還好沒被喪尸吃掉，不過它碰到咱們，算是它死得其所了吧。你看現在這個日子，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這頭豬不如我們把它抓住，等留到過年，不正好可以吃頓豬肉嗎？”

我笑了笑，心想：“都這時候了，他還不忘怎么過年呢，當然在這種資源短缺的情況下，發現一頭豬的確是件非常幸運的事情，我們這些天吃的都非常簡單，就算是帶過來的軍用罐頭也吃得差不多了，還有“翠云魚”，一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挺好吃，不過這東西要是天天吃的話就會變得越來越沒有味道了，要是能吃上一頓真正的豬肉，尤其是在過年的時候，那是何其美哉？

我趕緊穿好衣服，拿好槍和韓東來到外面，這時候只見遠處的韓林朝我們連連招手，我們趕緊跑了過去，我望了望四周，并沒有看見豬的影子，接著對韓林說道：“豬呢？在哪里？”

韓林朝我“噓”了一聲，示意我小聲點，他指了指前面的樹林，低聲對我和韓東說道：“跑到那邊去了，我們緊跟著，最好別開槍，能抓活的不是更好嗎？”說完，韓林得意地搖了搖手里的繩子。

我和韓東會心一笑，三個人朝小樹林小心地跑過去，跑了不一會兒，就看到了那頭豬。

那頭豬應該是好久都沒有人管了，皮膚已經被泥土覆蓋得骯臟不堪，頭正朝著一顆樹干拱著地，可現在誰還在乎這些，看到這頭豬，我們三人眼睛都發光。

又是韓東第一個打頭陣，他悄悄來到豬的背后，此時這頭豬并沒有注意到身后的韓東，依舊拱著地，韓東回頭招呼一下韓林和我，我們兩個也悄無聲息地來到韓東的身邊，只聽韓東小聲對我們說道：“一會兒，我撲上去壓倒它，鄒哥你馬上也撲上來，和我負責按住它，韓林用繩子捆住它，我們一起把它牽回去，要是這家伙鬧得太厲害我們控制不住，那就麻煩鄒哥，干脆一槍打死它?！?

還沒等我答應，韓林笑呵呵地接道：“鄒哥，倒不如把槍借我使使，我一槍就能打死它?！?

韓東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在想：“韓林這小子只要有能用槍的機會他絕對不會放過，不讓他開槍他就難受。”不過韓東一直都很尊敬我，他弟弟想要做什么，他都會首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見。

本來我們幾個去對付一頭豬應該用不上槍這么殺傷力大的武器，況且槍聲的穿透力很強，難免會招來遠處的喪尸。我掏出手中的軍匕交給韓林，小聲對他說道：“終歸是要入口的東西，能不用槍盡量別用了，你要是想動手的話，干脆用匕首一刀攮死它。”

韓東對韓林說道：“看見沒，還是鄒哥想得周到，過去在農村家里，你不也幫我二叔殺過豬嗎，這下正好干回你的老本行，用這個好！”

韓林雖然滿臉的不愿意，可他也知道用匕首要比用槍的好，他接過匕首，說道：“也行，我知道捅哪里，一匕首下去，保證完成任務?！?

韓東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不過你也別著急，要是能‘生擒活捉’留到過年時殺不是更好。這樣，鄒哥，一會兒撲上去按住這頭豬后，我負責限制它的活動，你負責綁住它，要是它掙扎得厲害，再讓韓林上去來一下子?！?

我點了點頭，從韓林的手里接過繩子，把步槍背到身后，深吸了一口氣，三個人都死死地盯著那頭豬，韓東打頭，低聲對我們說道：“大家準備好，我數三個數……”

韓東將手舉到胸前，作勢要撲，我手中緊握著繩子，韓林在后面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一……二……三……上！”

一聲令下，韓東首先撲到了那頭豬的身上，我和韓林二人緊跟著沖了上去，那頭豬發現背上突然多了一個人，吃了一驚，驚叫著往前面串了出去，這一下把韓東也帶了出去，我急忙緊追上去想幫助韓東一起控制住這頭豬，可沒想到，豬背上多了韓東一人，已經沒有多余的空間讓我也撲上去，如果直接撲在韓東身上，我擔心會壓傷他，同時也怕這一下會導致他抓不住豬，我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只有緊跟著豬跑。

我們三人當初都把捉豬的問題想得太過簡單，可當實際操作上去才發現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兒，這頭豬的力氣很大，這里又不像在豬舍里，豬舍的空間很小，輕易地可以限制住豬的去向?？蛇@里是片樹林，地勢很空曠，這頭豬拼命地往前面跑，根本沒有可以限制住它行動的有力地形，韓東一看這樣不是辦法，要是任它這樣無休止地跑下去，不但自己按不住它，還會很輕易地甩掉韓東而獨自跑掉，那時候可就來不及了，韓東扒在豬背上趕緊大聲對我們喊道：“鄒哥，韓林，不行了，我快控制不住了，趕緊弄死它！”

只見我身后的韓林大吼一聲：“我來了！”操著匕首三兩步就跑到我身前，由于豬的脖子被韓東死死摟住，跑得不是很快，韓林很輕松地就追到了豬的身邊，剛要拿起匕首朝豬的脖子捅去，只聽到對面一聲更大的吼聲叫道：“住手！”

我們三個人都愣了一下，就這一下子的功夫，這頭豬終于甩開了后背上的韓林，朝前面瘋狂地跑去……

“我×！”韓林望著豬往前面的樹林跑去，眼看是追不上了，心想著從發現它到現在，花了這么多的時間和精力，想不到到了最后竟然功虧一簣，不由得“望豬興嘆！”

韓林則大聲對我說道：“鄒哥，快，把槍給我，我一槍斃了……”

韓林的話還沒有說完，那頭豬已經從我們三人的視野中消失了……

我也感覺很可惜，同時又有些后悔，要是當時同意讓韓林用我的槍把豬打死，就不會讓這頭豬白白地跑掉了，可接著想到，剛剛為什么會突然有個人對我們喊“住手”呢？看來附近一定會有正常人。

由于不知是敵是友，我把槍從背上卸下來，從新拿在手里，往剛剛發出聲音的方向觀察著。韓東和韓林也來到我的身邊，三人齊齊地朝一個方向望去。

等了半天，都沒有動靜，我們三人還是不甘心那頭豬白白地跑掉，準備追上去。我心想：“等我再次追上它，一定當場用槍結果了它，免得如此費事。”

三人剛要起身去追，只見樹林里緩緩地走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身旁立著的，則是那頭剛剛跑遠了的豬。

這個年輕人大概20出頭的樣子，頭發又長又臟，頭上臉上滿是灰塵，穿著一套同樣很臟的舊式藍色棉大衣，腳上穿著一雙很破了的黃膠鞋，看起來活像個要飯的。

“喂！小子，你是誰？剛剛是你喊的住手嗎？”韓林對那個人問道。

那個人非常警惕地看著我們，好像是因為我們手里有武器，他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這豬是我養的，你們憑什么抓它？”

韓林笑了：“呵呵，你養的？就你這樣？你能活著就算不錯了，還養豬？騙誰呢，你說這豬是你養的，那么你叫它一聲它答應嗎？”

我打量了一下這個人和他身邊的那頭豬，要是按照衛生狀況來講，這頭豬是他養的也算在情理之中，韓林為了得到豬，開始耍起了無賴手段。

可沒想到的是，聽到韓林這么說，這個年輕人還真的對著那只豬叫了起來。

“嘍嘍嘍樓嘍……”

只見那只豬聽到叫聲后，居然搖起了小尾巴對著那個人繞圈跑了起來，猶如一只被主人馴化很久了的小狗一般。

“怎么樣？現在你們相信了吧?！?

韓東嘆了口氣，韓林還不愿意放棄，他想了一會兒，對那個人說道：“小老弟，就算這只豬是你的，可你一個人也吃不了，養著它也沒有什么用，不如給我們吧，你想要什么？我們有大米，你要不要？”

那個人搖了搖頭，說道：“誰說這頭豬是我要吃的，這是要留給我媽吃的。”

我愣了一下，問他：“小兄弟，你媽……沒事嗎？你們這里還有沒有別的幸存者？”

那個人看了看我手里的槍，我看他對我的槍還是比較忌憚，于是把槍口朝下，然后又笑了笑，表示對他并沒有惡意。

他看了看我們三人，并沒有說話，只是帶著豬轉身便走。韓東見狀急忙追了上去拉住了他，說道：“老弟，咱們商量商量點事兒行不？你看不如這么著，我們拿出一袋米，你把豬給我們，然后等殺完了豬，我們會邀請你和你媽過來，這要過年了，大家在一起熱鬧一點，我們一起吃，這樣不是更好嗎？”

那個人一把甩掉韓東的手，淡淡地說道：“我不要大米，我只要我的豬，我求你們放過我的豬好嗎？”

韓林趕了上來說道：“小老弟，你怎么這么不開竅呢？都什么時候了，還在乎一頭豬，一頭豬一個人吃有什么意思，大家一起吃多好，再說我們也不白吃你的，還給你大米呢，要是一袋不夠，我們……我們再給你一袋！”

那個人依舊不同意，帶著豬頭也不回地越走越遠。我們三人呆呆地看著他和豬的背影，都覺得無限的可惜……

韓林在一邊嘟囔道：“哥，你看，咱們有槍有匕首，這都啥時候了，還在乎什么，干脆，我們硬搶！”

韓東瞪了他一眼：“別胡來！”

“那有什么啊，我們是對豬不對人，鄒哥的槍借我，我上去把豬給突突了，反正豬死了也不能復活，到時候他拿我們也沒辦法，最不濟把豬多分給他和他媽點兒?！?

我心念一轉，對韓東韓林說道：“不如我們跟上去看看，看他們家情況怎么樣？我們拿出點兒誠意，和他媽好好談談，再詳細問問這里的情況，沒準他媽會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呢，況且我們絕對不會虧待他們的。”

韓氏兄弟都點了點頭，于是我們三個人遠遠地跟在那個人的后面。走了一段路，出了樹林，前面是一個小村莊，這里雖然距離繁華的翠云水庫不是很遠，可這個村子的經濟狀況卻實在是不怎么樣，這幾年又鬧喪尸，所以顯得更加蕭條。

只見十幾家破破爛爛歪歪斜斜的房子在山腳下排成一排，每一家的院子里都是積雪，沒有冬天時農家院里常見的柴火垛，周圍立著一顆顆已經枯死好久了的白楊樹，路旁還有一些看似家畜的骸骨?？礃幼樱@個村子里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走了……

村莊盡頭的一家和前面幾家院落不太一樣，因為，這家院子里房子的煙囪正冒著青煙。

“那小子肯定在這家呢！”韓林對我們說道。

我和韓東點了點頭，三個人來到了院子里，只見這個房子雖然很破了，可門卻鎖得好好的，窗戶外面被紙糊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到里面，由于門外被鎖著，所以那個人和那頭豬應該不在房子里。我們三人在院子里圍著房子前前后后找了幾圈，都沒有發現那個人和豬的身影。

韓林問道：“咦？這小子跑哪里去了呢？”

我看了看院子旁邊的廂房，這是只用磚頭砌成的一個很簡陋的房子，平時應該是裝著一些農用器具，冬天則用來存煤。一開始三人都沒有注意到，正當我們要靠近這個房子的時候，卻聽到從房子里傳出了非常熟悉的喪尸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