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嵐妻從五十嵐的皮包里取出兩大捆舊信,這是過去一年間兩人互寄的情書。五十嵐妻雙手將兩大捆全部捧出,不一會兒又將其中一捆放回皮包底部,只握著一捆回到房間中央,麻利地抖開最上面的那封信,漫不經心地讀了起來。這封信時隔不久,是歇業前一個月左右五十嵐妻寫給五十嵐的,內容極其簡單,大意是問能不能先來一趟。滿篇幼稚的字體,全部由平假名寫成,淡墨涂鴉一般?;叵肫饘戇@封信時的情景,如今坐在姉小路家的房間里,恍若夢境。當時,她正寫著這封信,在青樓結為姐妹的梅代好不容易把一位留夜的客人灌醉,等他睡了,她從拉門中間探進頭來,臉上正午時抹的白粉已經斑駁,一副困倦的可憐相:“姐姐,那次之后五十嵐就沒再來嗎?太過分了。不過算起來也只有一個月,還值得等。哎呀呀,我沒什么指望,還有一年半呢?!闭f著身體仍然倚著拉門的外側,頭轉向擱在衣柜上的神龕:“姐姐,那個給我吧,那個阿福,究竟是誰給你的呢?我頂中意那個大腦門,哈哈哈哈哈!”她用肩膀推開拉門走進來,手揣在懷里,坐在了火盆對面:“不過呢,姐姐,你要是走了我會冷清的?!彼鰦伤频卣f,看著自己寫信。后來自己把信送了出去,兩人隔著火盆面對面坐下,絮絮叨叨地聊了很多孤單的心事?!罢媸遣缓檬艿囊惶臁!贝蜷_拉門,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不一會兒功夫,五十嵐提著一籠當禮物的櫻餅走了進來,嘴里說著,這傘上的水滴把身子都淋濕了。問他是否接到了信,說是沒有?!按蟾攀亲卟砹?。你能想起我,特意來一趟,我更是高興。”于是換上新泡的茶,三人一同吃櫻餅……五十嵐妻思緒翻飛,用手撫平信紙上的折痕,隨手一撕為二,又想找個臺面來墊著涂漿糊。她望了望四周,拆下山本的書箱蓋倒扣著,把撕開的信紙放在上面,抹上漿糊,啪嗒一聲粘在舊報紙上。漿糊涂在了里側,“這么著急催你,我也很不安”這行字一覽無余。她覺得不妥,于是改為往字跡上涂抹漿糊再粘好。緊接著展開的一封信是五十嵐寄來的,寫在他剛出入青樓的時期(之前二人曾將這捆信全部讀了一遍,那時把順序全弄亂了),行文內斂,娓娓而談,全然不似五十嵐本人的風格。五十嵐妻又將其撕成幾塊,一一涂上漿糊,粘在報紙上。
左上臂直發癢。五十嵐妻把毛刷咬在嘴里,抬起沾著漿糊的右手,用手背卷起左袖,使勁地撓了撓。
終于粘完了半面。五十嵐妻想著自己如今的境遇,并不如預期,頗覺無趣。最近這念頭屢屢冒出來。然而,終究比在吉原時快樂,日子總能湊合得下去。她打了個大哈欠,紙袋也做得有些厭倦。正在這時,三藏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