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軒……”他疼惜的撫了撫她的肩,溫柔的看著她說道:“如果你不愿意去這種場合,那今天咱們就不去了,好嗎?”
“嗯?”她一驚,抬頭問道,“為什么???你不是說,你不露面不合適嗎……”
“沒什么合適不合適,只要你不想去,我就陪你在這里?!?
“可是……”
“好了,就這么定了!”他的話鏗鏘有力,不容反駁,“今天哪都不去,專門陪你?!?
她眼中閃過欣喜,卻帶著一股莫名的憂傷,她喜歡他在她身邊的感覺,可兩人之間像是始終隔了什么。
如今那個隔膜越來越明顯,好像山頂壓著的厚厚的蘑菇云,灰暗,濃烈,陰郁,讓人想掙脫,卻無從掙脫。她掩飾著自己的情緒,默默撿起被她扔在一旁的盒子,指尖拂過那件繡工精美的禮服,自言自語道:“這么漂亮的衣服,有點可惜……”
“可惜什么?”
“我平時又沒有機會穿,這件衣服只好白白掛在衣櫥里發(fā)霉了?!?
“現(xiàn)在去換上,快!”他笑道,“我說不帶你去那個舞會,可我沒說不帶你跳舞啊?!?
“什么???”她一臉疑惑,“你還要帶我出去嗎?”
“我們就在這里辦舞會,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好不好?”他調(diào)皮的沖她笑著,像個貪玩的大男孩。
他拉著她的手把她推進洗手間,待她走出的那一刻,整個世界似乎都變的黑白,所有的色彩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她皮膚白皙,裙子素白無瑕,一道金邊勾勒,緞面繡著彩蝶,她像是下凡的仙子,世間萬物只因她的到來而被賦予了生命和熱情。
他呆呆的看著她,時間在那一刻停止了流逝,幸福像海平面上初升的太陽,溫暖了一切黑暗和恐慌。
他恭恭敬敬走到她跟前,禮貌的欠了欠身子,伸出右手,笑著問道:“有沒有榮幸,請方小姐共舞一曲?”
她安靜的靠在他肩頭,下巴頦抵在他厚實的肩膀上,他能聞到她身上的幽幽清香,像一首如泣如訴的小夜曲。
這里沒有音樂,沒有燈光,檐下風鈴叮當作響,窗外驕陽透進薄薄窗紗灑在地上,習習暖風從門口溜了進來,帶著花香與泥土的芬芳。她就這樣隨著他的步子,一步步,一點點,挪到左邊,移到右邊。
她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他輕輕托著她的腰,這一刻,他們之間似乎再也沒有距離與隔閡,這一刻,竟被日光定格在了貼著淡粉色花紙的墻壁上,雋永不滅,鐫刻時光。
日子波瀾不驚,方若軒一直以為,這份靜好歲月就像窗臺上的陽光,就像田野里連成一片的小花兒,就像山間遠處飄揚的笛聲,就像……就像那條裙子上繡著的斑斕蝴蝶,永遠被她握在手心,永遠暖意融融的陪在她身旁。
直到那天,方若軒一回家,總感到家里氣氛有些許怪異。大哥自不必說,蒙著頭睡覺是他的常態(tài),玲姐不在家,唯一不正常的便是大姐。
方若昕似乎看她不順眼似的,平白撞一下也要沖她翻個白眼,再加一句“干什么呢,魂不守舍的”……方若軒不知所以,只好靜觀其變。家里電話響起,她急著去接,卻又被大姐搶先一步拿起又扣下,冷冰冰的瞪著她,好像一個仇人似的。
“你吃過宵夜回來的吧?”方若昕冷不丁的一問,尖銳的聲音在這靜夜稍顯刺耳,她不禁身子一顫,定了定神才回答道:“嗯,吃了回來的……”
“呵呵,你有好的吃,我也就放心了!”方若昕又拋來一個白眼,她更是不知所措,直直的站在那里。心里思忖著,大姐今晚不知是怎么回事,說話做事都好奇怪,又想起剛才,聶宏駿送她回家,堅持要把她送上樓才離開,莫非……
她心中一顫,一夜翻來覆去無法安靜入睡,總是想著這個問題,到第二天清晨,大哥和玲姐都已早早離開家,只剩她和大姐兩人,她卻更顯的心虛。方若昕招呼他來吃早飯,她唯唯諾諾,在桌邊坐下,靜靜的端起碗,頂頭卻又是方若昕拋來的一句話:若軒啊,你喜歡念書,姐姐送你出國念書好不好???
“為什么要送我出國?。俊彼唤獾目粗蠼悖蠼愕男θ堇飬s隱藏著一股不知名的怨氣。
方若昕拿出一張存單,上面的數(shù)字是她十幾年的積蓄,她遞過去對她說:“你看,這是我這些年攢下的,你喜歡念書,你就先拿去。英國啊法國啊,你想去哪里念都可以,就是不要待在香港了……”
“這是你的錢,我不能要!”方若軒心虛的推開,不敢看姐姐的眼睛。
“我拿錢送你出去念書,你都不去?”方若昕的聲調(diào)瞬間提高了八度,收起存單,也收起了剛剛的笑容,一臉怒氣的指著方若軒便叫道:“你……你是不是舍不得聶宏駿!”
方若軒被說中了心事,臉不由得紅了起來,反駁道:“姐姐,你說什么呢……我和他能扯上什么關系!”
“沒關系?呵……”方若昕冷笑道:“你騙的了別人,你可騙不了我!昨晚上我親眼看到他送你回來的,你還想抵賴?他把你送到樓下還不夠,還要把你送上樓一直送到家門口!你們兩個就在走廊那頭,難舍難分的……還約好了今天見面是吧?我都聽到了,你別想慢我!”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子……”方若軒羞得面紅耳赤,她不敢把她與聶宏駿的關系暴露在家人面前。
她看看父親的遺照,那張黑白相片一直擺在家里墻邊正中央的柜子上,此時大姐的眼神也向那邊望去,眼中不由得泛出了淚,指著父親的遺照對她說:“若軒,你這樣做,怎么對得起爸爸,怎么對得起他!他在天上也不會安心的!”
“姐姐……”
“他爸爸是害死我們爸爸的仇人!你怎么就這么沒出息!”方若昕有些歇斯底里的罵道,“若軒,姐姐沒有不讓你交男朋友,你想找好的找什么樣的找不到,為什么偏偏找他!他以前是小混混!”
“不是的姐姐!”她著急的替他解釋,“駿哥哥已經(jīng)改好了,他不做那些事了,他現(xiàn)在做的都是正經(jīng)生意!”
“駿哥哥?”方若昕冷冷一笑,“叫的真親熱!你們兩個在一起多長時間了?你怎么就這么賤!他改好了?你知道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他怎么可能改好了!小混混就是小混混,不管改成什么樣子,他都是個小混混!”
“姐姐!”
“他什么樣的姑娘沒見過?你以為他會真心待你嗎?你怎么這么傻!”
她不再分辯,淚水蒙住了雙眼,她不想再做那些無謂的爭論,即使她說,駿哥哥不是那種人,駿哥哥是個好人,駿哥哥對她永遠不會變心……她的姐姐也不會相信,先入為主的觀念已形成,好像人身上的一種痼疾,根本治不好。
鐵門嘩啦一聲被拉開,像是一把利刃劃破了屋里的死寂。
羅惠玲從門外走進來,下了夜班的她眼圈烏青,眼里布著血絲,卻不難看出眼中那股失望與憤怒,她瞪著方若軒,步步逼近她。
她一向當她們是自己的女兒,可如今這個女兒竟變的這么不像話,好像原本被她養(yǎng)在清水中的小魚,突然游進了泥淖深潭?!澳銈冋f的話我都聽見了,”她低聲說,“若軒,若昕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和聶宏駿在一起?”
“玲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