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樹林以后,余碗喜隨意地找了一個這山里的人家投宿。
不知是因為第一次離家遠(yuǎn)行,還是因為擔(dān)心家中重病的爹爹的情況,余碗喜整夜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月色推門入戶,余碗喜倍加思家。
而就在此時她隱隱約約聽到了門外的動靜。
“什么時候動手?”
余碗喜一驚,這不是今天留自己住宿的那個男人的聲音嗎?
“明天吧,今晚她沒吃飯,明天早上我再給她下藥。”女人輕聲道。
男子顯得很不屑,“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大的能耐,進(jìn)去捆巴捆巴不就好了嗎?”
女人立馬拒絕了他,“這可不行,她要是叫起來,你我以后都不好做人。”
男人細(xì)想后只好作罷。“都不知道這么瘦人家要不要,不要的話你就只能把她賣給山賊頭了。”
余碗喜腦袋一懵,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盡力克制自己不去顫抖。
這不是今天幫她的那兩個人的聲音嗎?他們怎么會要加害于自己?
若不是因為爹爹重病,叫她來翹遙山采藥,余碗喜還從未離開過家呢。怎么第一次出門就遇到了人販子?
果然是余碗喜把這個世界想的太簡單了,本以為是遇到了善良的人愿意幫助自己。可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啊,他們幫助自己的目的竟是要把自己賣掉!
孤苦伶仃第一次離家遠(yuǎn)行,竟遇上這樣的事情,這究竟是何等的運氣?
如今這樣,她真是欲哭無淚了,可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應(yīng)該想辦法逃走!
可那母子兩人似乎像是已經(jīng)猜到了她會逃跑,整夜都守在她的房前。只等第二天天亮給她下藥。
這黑夜有多漫長,只有在夜里未眠的人才知道……
東邊天上打上了一層淡淡的一絲微紅。這紅色漸漸變深,慢慢擴(kuò)大……
婦人見余碗喜還沒出來,便敲了敲門“姑娘,我做好了菜粥,一起來吃吧?”
然而屋內(nèi)卻久久沒有回應(yīng),婦人心里一緊心想不好,不會是跑了吧?立馬推門而入。
只見屋里空無一人,余碗喜的包袱也不在了。
“怎么會這樣?”婦人疑惑不解。自己一晚上都守在她的房門口,而且窗子也是鎖起來的,她怎么會逃跑了呢?
“發(fā)生什么事了?”男子見婦人很久沒動靜,便也進(jìn)到了屋子里來。
與此同時,他們身后的門突然關(guān)了起來。還沒弄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的母子二人一時驚慌,想要轉(zhuǎn)身去推門。卻發(fā)現(xiàn)門好像被人用什么東西卡住了,怎么也打不開。
“這是怎么回事?!”婦人大聲呵斥。
只聽余碗喜在門口得意的笑著。“那么笨,還想當(dāng)人販子~”
婦女知道自己中了余碗喜的圈套,氣的直跺腳,可也只能怪自己太不謹(jǐn)慎了。到嘴的鴨子都給飛了。
昨天聽到他們想要把自己賣了以后,余碗喜就知道不能坐以待斃。
好在以前經(jīng)常和村里的那個好朋友阿祖一起翻到屋頂上揭瓦,余碗喜的身手也算敏捷,輕手輕腳地爬上房頂。
本想等今天他們?nèi)フ易约旱臅r候再偷偷逃跑,可誰知他們竟然一起進(jìn)到了屋子里,真是天助我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也讓他們吃吃苦頭,讓他們也嘗嘗被關(guān)的滋味。于是索性跳下屋頂,把他們都鎖了起來。
余碗喜自然知道關(guān)不了他們多久,等他們也翻上屋頂,開門出來后很快就會來找自己的麻煩的。所以此地不宜久留,還是速速撤離的好。
離開那個屋子以后,余碗喜一路向山上走去。
以前自己從未離開過村子,然而那里的土壤并不肥沃,只有一些常見的草藥,少有奇特的植物。不算荒涼,但也絕不生機(jī)。
雖然以前總會和阿祖偷溜出去,但也從未離開村子太遠(yuǎn)。所以自然沒有見過像翹遙山這樣百草豐茂,樹野叢生的富饒景象。
即使已經(jīng)進(jìn)入秋季,山林也并沒有顯得特別荒涼。但這越是往上,人家還越少。余碗喜不免疑惑起來,躑躅不前。腦海又突然涌現(xiàn)出山賊的模樣。
不會是山上山賊出沒,村民們不敢把村莊建得太靠近山林吧?
要是真的遇上了山賊怎么辦?難道自己能硬拼不成?自己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娃而已,這山上的人家又少……到時候遇到危險還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眼看天色漸晚,余碗喜越發(fā)的饑腸轆轆。便隨手摘了兩個果子吃了起來,定奪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找個棲息的地方安頓下來,等明天天亮一些再上山。可又害怕再遇到像那對母子一樣的人,于是就只能找一棵高大的樹將就一晚。
黑夜來襲,凄冷的月光柔和的灑向這山間的一草一木。幾顆粒狀的星星陪襯著月光的偉大,仿佛是上帝細(xì)碎的淚珠。
余碗喜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望著月亮殘缺不全的皎白。突然想到了爹爹,阿祖,還有村子里的其他人……一股酸味突然涌上鼻頭,眼睛一紅,差點哭出聲來。
前所未有的孤獨涌上心頭,這時余碗喜意識到自己懼怕孤獨,她從未感受過孤獨。無論她在哪里,都不會受到傷害,爹爹會保護(hù)她,阿祖會陪伴她,雜姓村的人又充滿熱情。
她總以為世界美好如初,可是世界好像欺騙了她……
現(xiàn)在的她只想快點找到可以救爹爹的藥,把爹爹的病醫(yī)好了。爹爹還會繼續(xù)罵她偷墨水的事,責(zé)怪她總是在煉藥的時候偷懶。阿祖還是做著他的大俠夢,滿口都是朝斜與荀軻,異想天開可以拯救亂世。雜姓村的人還是一樣溫和,盤算著下一頓吃什么。而她依舊過她平淡無奇的小日子……窮其一生。
墨守陳規(guī),與世無爭,多好。
正想著,就在這時忽然起了一陣風(fēng),周圍樹葉窸窸窣窣的響著,頭頂上皎白的斑塊忽大忽小。
余碗喜拉拉了裹在自己身上的大衣,不經(jīng)意間竟看到樹枝上站著一個熟悉的長衫男子——“爹爹!”
她忍不住大叫起來,一不留神差點掉下樹去。
長衫男子面色溫柔地看著她,向她招了招手。
余碗喜按捺住內(nèi)心的激動,快速起身向樹枝那頭走去,一時心急,搖搖晃晃的,沒把握好平衡,一個踉蹌摔下大樹,痛的動也動不了。
她仰頭看著樹上的人,只見他依舊面容溫和。
向自己招了招手……
余碗喜突然感覺身體一陣徹骨的痛苦,卻一直嘶聲力竭地喊著“爹爹!”
大腦猛地一陣暈眩,很快就失去了意識……